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遇

凌晨四點的塘子巷，還籠罩在一片黑暗之中，星星散散的店鋪已經準備開門營業，禹記麵館也開始匆忙的準備一天的食材碗筷。

再過兩個小時，工廠里上夜班的工人就要下班了，在回家之前他們通常都會在塘子巷裏將自己填飽，然後再回家補覺。對他們來說這才是一天的結束，而對於絕大多數人尤其是禹家兄弟來說，這一天才剛剛開始。

“把醬遞給我”

禹景天看着鍋里的肉沫伸手對弟弟說道

現在這個點沒有什麼人會來，通常來說禹家兄弟就會在這個時候起床將臊子炒好，可今天有點特別。

“您好，請問現在開始營業了嗎～”

一道婉轉動聽的聲音從門邊傳來，兄弟兩人同時略帶驚訝的轉過頭看向來者。一個穿着黑色風衣頭髮披在肩上的女人站在門口，被半掩着的門擋住了光看不見臉龐。但是兄弟倆可以確信的是，她身材很好。禹景海打量了一眼便回過腦袋繼續忙自己的事情，彷彿沒看見她，禹景天略顯尷尬的開口道：

“不好意思啊，我們這臊子還沒炒好呢，現在沒辦法給你弄吃的”

說完還憨厚的撓了撓頭

誰知女人竟是個自來熟，一步跨進店門說道：

“沒事啊，什麼方便做什麼，我不挑嘴”

隨着女人跨進店門，暖黃色的燈光照在她明艷的臉上，讓禹景天看清了她的面貌。並沒有想像中的美若天仙，但是臉上的笑容讓人如沐春風，是一種難以一見的氣質型女性。

“我們每天的臊子都是現炒的，不會用前一天的，所以今天的面還沒法做”

禹景天並沒有因為對方的吸睛而忘了對方是來吃面的，他面色不變的回答着客人的問題。

“那你們萬一當天用不完豈不是都倒了？”

女人眨着炯炯有神的大眼睛好奇的看着禹景天

“額，這個也倒是沒有，畢竟小本生意，這樣浪費也太奢侈了，我們當天用不完的都是端到家裏和弟弟妹妹自己吃”

禹景天略微有些羞澀，就像在外人面前說出了自己最大的秘密

“那就用你們自己吃的給我做一份唄”

女人頗有些不依不饒的架勢，可是臉上的笑容又讓人覺得她好似很真誠

“啊……這個……”

“沒事的，我沒這麼嬌氣，有得吃就行”

“那好吧…”

禹景天繞過廚房上樓去拿臊子，女人便又找禹景海聊起了天：

“小帥哥，看着你年紀挺小的，在這幹了多久啦？”

“……”

“不會是童工吧？”

“……”

“你們老闆給你多少工錢啊？”

“……”

受不了的禹景海轉過身看着她，眼裏是濃濃的冷意，再加上手裏握着的菜刀，形成了一種無形的殺氣。

“我不問了我不問了，你繼續你繼續”

女人咽了口口水，嘴角抽搐的說道

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禹景天端着東西回來了，他疑惑的看了看女人的表情，咕噥了一句什麼，便開始動手做面。

五分鐘后，禹景天端着熱氣騰騰的面放在桌上，剛想教女人放哪幾種調料好吃，女人神秘兮兮的湊過來用手捂着嘴悄悄說：

“老闆啊，不是我說，你家的幫工要是能態度好一點，說不定你們生意就好了”

說完還癟了癟嘴，滿臉神秘的表情

禹景天帶了弟弟十幾年，

哪能不知道他的性格，於是便說：

“小孩子嘛，性格就是這樣，要是衝撞到你了我給你道個歉。不過他不是幫工，是我親弟弟”

女人的表情從神秘迅速轉化為尷尬，埋頭吃了一大口面，結果還被燙到了舌頭。禹景天見狀趕緊開溜，回到廚房跟弟弟繼續忙碌。

一刻鐘后，女人心滿意足的吃飽離開，在她出門三分鐘后，禹景海開口了：

“她好像是市政府的”

禹景天愣了愣，轉頭問道：

“你怎麼知道？”

“市政府隔的不遠，經常來我們家吃面的也不少，最近他們說因為大規模拆遷的事忙的焦頭爛額，經常加班到深夜，這個點工廠的還沒下班，她應該是市政府的”

“行啦行啦，跟我們都沒啥關係，先把今天的活干好吧”

禹景海不着痕迹看了一眼哥哥，便又低下頭開始忙活

兩個小時后，第一縷陽光照在了禹記麵館的地板上，而下班的人群也陸陸續續開始到來，塘子巷迎來了新的一天。

“哥，我要去上學啦！”

“去吧去吧。”

禹景若剛出門，禹景天像是猛然想起什麼，趕忙衝出門去喊道：

“若若，等等，資料費”

禹景若聽到趕忙停下腳步，轉過身吐了吐舌頭：

“我也忘了”

“馬虎鬼！”

邊笑罵著妹妹禹景天在圍裙上擦擦手，從兜里拿出十五塊說道：

“去吧，剩下的是零花錢”

“哥，多了，我還有錢呢”

“沒事，快去吧”

禹景天把錢塞到妹妹手裏就趕緊轉頭往回走，最後一路小跑回到了店裏。禹景若看着哥哥一路小跑的背影心裏有些酸楚，從她記事以來就是哥哥一直在照顧她，她對父母的印象反而沒有那麼深刻。本來在這樣的家裏應該很會幹活的禹景若並沒有像人們認為的那樣辛勞，因為禹景天從來不要她幫忙，哪怕禹景海還在讀書的時候。為了節省家裏的開支，禹景天從來不請小工，都是一個人忙上忙下。禹景若想起以前讀書的時候，大哥總是抽不開身來接自己，都是自己一個人回家。後來二哥回來了，店裏情況好了一些，大哥可以來接自己了，但是因為經常來不及換衣服，便穿着面館裏忙活的衣服來接她，有時時間上比較趕還戴着袖套繫着圍裙。有一次來接她的時候就被她的同學看到，背後悄悄的說她哥太寒磣了，禹景若當時就跟同學大吵了一架，當時大哥趕緊拉着她就走，回到家后大哥沒有提起這個事，但是來接她的人就變成了二哥。自己何嘗不知道大哥心裏想什麼，但是她勸說了幾次大哥都以看店為借口打發了她，她也就不再提。只是自己心裏總不是個滋味，覺得大哥為這個家犧牲的太多，甚至到現在還沒有成家。禹景若強行把眼淚憋回去踏上了上學的路，可心裏依然五味雜陳。

在店裏的禹景天並不知道妹妹剛剛的心理活動，他只是固執的認為自己要好好照顧妹妹，不能讓她受委屈。

下午三點，那個城建局的人又來了，這次禹景天沒有像第一次一樣傻乎乎的，知道了這位姓黃，是專門負責與拆遷戶商討賠償事宜的。禹景天也知道了父母留給自己的房子可以獲得50萬的拆遷款。主要與對方溝通的人是禹景海，在這方面大哥反而顯得不夠聰明。

在商討完之後，禹景海看向禹景天說道：

“大哥，對這筆錢我有個想法”

禹景天轉過頭疑惑的看着禹景海問道：

“什麼想法？”

禹景海沉默了三四秒，咬牙說道：

“放高利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