第2章
滲人的嘶吼聲在黑夜中的森林響起，寒風拍打着樹葉，發出讓人不安的聲音，淡淡的血腥味和屍臭味充斥着整座森林，讓人感到反胃。
無數看不清的黑影一閃而過，又躲藏在某個角落，隱約有些視線盯着四周。
暗處傳來咀嚼的聲音，半截人類的屍體被插在樹枝上，鮮血滴落，下半身不知所蹤。
這裏是絕望森林，也是芳格拉多大陸唯數不多的人類禁地。
在黑夜降臨時，森林是魔物的天堂，人類的地獄，就連黑巫師也不會選擇在這種時候閑逛。
但此刻，卻有一道火光在森林中移動，火光映照着白衣少年的身影，正不急不慢地前行。
一手舉起火把，一手拿着老巫婆的老舊拐杖，李鑫無視了周遭一切的異常，漫遊在絕望森林之中。
“所有進入絕望森林的人類，都會被魔物襲擊、吞噬，最後葬身於此地。”
噠噠噠……
無聊地踢着路邊的小石子，李鑫假裝沒有看到不遠處那棵樹上的半截屍體。也假裝沒有聽到身後樹影的咀嚼聲。
“人類身上的魔力，是魔物的佳肴，是絕佳的美味，沒有任何的魔物會抗拒這種美食。”
“弱小的人類，只能成為它們的食物。”
噠，噠，噠。
小石塊在火光的照耀下朝李鑫前方的路滾去，雖然走得很慢，但依舊在前進。
“書上寫的東西，有時候也不一定是對的。至少，我就沒有被魔物襲擊過。”
噠…噠…
“連魔物都看不上的人，全世界也就只有我一個吧。”
無意間，李鑫已經越過了樹上的半具屍體，他隨意地踢着小石頭前行，自嘲地笑了笑。
噠。
忽然，小石頭停下了。
李鑫的腳步，也跟着停下了。
抬頭一看，李鑫不禁愣住了。
彷彿，絕望森林從來都沒聽過有人竟然有這樣的要求，所以決定滿足他。
眼前那充滿血絲的雙眼，鋒利的獠牙，嘴邊滴落的口水，威嚇性的低吼聲，還有那蠢蠢欲動的火焰巨爪。
這一隻飢餓的巨型魔犬，已經盯上了李鑫這塊瘦肉。
“不是吧，竟然是獄火獵犬……”
看着這一隻恐怖的魔物，李鑫不禁吞了一下口水，愣在原地。
周邊的魔物彷彿全都被這一隻恐怖的魔物嚇跑了，四周顯得十分安靜。
在黑暗的森林中，魔犬的低吼聲與口水滴落的聲音格外清晰。
這隻極度飢餓的火焰魔犬正用它的利爪刨着地，弓膝蓄力，以恐怖的視線鎖定李鑫。
準備朝李鑫的方向飛撲過來。
李鑫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這隻攔路的巨犬，它身上的恐怖氣息讓李鑫不敢動彈半分。
但有時候，死亡來得就是那麼突然。
下一秒，魔犬已經高高躍起，張開大口，露出那巨大而鋒利的獠牙，朝李鑫撲了過去。
該死！
此時，李鑫才意識到要逃走，他剛抬起腳，魔犬就已經來到他的身前，雙爪一揮，似要將他撕裂成無數肉塊。
魔犬的速度太快了，幾乎一眨眼就已經撲到李鑫的面前，李鑫根本什麼都做不了，只能等死。
他的瞳孔不禁放大，魔犬的身影越來越近。
要完了嗎……
眼看那巨大利爪已經落到他的頭上，快要將他撕碎，但李鑫卻沒法反抗半分。
這就是死亡迫近的無力。
來不及了，對不起父親，我真的太弱了。
時間彷彿停留在這一秒。
在突如其來的死亡面前，李鑫閉上雙眼，想起了他的父親。
…………
“鑫兒，全世界的人都說你是個廢物，但在我的心裏，你永遠都是我的驕傲，是一個無人能比的天才。”
“去吧，活下去吧，向所有人證明，我是對的。”
在那斷頭台上，父親用堅定的眼神看着李鑫，以微笑說出最後一句鼓勵李鑫的話。
刀光一瞬，人頭落地。
為了救李鑫，身為丞相的父親苦苦哀求，用一命抵一命，被那狗皇帝送上了斷頭台，讓李鑫親眼目睹父親被斬首的畫面。
而李鑫則被打上了奴隸印記驅逐出東陽國，再被人押送出日升大陸，送到這座芳格拉多大陸。
