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9 天空陷落(4)(一更+二更) 幾百年……
距離登機還有一段時間,這個忽然出現的人影就在候機室大廳上面,看見的人不少,周圍談論這件事的人越來越多,顯然已經有逐漸擴散變大的趨勢。
機場的工作人員不得已出來廣播闢謠,說剛才出現的那個天花板上面的人是某個即將進行的活動投影,原定於晚上客流量稍少的時候進行綵排,沒想到員工不小心觸碰到了開關,碰歪了投影的方向,才導致原本應該落在地上的投影出現在了天空。
不管遊客們信不信,最起碼做出了解釋。
昨天見到穿着這類衣服的人的只有白燼述一個人,這個解釋雖然聽起來離譜,但對於大部分研究員和學生們來說,是投影位置錯誤打開又關閉,總要比這是什麼靈異現象來的好接受。
再說了,機場大廳的天花板距離地面確實很高,那個人影出現的時間很短,停留在視網膜上面的時間也短,根本沒人看清他到底是什麼樣。模糊的記憶本來就是會會被大腦美化的,這個說法一出,不少人都接受了這個說法,並且越回憶就越覺得那個人影不像是正常人形,確實就是一個稍顯扁平的投影。
昨天那個攻擊餘波的異象看見的人不多,看見了穿着銀白色服裝襲擊者的更是只要白燼述和魯長風兩個人,大部分人也不會把這個莫名其妙出現在機場天花板上的投影和那個攻擊聯繫起來。
“我就說……”旁邊有個提着行李的男生拍了拍自己胸口長出一口氣,“機場的安檢總比昨天的安檢嚴吧,應該還不至於放什麼極端組織的人進來。”
“這什麼綵排要在這個時候投影啊……”有人小聲抱怨道,“就不能選沒人的時候再開始嗎?”
“機場裏也沒有沒人的時候啊,”他身邊的另一個研究員隨口接道,“就算是凌晨三四點,也有紅眼航班,要在沒人的時候綵排不太現實吧。”
這倒是,不少人已經從剛才短短的慌亂中恢復過來,只有是不是朝上看的動作能昭示他們心中尚未消失的疑慮。
“葉甸,”許子塵趁着所有人不注意走到了最後面,低聲對着白燼述說道,“是你昨天看見的那個人嗎?”
“應該是,”白燼述抬着頭,看着那個人消失的方向沉思片刻,“這個人很不對勁,他消失的太乾淨了。”
葉甸是法師塔畢業,雖然在畢業后一直生活在現代社會中,但是魔法對於他來說就像是一門不再使用,但依然保持着一定肌肉記憶和思維慣性的技巧一樣。
他沒有發現瞬移痕迹,就說明這個人確實不是瞬移離開的。
他身上的所有能量波動都消失的無比突兀,如果昨天消失在拐角里還能用其他手段解釋的話,這次在眾目睽睽下,這個人的消失就用科學無法解釋了。
就真的像是一個投影被驟然關閉了一樣,一下子就沒了蹤跡。
包括他身上的混亂能量,在他消失之後,也一點都不剩下了。
“乾淨?”許子塵對他的用詞表示了疑惑。
“對於法師來說,認人不是用眼睛,而是這個人身上的能量,或者說是他和世界接觸的痕迹,”白燼述打了個比方,“就比方說世界是一片平靜的水面,而所有飄落在這個水面上的落葉或者其他物體,都會激起平靜水面的漣漪和波瀾。”
“人和人之間互相接觸,就像是漣漪和漣漪之間互相碰撞,只要一個人存在在這個世界上,那麼他就會持續不斷地和周圍的水面產生波瀾,”他若有所思地看着天花板上那個人曾經待過的地方,“那麼這個時候,如果這個人瞬移離開,會發生什麼?”
許子塵若有所思:“人……走了,但是波瀾還在,並且還會持續不斷和周圍的物體碰撞產生新的波瀾,直到最後一道餘波消散?”
