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破局
越向谷里走近,壓抑的氛圍也就越重，甚至連車隊都感受到了這股氛圍，動物的天性讓他們一直徘徊不前,用蹄子剮蹭着地面。
鈴梓也把耳朵壓低了,魈感受到她內心的恐懼,主動握住了她的手。
她抬頭看向遠處，天空被明顯地分割成了兩道,一邊是陰鬱的黑紫色,散發著腐朽而沉重的氣息,猶如籠罩在所有人身上的夢魘，而另一邊則是明亮的黃色，爆發出的岩元素艷如朝陽，無差別地照耀着大地,讓一切的陰暗都無所遁形。
原來這就是魔神之間的嗎……鈴梓還沒來得及為眼前宏大的景象感嘆，下一秒兩股力量碰撞所爆發出的衝擊波直接將她震了出去,要不是魈及時拉住了她，她恐怕要直接飛出幾米。
魈一隻手護着她,顯然想讓她藏到自己的身後,但是自己的腳尖確實對準了前方，隨時準備衝出去。
夢之魔神王座附近，原本純白色的階梯已經坍塌,露出殘舊的內里,不斷向外撒發著黑氣，那是溢散出來的噩夢,他們常年被累積在王座之下,此時因為這番激烈的打鬥反而被釋放了出來,在空氣中散發著哀怨的聲音。
鈴梓的耳朵被這種近乎凄厲的聲音環繞着,猶如潮水一般沖盪着她的大腦。
魈施展了一個法術，將他們周圍保護起來，有效地屏蔽了這股聲音，他們才能繼續前進。
魔神之間的戰爭昏天暗地，明明此刻還是白天，但是他們的頭頂已經被夢之魔神所召喚出的陰雲所遮蔽，空氣中散佈着潮濕的水汽，連同他們的情緒也一道壓抑着。
在這一片烏黑中，鈴梓看到了傳聞中的岩之魔神，他懸浮在空中，身上穿着白金色的寬大服飾，此刻正隨着獵獵風濤翻滾，抬手之間元素力涌動，他的周身懸浮着天星，當他伸出手掌的那一刻，鈴梓甚至懷疑自己看到了奪目的日光。
這就是岩神嗎……看起來還蠻靠譜的，鈴梓直愣愣地盯着他，不小心窺見了魔神真正的面容，甚至一時半會都沒有回過神來。
而不知道是不是鈴梓的錯覺，岩神也低下頭來，在地上的萬千人之中看了她一眼。
頭頂的陰翳漸漸散去，這意味着夢之魔神在岩神的攻擊下退縮了，但是她並沒有放棄，而是死守着最後一塊陣地，打算垂死掙扎。
魈沉下心來，一步一步走上前去，他的手中再次變幻出了武器，只不過這次打算對準的是曾經自己的上位者。
夢之魔神顯然也看到了魈，她正苦惱於沒人可以幫助她，魈的出現讓她欣喜異常，她像往常一樣在空中用朦朧的聲音迷惑他的心智:“孩子你可算來了，這群人顯然正在攻打我們的聖土，現在到了你承擔這份責任的時候了，快把槍尖對準眼前的敵人們，為守護我們的家園繼續戰鬥吧……”
鈴梓看着魈的背影，他聽到了夢之魔神的召喚，而後腳步硬生生地停頓下來，站在原地遲疑了。
“魈？”鈴梓走上前去，她敏銳了察覺到了這件事情的不對勁。
魈的眼瞳此刻是一片混沌，是□□和精神正在強行撕裂他的身體，在夢之魔神的掌控下，他下意識地想要執行她的指令，而另一重精神卻與其強行分離開來，硬生生地剋制住了自己習慣性的舉動，但是未來的靈魂也沒有身體的完全控制權，盡最大的能力也只能僵在原地。
“我……”魈開口，然後還沒有說完一句話，就猛然彎腰嘔了一口血出來。