如今大仇還沒有報，難道他就要死了嗎？
…………
回憶只有一瞬。
下一秒，利爪洞穿了鮮肉，巨齒啃咬着骨頭，舌頭品嚐着腥血。
溫熱的鮮血灑落在李鑫的臉上，他卻沒有感受到任何痛楚。
原來人在快死的時候是感覺不到痛的嗎？
李鑫嘆了一口氣，張開雙臂準備迎接死亡。
忽然，他睜開雙眼，看着自己毫髮無損的身體，他的腦海充滿了疑惑。
“等等，我沒有死。”
咀嚼聲在頭頂上傳出，鮮血混合口水落在李鑫的臉上，這證明了他面前的魔犬，確實在撕咬着什麼東西。
李鑫偷偷抬頭看一眼，卻鬆了一口氣。
原來魔犬正咬着身後掛在樹上的半截屍體，連正眼都沒有看他一眼。
“哦，原來不是來找我啊，那你慢慢吃，我先走了。”
愣了愣，李鑫擦掉臉上的血液，很快就接受了事實。
輕笑一聲，他沒心沒肺地越過魔犬，繼續朝着前方趕路。
“也是，它怎麼會對我有興趣呢，我只是一個啞魔兒罷了。一個沒有魔力，代表着不幸和詛咒的廢物啞魔兒。”
“在魔物眼中，我也只不過是一團會動的肉球，就和路邊的石頭一樣，難吃得要命。”
“它怎麼會想吃我這種肉呢？”
李鑫搖頭一笑，神情卻顯得更加落寞，也變得更沉默。
一路無話，他一個人孤獨地走在絕望森林之中。
半個小時很快就過去了。
不知不覺中，他已經走到一條小溪的旁邊。
這裏是絕望森林的邊緣，只要越過小溪，就代表他離開了絕望森林的範圍。
四周滲人的聲音漸漸消失，小溪邊沒有魔物也沒有血腥，這讓李鑫不禁露出些許笑容。
安靜而和平，這是個美麗的地方。
月光映照着小溪，讓流水散發淡淡微光，像有無數星星流過水麵。
微風輕輕拂面，帶來清新的空氣，也吹起了四周些許的樹葉，像是在慶祝李鑫的自由和新生。
這裏的一切一切都是那麼美好，李鑫的心情也因此輕鬆不少。
小溪的對岸是荒野地帶，那裏充滿了黃沙和廢土，到處都是荒涼，雖然與絕望森林只是相隔一條小溪，卻像是另一個世界。
被綁來的路上，李鑫就已經默默將路線記住了。
只要穿過眼前這一片荒野，就可以到達一座繁華的小城鎮，那裏就是他的目的地。
雖然荒野也有很多魔物，可相比絕望森林，荒野的魔物不算很強大，有時候也會遇到一些獵殺魔物的獵魔師，或許李鑫還能搭個順風車。
李鑫可不打算在絕望森林裏多待，這裏的瘋子黑巫師太多了。
就例如之前那具半截的屍體，李鑫估計他生前也是個黑巫師，因為正常人不可能會來絕望森林。
不過，就算要離開也不急，這裏的夜景很不錯，李鑫可以先欣賞一下再出發。
慢慢走在小溪邊，李鑫享受着這片刻的寧靜。
隨着水流慢游一小段時間，李鑫在不經意間，發現了不遠處有一團柔和的白色微光，正懸浮在水面之上。
那團白光像是擁有無窮的吸引力，讓人忍不住親近，就像剛曬過太陽的被子，有着舒適又溫暖的氣息。
“這是什麼東西，是魔法嗎？”
好奇的李鑫緩緩走進小溪，一步一步地靠近白光。
白光離李鑫越來越近，那股溫柔和熟悉的氣息也就越來越清晰，彷彿在指引着李鑫。
這讓李鑫忍不住心中的好奇，慢慢抬手去觸碰白光。
月亮在黑夜中高掛，水流在腳腕下流動，微風吹過他的臉龐，白光照耀了他的身體。
漸漸地，白光順着李鑫的手指，慢慢沒入他的身體當中。
“交給你了，另一個我。”
熟悉的聲音一瞬即逝，帶着一絲希望和期待。
“等等，你是誰？”
在一片白光之中，李鑫得不到任何的回應。
一股暖流順着指尖，跟隨血液流到他的大腦之中。
隨之而來的，是一堆莫名其妙的知識。
李鑫只能如此形容，因為這些知識真的很莫名其妙，都是一些他沒有聽說過的東西。
他就像是一次性看了數十萬本書籍一樣，無數的知識迅速流進他的腦海之中。