“對,就是這樣,”白燼述收回視線,“但是這個人消失的很乾凈,他消失之後,那些本來應該還存在於水面上的餘波也消失了。”
這下,許子塵大概知道他所說“乾淨”是什麼意思了。
他還是第一次聽到這種觀點,所有人會和世界接觸產生普通人看不見的根基,而這個人在離開這裏之後,就像是從來沒存在過一樣,連帶着他身上的漣漪,也一起消失了在了這裏。
彈幕之上,大部分投資者也在討論相關話題。
【這個形容,聽起來感覺像是這個不屬於這個世界一樣。】
【確實。】
【感覺如果沒有魔法元素的話,普通的邪.教徒很難做到這點吧。】
【但是葉甸不是說這人身上沒有什麼瞬移的痕迹嗎?】
屏幕內,探索隊員們也陷入了沉思。
松寄柔不能離開她需要保護的席恩澤身邊,只有剩下的六個探索隊員湊在候機室的座椅上,開了一個屏蔽聲音的奇迹,各自湊在一起討論起來。
“現在可以通過松寄柔肯定,這次的規則主要線索肯定出現在這個專家團身上,”許子塵最先開口,“光從目前進入空間中獲得的線索看,目前我們獲取的線索一共是三條線,第一條和這個會議有關。”
即,以席恩澤為首的專家團前來紐城參加一個會議,而這個會議的討論內容是具有一定倫理爭議的人造胚胎相關研究,這個研究的內容讓許多宗教組織還有極端組織感到冒犯,於是警告主辦方停止會議,並對參加會議和研究一線的專家,發出了死亡威脅。
這條沒有異議,大家都紛紛點頭肯定。
“和這條線索出現分歧的,是後續發生的襲擊事件線索鏈,”寧曉接道,“明明被點名威脅的是在研究一線的那幾個專家,但是被針對性襲擊卻是只能算在第三梯隊的席恩澤。而明明發出威脅的是在網絡上異常活躍的那幾個組織,但最後真的發動了襲擊的卻是一個從來都就沒有出過聲的第三方。”
這條線索的線是:席恩澤明明不在主要被威脅的名單中,但依舊遭到了對他的針對性襲擊,並且襲擊他的人身份不明,只有白燼述在襲擊過後留下的坑洞之中看見了一個疑似襲擊者的銀色服裝,並且追着追着追丟了。
“也就是說,在這條線索鏈中,席恩澤收到襲擊,不一定是因為這些發出警告的極端組織,”魯長風若有所思,“可能會存在一些我們不清楚的線索落在席恩澤身上,他受到攻擊是因為其他原因。”
“好,現在是第三條線,”許子塵看向白燼述,“你來說?”
“我來,”白燼述雙掌交握,“第三條是我遇見的這個穿着銀白服裝的人身上能量非常紊亂,於昨天下午和今天下午分別在會議現場和機場大廳出現,兩次都在出現后消失,並且兩次消失都不是瞬移,痕迹非常乾淨,像是從來沒有在這個世界上出現過一樣。”
“最後是目前還沒有思緒的第四條線,這個線索和我們目前發現的所有東西都沒有聯繫,完全不知道會以一種什麼方式出現,”尹連桃總結道,“項目的名字:天空陷落。”
前三條線可以合起來,但第四條就像是忽然出現在這個邏輯鏈上的一段枝節一樣,和哪個線索都連不起來。
“我有個想法,不一定對,就是忽然出現但又忽然消失,而且還對科學家重點發動攻擊的這種行為……讓我想起了我們那邊一個電影,”符研東撓撓頭,在所有人的注視下開口道,“就是……會不會這個人是來自未來啊?”
“比如說席恩澤不是研究那個人造胚胎嗎?”他比比劃划,“會不會是這個人造胚胎的項目在日後發展出了一些會導致世界毀滅的方向,然後未來人沒法解決,就只能研究出時光機器,回到幾百年前,殺掉研究出了這個項目的人,阻止事件發生。”
“呃……就是個構思,”他一通比劃后見大家沒有反應,只能尷尬地摸了摸鼻尖找補道,“畢竟這個忽然出現忽然消失,再加上針對性攻擊,既視感很強……我就是提個可能性,有可能是這種情況,但也不一定是這樣。”
“不,”白燼述忽然開口道,“有可能。”
不只是來自未來這個構思。
如果僅僅站在科學發展的角度上,時間機器能否存在就足以所有科學家們吵到天昏地暗。
但是在這次的探索中,還有一個能夠調動時間的邪神一同以探索隊員的身份進入了這裏,如果是他來出手,那麼這個穿着銀白色衣服的人為什麼消失的那麼乾淨就有了解釋。
這確實是神的權能。
懷嘉木很有可能和他們的時間在進入空間后出現了錯層。
——他去了未來。
“不不不你這可不只是構思,”許子塵也猛地直起腰來,“按這個想法來說,一切就能說得通了!”
為什麼會忽然出現,為什麼能在眾目睽睽下消失,為什麼執着地針對席恩澤一個人開展襲擊。
甚至目前沒人有思緒的第四條線也一下子有了解釋。
“天空陷落……該不會就是這個人造胚胎項目往下繼續發展所導致的吧?”寧曉思維順着接了下去,“所以天空陷落這個事件應該發生在幾百年後,但由於事件的起因是出現在幾百年前,一手製造了規則的人存在幾百年前,而且未來人也在嘗試通過回到過去來改變結果,所以我們才會出現在這個時間段?”
