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裂痕滿滿的玻璃窗模糊不清,讓人看不清窗外的景色。
裂開一半的殘舊木門半遮掩着,吹來些許屋外的寒風。
黑暗的深夜裏,燃燒的壁爐照亮了這老舊的屋子。
橡木地板上滿佈油脂和塵埃,墻上到處都是深褐色的血漬,淺綠色的沙發穿了一個大破洞,牆邊的木櫃擺放着許多大小不一的眼睛,像是某人的收藏。
一名身穿黑大袍的老巫婆,手持兩個白色小瓶子,嘴裏唸唸叨叨,一副神經兮兮的模樣,似乎在研究些什麼。
她身前那發霉發黑的木桌上,擺放着許多奇奇怪怪的玻璃瓶子,無法看清裏面裝了些什麼東西。
旁邊還有一個漆黑的大坩鍋,鍋內滾燙的深紫色液體散發不祥的氣息和難聞的惡臭,就像是鮮血混合嘔吐物再加上腐爛屍塊的氣味。
讓人感到十分不安。
一名十六七歲的黑髮少年被木鎖鎖在屋子的角落,他長着一副東方人的臉孔,身材瘦削,皮膚光滑,長相比一般人要更幼嫩一些。
從他的表情,能看出他正在努力壓下心中的恐懼,一邊默默地觀察四周,一邊想辦法逃走。
“嘎嘎嘎,削皮草的根莖加上火蜥蜴的尾巴,魔葯距離成功就只差最後一個步驟了。”
老巫婆陰險地笑着,慢慢將手中的小瓶子倒進大坩鍋內,然後拿起一根大湯勺將液體緩緩攪拌。
隨着她手中的動作,鍋內液體的顏色也隨之轉變,多了一點鮮紅色和土褐色。
“接下來,只要再加上年輕鮮活的人類心臟,就大功告成了……嘎嘎嘎…嘎嘎嘎嘎…”
“很快就成功了,很快就成功了……不用再等了,不用再等了……”
老巫婆興奮又焦急地攪拌着坩鍋內的液體,開始對着大坩鍋唸唸叨叨,像是着了魔一樣。
被鎖在角落的李鑫聽到老巫婆的話,不禁心中一沉。
兩天前,他被奴隸商人用三個金幣的價格賣給了這個老巫婆。隨後他就像豬一樣被綁着,運送到這座令人聞風喪膽的絕望森林。
在芳格拉多大陸,連三歲的小孩都知道,絕望森林是人類的禁地。
有無數只恐怖的魔物在森林內遊盪,也有許多被城市通緝的黑巫師躲在這裏,稍為正常一點的人,都不會來這裏送死,更不會來這裏生活。
眼前這個老巫婆,肯定就是躲在絕望森林的黑巫師。
來到這裏已經兩天了,他沒有吃過任何食物,只喝過一點點水。現在不但口乾舌燥、肚子餓,連頭腦都不太靈活。
幸運的是,自從老巫婆將他鎖在角落後,便沒再管他的死活,只專註於製造那坩鍋魔葯,給了他一絲逃生的希望。
就在昨天,李鑫偷偷嘗試着掙脫木鎖,本以為會毫無作用,卻沒想到那木鎖十分老舊,隨便掙扎幾下便解開了,遠不及想像中那麼堅硬。
想必是這舊木鎖被人用了很久,早就弄壞了。
雖然早已悄悄解開木鎖,但他卻沒有輕舉妄動,而是沉默地等待機會。
他知道,想要逃走,機會只有一次。
如果失敗了,結局肯定是死得不能再死了。
李鑫可不想那麼快就死掉,他還很年輕,連一次戀愛都沒有談過。
叩叩叩。
突然,屋外傳來一陣叩門聲。
不急不慢,就像是來探望朋友或者家人一樣。
叩門聲打斷了他的思緒,也打斷了老巫婆的工作。
“該死!總有不長眼的來打擾我的工作!!”
聽到叩門聲,老巫婆踢了木桌一踢,氣急敗壞地罵道。
叩叩叩。
“來了來了,趕着去死是嗎?”
忍着心中的怒火,老巫婆停下手中的作業,將湯勺放在木桌上,拿起鍋邊的舊木拐杖走向木門。
木門本來就是半掩的,老巫婆隨手一推,門就開了。
剛開門,惱怒的老巫婆也不管門外是什麼人,立馬就舉起拐杖對着門外大聲念咒語。
“羅里婆婆,我發現東方的小溪邊突然出現……”
“卡斯拉哇卡魔特!!”