海量的知識在腦海中一一浮現，但李鑫卻沒有絲毫脹痛的感覺，反而感覺十分舒適，就像是在泡溫泉一樣。
羽化登仙？劍訣？靈根？
這些是什麼東西？為什麼我從來都沒有聽說過。
李鑫不停地吸收白光內的知識，吸收得越多越覺神奇，那道白光正在為他打開一道通往新世界的道路。
那神秘又高深的新世界，名為修仙。
修仙嗎？也許是個不錯的主意。
李鑫緩緩睜開雙眼，那團白光早已消失不見，只有月光灑落在溪流上，照亮了這個世界。
“另一個我……嗎？”
李鑫沉默地看着自己的雙手。
他終於知道自己成為啞魔兒的原因，這並不是什麼詛咒，而是來自上天的恩賜。
根據白光上的知識記載，李鑫的丹田比其他人多了一種特殊的東西，一種名為靈根的東西。
所謂的靈根會抗拒魔力，越強大的靈根，抗拒的力度則會越大。
而李鑫的靈根乃是一種傳說中的完美靈根。
無垢仙靈根。
這種靈根就像是個有潔癖的孩子，除了天地靈氣，根本不能接受任何魔力的存在，這就是他無論如何都不能擁有魔力的原因。
李鑫雖然是一個魔法廢物，卻也是一個絕頂修行天才。
在世界上，每個擁有靈根的人都是天之驕子，但他們的靈根多多少少都有缺陷。
唯獨李鑫的靈根是完美的，是沒有任何缺陷的，是屬於仙人的。
“父親大人，孩兒真的不是廢物。”
李鑫望着天上的星星，緊緊握着拳頭，眼淚不停地在打轉。
這些年的不甘、無能和憤怒像潮水般湧上心頭。
那狗皇帝將他本來幸福快樂的人生徹底摧毀。
在他的右臂上，有一道圓形烙印，那是永世不能清除的魔法烙印，代表着他曾經的奴隸身份，是屈辱，也是仇恨。
那種深入骨髓的痛苦，他永遠也不會忘記。那仇人得逞的笑容，深深刻印在他腦海之中。
都等着吧，等我李鑫回來的那一天。
李鑫深深吸了一口氣，將所有的仇恨深埋在心底里，化作成長的動力。
“我會證明的，父親。”
撿起掉在溪流的老舊拐杖，李鑫堅定地踏出步伐前進。
…………
幾個小時后，李鑫在荒野的邊緣發現了一處隱蔽的裂痕山洞。
這裏格外平靜，只有一些沙石雜草和弱小的小動物，並沒有什麼魔物，是個難得的好地方。
隨意將老舊拐杖插在地上，李鑫坐在山洞之內，又開始翻查腦海中白光的知識。
在深入了解之後，李鑫才發現白光上記錄的修仙和自己想像中的似乎不太一樣。
原本他以為修仙者就像巫師或魔法師一樣，皆是以追求力量、知識和權力為終點的人。
但很顯然，他的目光和眼界都太狹窄了。
修仙者心中的修仙，是真正意義上的成仙，也就是成為所謂的神明。
他們追求的是無上大道，是永恆的生命和至高的力量。
燒掉梅林的鬍子！他們竟然想要成為神明！
李鑫根本無法想像修仙者的瘋狂，但也依舊嚮往着白光中描寫的未來。
他的心中像有一團火焰在熊熊燃燒，那股激動讓他久久不能平復。
根據白光的記載，修仙者想要成仙需要經過很多的步驟。
鍊氣期、築基期、結丹期、元嬰期、化神期、渡劫期、登仙期。
最後在登仙期渡過天地人劫，便會羽化登仙。
和巫師不同，當修仙者到達不同的時期之後，都會大幅提升自身的壽命，相比短命的巫師，就算是剛進行修行的鍊氣期修士，也更長壽。
長生嗎？實在是讓人垂涎三尺啊。
當然，李鑫現在還不是一名修士，他連鍊氣期都還沒有進入。
要進入鍊氣期，首先要吸收天地間的靈氣，將靈氣化作自身的靈力，儲存在丹田中的靈根之內。
具體要怎麼做，便需要功法的幫助。
這就像魔法師的魔法書一樣。
幸好，在白光的知識中，連修行的功法都有記錄，在大量的功法當中，還剛好有一本特別適合李鑫。
鍊氣功法，三清玄天功。
三清玄天功是一種能吸收所有天地靈氣，將其轉化為自身靈力的特殊功法。
靈氣的屬性和魔力一樣，有很多不同的種類，例如常見的五行和陰陽，又或者是風和雷。