鈴梓被他突然吐血的行為嚇到臉色發白，看到他身體搖搖欲墜，立刻上前一步直接抱住了他。
夢之魔神還在繼續呼喚他:“我的孩子，你這是怎麼了，快到我身邊來……”
而魈則緊皺着眉頭，沉沉地吐出了一口氣，從鈴梓的懷中站了起來，他的身體略微地顫動，這是他在與本身的意識作鬥爭，即便是他擁有後世的記憶，顯然在秘境中也沒有辦法完全發揮主動權。
鈴梓偏過頭去看，他緊握着拳頭，指縫間滲出的血跡一滴滴地滴到草地上，他用這種方式保持着清醒。
如果失去了掌控的話，他肯定會再次傷害鈴梓的，魈苦笑一聲，即便是鈴梓現在沒有記憶，他的抵抗在她的眼中也沒有什麼意義。
他感覺自己的腦袋嗡嗡作響，自己的靈魂搶奪不過身體的控制權，已經快要被擠壓出去了，他在某一個瞬間獲得了身體之外的視野，他看到了鈴梓正在一臉焦急地看着他，而他本人則垂着頭一言不發。
鈴梓想要去掰開他的手掌，而魈則搖了搖頭，拒絕了她。
體內的力量一直被壓制着，無論如何也爆發不出來，這個秘境不是他能夠左右的，這意味着真正能改變這裏的只有鈴梓一個人。
夢之魔神的咒語縈繞在他的耳畔:“我的孩子，要是你聽到了，就來到我的身邊吧。”
“不行。”魈垂着頭，堅定地拒絕道。
還不待夢之魔神反應過來，他就一把拉住了鈴梓的手臂，然後對她說:“我現在已經被控制住了，沒有辦法攻擊她。”
鈴梓問:“那我們應該怎麼做？”
魈看了一眼懸浮於高天之上的夢之魔神，雲浪翻滾表示着她此刻狂暴的怒氣，他只能長話短說:“還記得我之前給你的拿把弓箭嗎，拿起它，射進夢之魔神的胸口。”
“我？”鈴梓看了一眼被放在地上的翠綠色的弓箭，她飛身向前想要拉弦，但是弓弦卻如鋼鐵一般紋絲不動。她又試了好幾次，才意識到自己的法力不足以驅動這把弓箭，一時間有些慌亂。
“沒關係，我幫你。”魈拉過她的手，將她的手摁在自己的胸口，透過輕薄的衣衫，她感受到手底下的心臟正在一下一下微弱的跳動，鈴梓意識到他在用這個動作表達着自己的虔誠。
“我會把我的力量分給你。”魈輕咳了一聲，將體內隱約的痛苦掩藏下去，而是認真地看着她，“但是最重要的是我們要相信對方。”
鈴梓連忙點頭，但是又問道:“你怎麼把力……”
她的話音未落，他就直接欺身向前，在她的嘴唇上印了一個冰冷的吻。
鈴梓微微瞪大了眼睛，有些意外地看着魈。這個親吻並沒有多少□□的味道，甚至還沾染上了一絲淡淡的血腥味，但是她卻從這一個動作之中感受到了他的誓言與信任，這些熱烈的東西被寒冰的親吻包裹住了，但是一靠近就能察覺到他灼熱的內心。
“再去試着拉起弓吧。”魈沒有對自己的行為過多解釋，而是直接對她說，鈴梓則聽從他的話嘗試了一下，方才剛硬的弓弦此刻在她手中已經軟的像一個棉花。
但是她還沒來得及高興，一個巨大的火球從天而降，直接衝著他們砸了過來，魈拉着鈴梓及時閃避，空氣中的氛圍十分的壓抑，顯然魈的再次叛變已經讓夢之魔神失去了理智。
鈴梓拉起弓瞄準她，但是夢之魔神實在飛的太高太遠，那是普通的箭矢無法抵達的地方。
魈側過頭去，趁鈴梓沒有發現，又吐了一口血，方才強行分攤給鈴梓一些力量，代價其實是他自己的軀體要承受更大的壓力。