咒語剛落,拐杖便噴出一灘黑色的黏稠液體朝門外的人噴去,那人話還沒有說完,便被黑色液體噴了一臉。
愣了一下,站在門外滿身烏漆的灰袍小女孩看了看自己身上的黑色液體,瞬間頭皮發麻,被嚇得驚呼尖叫。
“啊!!!是黑噬咒!”
“不要啊!婆婆救我!”
“啊!!!”
那刺耳的尖叫,求饒的哀嚎,聲音中透露出的恐慌讓李鑫不禁心中發抖。
此時,老巫婆才知道門外的客人是誰,原來是她那不太聰明的小學徒。
“噢,我可憐的妮娜,你不該在這時候來打擾我的。”
話音剛落,門外的人便已經被黑色的液體迅速融化,血肉化作一灘黑水被咒語吸收,只留下一堆白骨。
只需要兩秒鐘,便將人活生生融化掉。
“嘎嘎嘎,永別了妮娜。”
“希望你下輩子不要再打擾別人的工作了。”
看一眼地上的白骨,老巫婆嘎嘎嘎笑了幾聲,又再次興奮地走到大坩鍋邊繼續她的工作。
見到這一幕,李鑫沉默了。
瘋子……她完全就是個瘋子,面對這樣的瘋子黑巫師,他真的能逃掉嗎?
老巫婆拿起湯勺慢慢地攪拌着坩鍋,忽然,她抬頭死死盯着李鑫,眼神中帶着瘋癲和殺意,還有無盡的惡意。
彷彿下一秒也會給他來一下黑噬咒。
李鑫被這一下嚇到了,他的瞳孔放大,雙手不自覺地握緊拳頭,冷汗從額頭緩緩滴落。
見到李鑫驚恐的表情,老巫婆露出她那醜陋的笑臉,溫柔地安慰李鑫。
“別怕,很快就輪到你了。”
“哇嘎嘎嘎……”
大笑幾聲過後,老巫婆又恢復剛才唸唸叨叨的模樣,全神貫注地攪拌魔葯。
這個瘋婆子!
深吸一口氣,李鑫壓抑着心中的恐懼,努力找回了自己的理智。
如果想要活着,就不能害怕。
冷靜一點,李鑫。
給自己打打氣,再次深呼吸過後,李鑫慢慢冷靜下來。
通過剛才的情況,李鑫猜測老巫婆施展巫術的時候,需要那根拐杖的幫助。
如果沒有那根拐杖,可能她只是個普通的糟老婆子。在偷襲的情況下,李鑫或許有可能將她打暈,甚至是將她殺死。
依靠人類最原始的力量,在她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用木鎖將她打暈,這就是李鑫的計劃。
這是沒有辦法中的辦法,但不動手他就會死,只能死馬當活馬醫了。
默默觀察這老舊的屋子,李鑫計劃好逃走的路線。
接下來,只要等那老巫婆主動靠近,再出其不意地偷襲這位老人家,然後將她打暈,奪門而逃!
希望不會有什麼意外吧。
李鑫壓下心中的雜念,靜靜等待時機。
在這寧靜的深夜,屋子裏只剩下老巫婆攪拌魔葯時發出的碰撞聲、滾燙的氣泡聲和壁爐里木炭燃燒的聲音。
在這種環境下,人總會不自覺地緊張
過了一小會兒,老巫婆停下手中動作,扭曲的臉上充滿了喜悅和瘋狂。
“嘎嘎嘎!快好了,快好了!接下來只要有心臟的話……嘎嘎嘎……美麗鮮甜的心臟啊,我要來了喔……”
老巫婆興奮地放下湯勺,將舊木桌上的一把小刀拿在手上,緩緩轉過頭來,一臉邪笑地向李鑫靠近。
來了。
看着越來越近的老巫婆,李鑫緊緊握着身後的木鎖,全身繃緊,一語不發。
老巫婆沒有發現他的異樣,或許在她眼中,李鑫弱小得像只小綿羊一樣,根本沒有任何反抗的可能性。
她看着李鑫的心臟,嘴裏一直在碎碎念,還時不時發出怪笑。
一種難以道明的恐怖氣息從老巫婆身上散發出來,邪惡的魔力圍繞着她全身,此時的她彷彿不像是一個人類,而是個恐怖的魔物。
她死死盯着李鑫,眼神中充滿了惡意和慾望,彷彿恨不得把他活生生吞進肚裏。
看到老巫婆的眼神,李鑫心頭一緊,像是被什麼野獸盯上一樣,控制不住內心中的恐懼。
他的心跳驟然加快,他的手開始不自覺地發抖,他的汗毛一根根豎起,腦海中不停浮現他被殺死的場景。
該死!現在不是害怕的時候!