不同的靈根和功法都會影響吸收的效率，而三清玄天功則不同。
它可以一股腦將所有靈氣通通吸收，將其全部化作自身的靈力，大大加快修行的速度，要比一般的功法都快上許多。
但是，三清玄天功非天靈根不可修鍊，只有能容納各種靈氣的天靈根，才能將那龐大斑斕的靈氣轉化，如果其他靈根修鍊的話，會被大量靈氣撐破身體，當場去世。
李鑫選擇這本功法，是因為他身上的無垢仙靈根，非但不怕被靈氣撐破，還可以將天地靈氣轉化為更純凈的仙靈氣納入體內，讓他變得更強。
對而李鑫而言，三清玄天功無疑是最適合他的功法了。
決定好后，李鑫根據功法擺好姿態，端正身子打坐，調整自身呼吸和思緒，閉上雙眼開始念誦三清玄天功的內文。
“天地之間空虛，和氣流行，故萬物自生。人能除情慾，節滋味，清五臟，則神明居之也。”
知道不代表了解，雖然他已經得到了無盡的知識，但不代表他能理解那高深精妙的含意。
將內文念誦出來，可以將他不懂的東西再記一次，嘗試着理解其中精妙的道法。
得道則成仙。
在白光記載的歷史中，其實修仙者沒有多少個能夠真正成仙的。
李鑫可以通過歷史學習和跟從修仙者的步伐，卻必須要依靠自己才能了解修仙的內涵。
這對於一個身處在魔法和巫術世界的人而言，無疑是一件極難的事，但李鑫卻覺得頗為有趣。
將思緒放空，將自身放空，將呼吸減緩，嘗試着去感受這片天地。
李鑫慢慢明白了。
當他開始修鍊三清玄天功后，便隱約感知到四周的靈氣和魔力，色彩斑斕、玄之又玄。
這個世界要更複雜一些，世界的靈氣和魔力它們不分彼此地融合在一起，卻不像白光所記錄的世界那樣，天地間只有靈氣。
果然，還是有些許不同。
這種混合了魔力的靈氣李鑫沒有辦法吸收，會被體內的靈根所抗拒。
如果李鑫想要吸收靈氣，還得將天地靈氣和魔力分開，得到純粹的靈氣，才能納入體內。
李鑫唯一想到的辦法，就是用神識控制進入體內的魔力靈氣，在靈氣被彈出體內之前，將靈氣單獨抽離，這樣才能夠順利吸收。
雖然會慢上許多，但也比不能修鍊要好。
深吸一口氣，持續修鍊着三清玄天功，李鑫嘗試將吸收的天地靈氣抽離。
……
陽光緩緩從地平線上升起。
“終於成功了。”
李鑫感受着體內的一絲仙靈氣，他稚嫩的臉上充滿喜悅。
花費一整夜，他終於將些許靈氣抽離，納入丹田轉化為仙靈氣了。
儘管只有一絲絲，但依舊讓他充滿喜悅和成就感，這意味着他真的可以修行，這一切一切都不是夢。
他現在，也算是半個鍊氣期修士了。
在停下修鍊后，他的頭也開始感到脹痛，以他現在的神識，抽離一絲絲靈氣已經是極限。
但是這樣辛苦努力過後，李鑫得到的靈氣量卻很少。
不能說沒什麼用，只能說真的很沒用，就算可以修行，大概一百六十年之後才能築基。
哈，估計還沒築基他就先升天了。
必須要想別的辦法才行。
想到這，李鑫嘆了一口氣，又在白光的知識里尋找解決的辦法。
從早上找到中午，從坐着到躺着，再到趴着然後睡着，他都沒有找到任何方法。
“對了！吃靈草！”
忽然，李鑫從石頭上驚醒，他在睡覺的時候想到了一個好方法。
白光的知識記載，世間的靈氣不單止可以通過修鍊吸收，還可以通過吃草吃肉吃藥吸收。
或許在芳格拉多大陸里，存在着充滿靈氣的植物，只要能找到這種植物，他就可以正常修鍊了。
這個世界的人根本不知道什麼是靈氣，說不定像靈草這種天地材寶到處都有。
一想到這，李鑫便收拾好物品，將小刀插在腰帶，拿着老拐杖重新出發。
繼續打坐修鍊對他來說意義不大，相對而言，找到靈草的機會反而還更大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