而他們面對魔神還遠在天邊，他意識到不能在這樣拖延下去了，他抬起頭看着天邊，直接一把抱住鈴梓，幻化成了一隻巨大的青鳥，讓鈴梓乘坐在自己的脊背上，而自己則向著夢之魔神飛去。
一時間無數的火球向他們飛了過來，都被青鳥靈活地躲開了，他們和夢之魔神的距離也不再像一開始的那麼遙遠，而鈴梓在青鳥的後背上拚命地拉弓，以求箭矢能夠射中她的心口。
微小的火球擦着她的身體而過，而她剛想急急閃避，一道橙黃色的光影就出現在了她的面前，悄無聲息地化解掉了這次攻擊。
有人在幫助他們。
但鈴梓沒有什麼多餘的思考機會，所以這個念頭在她的腦海中一閃而過就消失不見了，她現在的全身上下都猶如放在烈火中灼燒，唯一的念頭就是要讓手中的箭矢到達想要抵達的地方。
魔神的力量強大，不僅能夠在於改變天氣，更能夠在自然中掩藏自己的身形，所以鈴梓目之所及只能夠看到一片黑色的濃霧，魔神的心臟到底在哪裏已經無從找起。
青鳥帶着她在高天之上飛向，流暢地劃過一道又一道的弧線，突然，它的身體顫抖了一下，鈴梓也看到了它的身體正在流血，它方才沒有全部躲開攻擊，而是硬生生地替她擋住了一部分的傷害。
鈴梓咬了咬牙，閉着眼睛仔細感受到夢之魔神的方向，在一片烏黑的霧氣中，只有一個地方不斷散發著旺盛的魔氣，而且越靠近它她的大腦就越痛，再睜開眼時只能看到一片黑白相交的雪花。
就是那裏……
鈴梓甩了甩頭，只看夢之魔神被一道明黃色的星隕擊中，登時爆發出了一陣哭嚎聲，在她的眼前顯出了原型，而她則再次拉起弓箭，這下直接毫不猶豫地射進了她的胸口。
呲——是箭矢扎進血肉中的聲音，在一片嘈雜聲中，它的聲音那麼微弱但是又那麼明顯。
如同一塊碎石打破了一片玻璃，眼前的景象在她的視野里突然微微地卡頓了一下，而後七零八落地崩散開來，鈴梓在一片片玻璃碎片中看到了自己和魈，看到了她正在給他解鎖將他從地牢中放出來，看到了他在自己的懷抱里沉沉地睡着，看到了正在和自己堆雪人，在雪地間沉浸地擁抱……
這是她的記憶嗎？她還沒來得及反應，就發覺自己已經陷入了一片漆黑。
鈴梓在漆黑中再次睜開眼睛，剛才宏大的戰爭場面已經消失，現在她的周圍則是一片死寂的黑色。
她現在在哪裏？再次回看四周，原本一直陪伴着的她的魈不知道何時已經消失，而自己一個人坐在虛空之上，連同腳下也是深不見底吞噬人心的黑暗。
她嘗試着站起身來走了幾步，只能聽到自己走路時空蕩的迴音，感覺自己好像被困在了一片虛無之中，找不到哪裏是盡頭。
突然之間，她腳下一空，直直向著深處墜去。
突如其來地失重讓她心臟驟停，她要是還在秘境之中，以魈剛才帶着她上升的高度，掉下去一定要摔成肉泥。
可是她並沒有什麼飛行的能力，除了墜落並沒有什麼其他阻止的辦法。
鈴梓臉色灰敗，剛才對付夢之魔神已經耗費了她全部的精力，此刻甚至連尖叫的力氣都沒有了，只能無力地閉上眼睛，等待死亡的降臨。
可是下一秒，她就被一陣溫暖的暖流托住，然後平穩地將她整個人包裹了起來，再慢慢送到了地上。
“怎麼哭了？”鍾離略帶笑意的聲音從她的身前傳來，她這才意識到自己淌了一臉的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