不知不覺間,老巫婆已經來到了他的身前,將小刀對準了他的胸膛。
“嘎嘎嘎……別怕,小傢伙,很快就結束了。”
“你的心會成為我偉大的作品,你的血肉會餵給我可愛的寵物,你的眼睛會成為我的收藏,就連你的頭髮,你的皮毛也會大有用處。”
“聽起來很美妙不是嗎?哇嘎嘎嘎嘎嘎!!”
老巫婆癲狂地笑着,按住李鑫的肩膀,小刀對着胸膛用力一刺,想將小刀恨恨刺進他的胸膛,再把他的心臟痛快地挖出來。
要來了!
在這一刻,李鑫雙眼瞪大,死亡迫近之際,他的腎上腺素突然急升,瞬間把腦海中多餘的思緒全部拋掉。
此時,李鑫終於動了。
他反手捉住老巫婆的小刀,阻止她刺穿自己的心臟,另一隻手則拿着剛解開的木鎖,朝老巫婆的頭用力地砸下去。
“什麼?!”
碰!!!
“啊!你這小子!!”
事發突然,老巫婆沒想到李鑫竟然解開了木鎖,一時間反應不及,沒有躲開李鑫全力的一擊,被他砸得頭暈腦脹。
不行,沒有把她砸暈!
心急的李鑫順手搶了她手中的小刀,反手將小刀刺向了她的心臟。
撲哧。
“啊!!”
那柄小刀恨恨刺中了老巫婆的心臟,老巫婆慘叫一聲,吐了一口黑血,身體彷彿虛弱了很多。
但,她卻沒有死。
“你這個!你這個!!”
受傷的老巫婆死死地盯着李鑫,用她枯萎的雙手狠狠抓住他的肩膀,那鋒利的指甲瞬間便刺穿了他的肩膀。
鮮血從傷口流下,李鑫吃痛地鬆開小刀,任由小刀插在那老巫婆的胸膛上。
被老巫婆緊緊抓住,死亡的危機讓他失去了部分理智,他奮力掙扎,用頭去撞她的頭,用腳踢向了老巫婆的下三路,再用拳頭打向那插在老巫婆身上的小刀。
碰的一聲,拳頭的力道讓小刀穿透了老巫婆的半個心臟,令老巫婆的動作停頓了一下。
見此,李鑫乘機用力推開老巫婆,順便在她身上踢了幾腳,然後快速向木門的方向逃去。
倒在地上的老巫婆被踢得再次吐了幾口黑血,強忍胸口的劇痛,扶着地板勉強站了起來。
她的身體正在肉眼可見地乾枯,魔力也正在不斷流失。
“你這個該死的傢伙!!!”
用力拔掉插在心臟的小刀,老巫婆絲毫不管身上的傷勢,眼神死死盯着李鑫的背影,就發了瘋一樣追上去。
她的速度突然變快,看起來完全不像個受傷的虛弱老人。
奔跑的李鑫聽到聲音,回頭看了一眼,正好對上了老巫婆充滿殺意的視線。
媽的!她還沒死!
老巫婆速度極快,明明看起來就像快死了一樣,卻跑得比李鑫還快。
眼看着她快要追上自己,李鑫咬牙回頭,打算拚死一搏。
心一橫,他拿起了大坩鍋旁邊的拐杖,瞬間擺好架勢,用力地揮向老巫婆的頭,就像打棒球一樣。
碰!
老巫婆彷彿沒想到這小子竟然還敢反擊,來不及閃躲,又狠狠吃了李鑫一擊。
這一棒力度很大,瞬間就打得她頭暈腦花,直接就要往後倒。
“婆婆,來吃藥吧!”
