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二天早晨，好不容易等到媽媽出門下地了，蘇沙跟着一起出了門，但他並沒有走遠，而是在拐角處躲了起來，估摸着媽媽走遠了，就又潛回到家裏，今天他志在必得，趴在小牆上焦急的等待着。好不容易看見一隻母雞鑽進了雞棚，蘇沙就急急忙忙翻過小牆，跳到了土台上，接着麻利的從土檯子上邊滑跳到了雞棚頂上，可惜動靜有些大，剛剛鑽進窩裏的老母雞被嚇的跑了出來。蘇沙跳下雞棚往雞窩裏看，什麼也沒有，氣急敗壞的他撿起一根木棍追着老母雞趕，想要把雞重新趕回窩裏，可無論他怎麼追，老母雞好像早就察覺出了他的不良企圖，怎麼也不肯再回到窩裏去，追累了的蘇沙坐在樹樁上一邊喘氣，一邊嘴裏不停的罵著：“你個笨蛋”!

蘇沙見老母雞不吃“趕”，只好又換成了“哄”。他把裝有雞食的盆子挪到了雞窩跟前，希望能引誘老母雞走進去，但老母雞隻是圍着盆子吃，沒有一點兒要進去的意思，蘇沙估摸可能是因為老母雞不相信自己，就起身躲到了院子裏草垛的後邊，臨走還不忘提醒一句：“我走了！”可老母雞還是像個沒事人一樣，到這兒溜達一會兒，到那兒刨幾下，惹的蘇沙氣不打一處來。不知過了多久，老母雞有點兒憋不住了，就轉到雞窩前開始左望望、西瞅瞅。

蘇沙在草垛後邊興奮的直搓手，看到老母雞終於忍不住鑽進了窩裏，蘇沙強忍着急切的心情等了一會兒，就躡手躡腳的向雞棚靠近，當老母雞發現雞窩前的蘇沙以及他滿臉詭異的表情時，剛想起身逃跑，但很快它就意識到自己實在是憋不住了，強行逃跑非得下出個“滾蛋”來！就只好猶猶豫豫的又卧了下去，蘇沙也覺察出了老母雞的尷尬，於是就放心大膽的蹲在雞窩前盯着看，不一會兒就發現有少部分雞蛋露了出來，這時候老母雞會上上下下輕微的起伏。蘇沙也弄不清它是想早點結束這窘境，把雞蛋下下來，還是不想讓自己得逞，試圖把雞蛋再收回去。但最終雞蛋還是全部都掉了下來，老母雞頭也不回的鑽出雞窩，生氣的連應該有的“咯咯咯”也忘記了叫。蘇沙也不強求，一邊自己“咯咯咯咯”的叫着一邊找來了木棍。有了昨天的教訓今天的蘇沙很有耐心的一點一點把雞蛋撥到了手能夠着的地方，當他把雞蛋攥到手裏的那一刻，蘇沙興奮的看了又看、親了又親。等看夠、親夠了該原路返回時，蘇沙又開始犯難了，如果用一隻手拿雞蛋，他沒辦法只用一隻手攀爬，可如果把雞蛋放在衣兜里，又怎麼保證攀爬時雞蛋不會被壓破呢？

蘇沙一會兒把雞蛋裝進兜里，一會兒又掏出來拿在手裏，怎麼也覺得不夠穩妥，又試着想要把雞蛋含在嘴裏，可雞蛋太大了，他連一半都含不住。最後他只得脫下一隻鞋，把雞蛋放進這隻布鞋裏，塞上麥草，可拿着一隻鞋的手還是沒法使全力，他只能爬到很低的高度。要是把鞋先扔到土台上邊就太冒險了！蘇沙只好又繞到台階這邊，來到小門前看能不能找到辦法，門框與小矮牆之間有道縫隙，但不足以把雞蛋遞進去，他找來木棍做成小鏟子想把縫隙拓寬，可惜這種人工築成的土牆，比自然形成的土崖要硬很多，他挖了一會兒收效並不大，實在想不出可行的辦法，蘇沙只好在小門後邊刨出個小坑兒，把雞蛋放進去，用土埋好，自己怏怏的從雞棚頂上爬回了上院。

下午，媽媽和往常一樣帶着蘇沙到下院去餵雞、撿雞蛋。媽媽解開門扣，打開門順台階往下走的時候，

蘇沙跟在後邊緊張的滿臉發紅，他偷偷的瞅了一眼自己埋雞蛋的位置，琢磨着怎麼能把雞蛋拿走，當他把木棍遞給媽媽從雞窩裏撥雞蛋時，媽媽回頭髮現了他臉色的異常，關心的問蘇沙是不是不舒服，蘇沙不知道該如何解釋只好順口說了一句：“肚子有點兒疼”，話一出口他馬上靈光一閃，補充了一句：“有點兒想要拉屎”，媽媽似乎是在有意配合蘇沙，她連忙說道：“那還不快去，別拉到褲子上”。蘇沙飛快的跑上台階，從小門後邊刨出了雞蛋攥在手裏，從上往下瞅了一眼，見媽媽還在撥雞蛋，沒有絲毫的察覺，就拿着雞蛋跑到大門外埋到了牆腳下。