“有道理,這個想法是最接近目前狀況的,”許子塵肯定道,“但是這樣的話……基金會的命名基本上都是選取空間規則存在地點來命名的,也就是說用了【天空陷落】這個名字,只能代表這個規則所適用的區域就是天空陷落髮生的區域,也就是本世界全區域。”
“那也就是說,如果天空陷落髮生在幾百年後,”尹連桃沉默片刻,說出了所有人心裏浮現出的答案,“那我們現在所存在的時間,實際上也和實際上規則適用的時間線間隔了幾百年。”
要如何在幾百年前,規則尚未產生時,找到幾百年後世界的生存規則?
*
能夠在基金會評定等級時直接被評為b+的空間果然足夠棘手。
一.夜過去,大家都沒什麼思緒。
不光是探索隊員們發愁,彈幕上的投資者也在發愁:
【嘶……我還是第一次看見這種時間出現錯位的空間。】
【前面的,我也是第一次。】
【活久見,第一次見這種直接投放到規則產生時間段的空間的。】
【果然投資者做久了什麼都能見到。】
【不過話說回來,那這個要怎麼辦啊?】
【……好問題。】
屏幕中,探索隊員們目前討論出來的方向也只有兩條。
“要不就是從席恩澤本人身上下手,”寧曉一.夜沒睡,眼睛下面的黑眼圈濃的嚇人,“既然我們出現在幾百年前,就說明在幾百年前也一定能收集到相關信息,說不定通過席恩澤本人的研究能順推出來幾百年後的發展,順勢推理出規則內容。”
“探索時間只有二十天,基金會的進入時間判定是根據能量檢定出來的規則運行周期而定的,所以規則一定會在這二十天內產生,”符研東接過他的話,“席恩澤接下來的舉動就是規則出現的關鍵。”
“要不就是從那個一直想襲擊席恩澤的人身上下手,”許子塵從房間裏面取出來一瓶冰水,按到臉側給自己提神,“如果昨天我們的推測出錯,那抓住他至少能問道他是誰。如果沒有出錯,那這個人肯定是知道未來世界的情況的,抓住他,從他的敘述中說不定能找到一點規則的線索,說不定還能用他們的方法穿梭未來什麼的……”
後者聽起來就像是他沒睡夠之後的泄憤之語。
席恩澤一個七十多歲古稀之年的老人,比他們這些年輕人還要有活力,三天兩夜國際航班+會議行程中間還摻雜着遇襲受傷,剛回國一天就精神矍鑠地回自己任職教授的大學上課去了。
除了松寄柔以外,本身實際上並不是警衛人員的探索隊員們本來是沒有必要跟上去的,但是經過昨天這一段推理,席恩澤是這次規則的重點觀察對象幾乎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了。
不管是想要從他的研究中推理出百年後世界的規則,還是從那些盯着他刺殺的未來人口中得到未來世界的情況,席恩澤活着都是第一必要項。
為了防止引起學生們恐慌,跟着席恩澤進入教室,並且偽裝成為學生坐在第一排和最後一排的只有松寄柔和符研東兩個人,剩下的探索隊員們則是都在教室外面,時刻防備着襲擊的再次出現。
“誒,好巧。”就在一群人無所事事時,任枝菱提着包路過,看見坐在教學樓的課間餐廳休息處的幾個探索隊員打了個招呼,“你們在這……是席教授在裏面講課?”
“對啊對啊,好巧,”尹連桃揮了揮手,“你怎麼在這?”