李鑫可不打算就此停手,在老巫婆快倒下的時候,他捉緊了她的手臂,用力將她拉了過來,然後把她的上半身狠狠按到滾燙的大坩鍋里去。
坩鍋內的不名液體因為撞擊而四濺,灑落在地板之上,發出了滋滋的聲音。
“咕嚕咕嚕咕嚕。”
可憐的老巫婆在坩鍋邊不停掙扎,滾燙的坩鍋將她的身體燒傷,痛苦的尖叫在坩鍋內只能發出一些氣泡,根本發不出聲音。
李鑫聽不見她的哀嚎,但就算聽見,他也不打算同情她。
無情的他,用拐杖順手也將老巫婆的下半身推進大坩鍋之內,任由她在鍋中掙扎,就像做了一件理所當然的事一樣。
那種來自骨子裏的狠辣,根本不像是一個少年應該有的。
老巫婆在鍋里拚命掙扎,儘管受到這樣致命的傷害,她依舊沒有死去,她的雙手死死抓住鍋邊,燒到雙手通紅也不放手,還打算撐着鍋邊起身。
不得不說,她的生命力真的讓人感到恐怖,明明只是一個人類卻擁有這樣的生命力,彷彿就像魔物一樣。
站在鍋邊的李鑫看着老巫婆拚命掙扎的模樣,內心百感交雜。
他做夢也沒想到自己竟然能打敗一個黑巫師,明明自己只是一個沒有任何魔力的啞魔兒。
但想了想,這也是理所當然的事,她只不過是個老巫師罷了,沒有魔法和巫術的她,根本算不了什麼。
在他亂想的時候,老巫婆用手一撐,將身體撐了起來,剛想抬起頭呼吸,卻被李鑫用拐杖打了下去,又嗆了幾口魔葯。
坩鍋冒起一陣氣泡,老巫婆再次想抬起頭,卻又被打下去,就像打地鼠一樣。
坩鍋內的氣泡越來越多,李鑫能想像到老巫婆心中的委屈,她一定在鍋里痛罵了李鑫無數遍。
可這又關我李鑫什麼事呢?
很快,坩鍋內再也沒有任何動靜,老巫婆不再反抗,坩鍋不再有氣泡升起,連抓緊鍋邊的雙手也無力地沉到鍋內,看樣子似乎是死得不能再死了。
見此,李鑫鬆了一口氣,繃緊的神經也隨即放鬆了下來,身體也放鬆下來。
隨後,他的手臂便感到一陣酸痛,不但肚子很餓,連口渴的感覺也越來越嚴重。
他思考了一下,似乎是想起什麼東西,便拿着拐杖往之前鎖住自己的角落裏走去。
在角落找到了原本的衣服后,他脫掉身上的灰袍,換回了自己的衣服。
這是他父親留給他的遺物,是他最珍惜的物品。
撿起剛才掉在地板上的小刀,將它緊緊握在手上,李鑫又多了一點安全感。
拿到防身的武器后,李鑫越過大坩鍋,又走進屋子另一邊的廚房。
廚房雖然有些混亂,但水和儲存的食物都有很多,李鑫決定先吃點東西再逃走。如果他再不吃東西的話,恐怕沒辦法活着走出這片森林。
雖然老巫婆是黑巫師,但總不能發神經在自己的食物里下毒吧?
喝了幾杯暖水,吃了幾塊麥皮麵包,李鑫感覺自己又活過來了。
看着手中的木杯子,李鑫忽然笑了。
笑世事無常,笑生命寶貴,笑劫後餘生。
誰又能料到,堂堂日升大陸的東陽國丞相之子李鑫,竟會被人打上奴隸印記驅逐出境,會被奴隸商人綁到另一座大陸賤賣,再被一個老巫婆買回來當作魔葯的材料。
真是寫小說的也不敢這麼寫啊。
不過,這不是代表着,我李鑫命不該絕嗎?
想到這,李鑫笑着搖搖頭,用一塊乾淨的布將剩餘的食物打包,再帶上水瓶和打火石,就轉身離開了廚房。
再次來到大坩鍋旁邊,李鑫看着滾燙的坩鍋內冒出的小氣泡,心中總有一些小不安。
算了,對方可是黑巫師,說不定還沒有死。斬草除根,我還是把事情做絕一些。
李鑫蹲下身子,拿起一根大坩鍋下燃燒的木材,點燃了地板上滿佈的陳年油脂。
從屋內走到木門,火陷跟隨在他的身後,將屋子的歷史與曾經徹底燃燒。
推開木門,李鑫看了一眼天上高掛的明月,又吸了一口自由新鮮的空氣,微微一笑,將火把隨手往後一扔,走出了這間老舊的屋子。
逢轟!!
火陷在燃燒,少年在前進,誰知道人生的下一步會發生什麼?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啊……火把可以用來照明……算了,回去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