一直到晚上睡覺前，蘇沙都沉浸在這意外的幸運里，在蘇沙的心裏這只是一次意外的巧合，他並沒有這樣設計過媽媽，他不敢，雖然以前他違背過媽媽，但那些都不能說成是設計！

第二天，蘇沙吃完早飯沒等媽媽出門就向她請示過後自己先出了門，他刨出埋好的雞蛋，攥在手裏，把手伸進衣兜，防止被人看見。來到小賣鋪后把雞蛋遞了進去，店主看了看他也沒說什麼，又把雞蛋放到耳邊晃了晃才放進籃子裏，轉身對蘇沙說:“一個八分錢”，蘇沙點了點頭，鼻子裏輕輕“嗯”了一聲。店主一本正經的往櫃枱上一個一個的放了三枚硬幣，邊放邊數，五分，七分，八分。蘇沙夠起腳尖一個一個的把硬幣撿到手裏，攥緊后就急忙跑開了。他不喜歡這個老拿自己尋開心的店主，要不是只有他這裏收雞蛋，蘇沙是絕對不會去他的小店的，蘇沙拿着錢又去了更遠的一家小店。進門之後，蘇沙把三枚硬幣放在了櫃枱上，小心的說了句：“買洋火”，店主拿來火柴遞到蘇沙的手裏說到：“五分錢”。蘇沙拿上火柴轉身就走，卻被店主喊了回去，把多餘的三分錢塞到了他手裏，蘇沙一點兒都不在意錢的事，他根本就不會算，況且他只在意火柴。

當蘇沙返回來經過小賣鋪的時候，向裏面撇了一眼，老闆正爬在窗口向外看，但他沒有像往常一樣走出來堵在蘇沙的前面，蘇沙便匆匆溜了過去。原本蘇沙為了火柴打算再犧牲一次“***”的，沒曾想事情會如此的順利，他一路上邊跑邊跳的來到了荒院。拜兒兩天沒見着蘇沙，一個人很無聊，聽到聲音便早早從荒院裏跑了出來。蘇沙高舉着火柴在空中晃來晃去，拜兒想搶過去看，蘇沙閃開來鑽進院門向小灶邊跑去，拜兒像看見了骨頭的小狗跟在後邊追了過來。

他們找來了枯草、樹枝、羊糞等等所有他們曾經設想着要點燃的東西，點燃了又放滅，放滅了又吹着，隨意操控着這個佔據了他們的內心、讓他們嚮往已久的東西。到了該回家的時候，蘇沙不知道該怎麼處理剩下的火柴和三分錢，拜爾出了好幾個藏匿的主意蘇沙都覺得不夠穩妥。拜爾提出由他幫着保管，蘇沙也遲疑着不肯答應。最後，兩個人在荒院裏找了個小洞把火柴和錢放了進去，洞口用土塊封好，邊上插了根枯草作為標記。

蘇沙一再的向拜爾強調，只要自己不在，拜兒絕對不能私自打開。蘇沙覺得東西是他的，他有這個權利，拜兒答應了。

蘇沙回到家裏，爸爸也回來了，爸爸在縣城裏開車，很長時間才能回趟家，回家也經常是住一晚就走，很少有在家待滿一整天的。因此，蘇沙對爸爸很陌生，更別談親密了，只不過別的小朋友都很羨慕蘇沙家的大卡車，這一點讓蘇沙很自豪！和往常不同的是那天爸爸還帶回來了一對大鐵球，比拳頭還要大，蘇沙拿到手裏很費勁，他問爸爸咋玩，爸爸隨口說了句：“滾着玩”，蘇沙滾了幾下，又累又沒意思。那個時候周圍的小孩兒都沒有專門的玩具，他們善長的是玩山、玩河、玩樹、玩鳥、玩石、玩土、玩膽量、玩創造，很快蘇沙就將鐵球扔到了大楊樹腳下不再搭理了。

吃飯的時候媽媽看上去很高興，她告訴蘇沙第二天要坐上爸爸的大卡車去一個叫“西安”的地方，蘇沙卻因為第二天不能玩火了，心裏有些悶悶不樂。他試着跟媽媽商量自己能不能不去，媽媽不但一口就否決了，而且看上去有些生氣，蘇沙就不敢再吱聲了。

第二天天剛亮，蘇沙就被叫醒，和媽媽坐上大卡車出發了。爸爸開着車，一路上媽媽給蘇沙指指這個，說說那個，開始的時候蘇沙還能堅持看看，沒過多久就昏昏欲睡了。等到了一個叫“六盤山”的地方，媽媽叫醒蘇沙，讓他看公路兩邊滿山的野花，媽媽一邊看一邊不停的讚美着，蘇沙卻怎麼也提不起興趣。媽媽掃興的嘟囔了幾句，蘇沙只好強打起精神敷衍着。媽媽精心設計的活動在蘇沙眼裏反到成了一件任務，一種負擔。在他看來，滿山星星點點的野花比不了凌空飄撒的火星；五顏六色的花朵比不上火紅透徹、青煙裊裊；隨風搖曳的鮮花比不了竄動不息的火苗；婀娜多姿更不如烈火因風成形、千變萬化；香氣撲鼻哪如溫暖四溢、熱浪翻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