“啊……我本來也就是這個學校畢業的,回來做個演講,”任枝菱不好意思笑笑,“國外的那個峰會不是因為襲擊暫停了嘛,但我在所里假請了一周多,以前的老師知道我回國待在家,就讓我不如回來給學弟學妹們做個演講。”
幾人本來就不算熟,也就是點頭之交的關係,幾句寒暄之後,任枝菱就轉身走了。
她年少有為,正在國內某頂尖研究所裏面工作,社交圈子本來就和這次探索隊員們的職業不相融,能夠見到之後打個招呼閑聊幾句,已經是非常禮貌的表現了。
眾人很快將重點重新放回了之前的關注點上。
實際上,光從席恩澤這個人的研究方向來看,很難相信他的研究會導致幾百年後的世界天都塌下來。
“光從常理上來講,一個研究生物的博士,到底是怎麼做到讓幾百年後的世界天空陷落的?”寧曉百思不得其解。
“就光說昨天那個會議的內容,”許子塵支着下巴也很茫然,“你要說他製造人類胚胎導致了未來世界人造人泛濫,對人類展開戰爭,或者大量擠占正常人類資源。人類生存遭到威脅,所以研究出來時光機器想要殺掉人造人之父,這我是信的。”
“但是人造人導致天塌下來,就像魚騎自行車會導致溫室效應一樣,就很魔幻,就算未來人再怎麼打架,大家都別活了兩邊都上核彈,那也不至於天塌了啊,”尹連桃也沒忍住接道,“想要從這個方向中找到未來的規則,簡直無稽之談。”
但凡席恩澤是個研究化學的,研究材料的,就算是個研究天文的,也比是個研究生物的聽起來更能導致天空陷落啊。
“說不定是他復原出了什麼不得了的生物……”魯長風有氣無力。
“復原出來什麼,恐龍嗎?”白燼述分過去一點眼神,一張一點黑眼圈都沒有臉簡直和這一群探索隊員們格格不入,“都恐龍了,不如說他復原了共工,幾百年後重新砸了不周山,這樣天空陷落就有解釋了。”
“謝謝你為我們的推理提出了毫無意義的干擾項兩條,”許子塵揮揮手,語氣麻木,“我們還要在這裏等多久?”
“半小時,”白燼述看了一眼手錶,“按照前兩次的時間,距離那個未來人出現在這裏還有半小時。”
昨天討論出來可能是未來人穿梭時間之後,前兩次的襲擊一下子就合理了起來,甚至探索隊員們一整合,發現那個穿着銀白色服裝的未來人兩次都是在下午五點左右出現。
能夠回到未來的時間很有可能存在一定限制性。
這兩次襲擊,第一次是在會議臨近尾聲時,第二次是在大家前往機場候機時。
假設說第一次的會議襲擊是未來的人類根據席恩澤留存於世的各種影像資料確認了他會出現在那場會議上面,那麼按照沒有人襲擊的原世界線,席恩澤應該連續在那個場地參加了三天會議,最終才乘坐飛機離開。
第二次襲擊會出現在飛機候機廳中,只能說明要不然這個未來人是到達原定的會議現場之後才發現會議由於昨天的襲擊終止,於是他在多方打聽下確定了今天席恩澤會出現在機場裏,才到達機場開展襲擊。
但是這樣無法解釋他是如何避過機場安檢,出現在天花板上的,除非未來有什麼能夠使使用者隱身的黑科技。
要不然,這個空間的發展就導向了另一個非常微妙的方向。
“距離五點還有半個小時,就看這人會不會今天繼續出現了,”許子塵微微直起了身子,“如果這個未來人昨天直接去機場是因為前一天的襲擊造成了未來出現變動,那麼我們昨天有意放出席恩澤今天會到學校繼續授課的消息,就一定也會被未來的時空穿梭者收集到,從而選擇在這裏再次發動襲擊。”
只要這個人再次出現,他們就能抓住他,問出他未來到底發生了什麼。
就算他不是來着未來,那也能為所有人排除一條猜測。
“席恩澤上課的教室是大階梯教室,”寧曉站在後門窗戶邊看了一眼,“天花板上面沒有可以站立的地方,如果我是襲擊者,最方便的位置是蹲在窗檯邊緣。”
大教室兩邊都是窗戶,只不過一邊靠走廊,一邊靠樓體側面。
“正好兩人負責一邊,”許子塵站起來活動了一下身子,“腸粉你跟我走,葉甸那邊是法師,如果傷到對方他有辦法處理。”
剛才還提不起勁來的探索隊員們紛紛活動了一下四肢,做好了準備。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昨天下午那個襲擊者忽然選擇了離開,但是從他的舉動也能看出,他可以隨時從過去回到未來,想要抓住他問個清楚勢必得依靠一些其他手段。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就在五點的秒針剛剛歸位時,一個銀白色的身影猛然在走廊中間出現。
只不過比起之前,他今天的裝扮更加奇怪,那個銀白色的口罩幾乎變成了一個面罩,覆蓋住了他的整張臉,而昨天拿在手裏的盒子也消失不見了。
看見探索隊員們,他居然匆匆跑了過來。
看起來……似乎並沒有攻擊的意向?
寧曉愣了一瞬間,接着,所有人聽見了這個未來人說的第一句話。
“來不及了,”他說,“任……任枝菱去做演講了對不對。”
他一把抓住了白燼述的胳膊:“錯了,這個方向是錯的,不能讓她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