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犯罪星球漫遊指南12

佐德攫住克拉克的手腕，扣在他的身後，提着他離開已經坍塌的洞穴。到了洞穴外面，克拉克卻沒有一種已經從洞穴中離開的感覺，整個視線都彷彿陷在一陣瘋狂的坍塌崩壞之中。空氣滾燙地在大地和穹宇之間翻滾，鐵黑色的火山隱隱咆哮着，濃重的黑煙從火山口源源不斷地冒出來，幾乎要遮蔽住火紅的天空。

佐德抓着克拉克一頭扎進火山口，凌空站在滾滾岩漿之上。

克拉克的視線被濃煙擋住，身上的桎梏並未有半分放鬆，雖然沒有接觸到岩漿，但克拉克覺得自己彷彿身置烤爐之中，時有岩漿濺在他的身上，雖然這並不能燒傷他的皮膚。彷彿隨時都會跌入地獄之中，克拉克不知道自己被丟進地心融火之中會不會被焚為灰燼。他唯一知道的是，佐德真的敢幹出這種事來。

“到現在我已經記不清自己第一次和喬吵架是為了什麼了，但我記得很清楚我們正式分道揚鑣的那一回，因為我的兒子，因為他，我兒子沒能再活過來。”佐德淡淡地說，“那之後我就想，如果有機會，我也得讓他感受一下當最愛的人死在眼前卻無能為力是什麼感受。”

佐德停頓了一下，“雖然他已經死了。”

“現在我發現我還是挺想這麼做的。或許喬的確是了解我的，他說我只是討厭別人違逆自己，他說我熱愛毀滅。當時我很生氣。但是後來我在想時，發現他說的完全沒有錯，我只是討厭別人不按照我說的去做……”克拉克感覺到佐德扣住自己的手越發用力，靠近了過來，略帶驚疑地問，“你哭了嗎？小艾爾？別害怕別害怕，叔叔不會傷害你的，你還沒怎麼違逆我，不是嗎？別這麼擔心，我不會將你扔下去的，你只是對我舉了舉拳頭而已，這沒什麼，孩子嘛，調皮一點也是理所當然的。我不會怎麼生氣的。”

這時，一個聲音在他們的頭頂響起，穿通濃煙，是布萊尼亞克，“佐德，現在別殺了他！我們得利用他離開這裏！”

佐德無聲地仰起頭，他的目光透過黑煙看到站在火山口的布萊尼亞克，復又低下頭來，“他說的可不大對，克拉克，叔叔沒有那麼沒禮貌，我希望你能幫助我離開這裏，好嗎？你爸爸是個粗魯講不通道理的人，我希望你能比他乖一點。”說完就提着克拉克離開火山口，然後俯飛而下，在將將貼近地面的時候停住，把克拉克拋擲在地面，克拉克裹着塵土沙礫滾了一圈。布萊尼亞克走過去要幫着將克拉剋扣住，佐德伸手攔了攔他，“不必，讓他自己站起來吧，艾爾的孩子不會逃跑的。”

布萊尼亞克就站了回去，看着克拉克自己從地上爬了起來，期間還趔趄了一下像是又要摔倒。克拉克按着胸口，重重地咳了幾聲，黑燼的表面洇了星星點點的暗漬。

克拉克支持着身體搖搖晃晃地重新站了起來，他循着動靜抬起頭，一群人自佐德身後而來，他們都穿着和佐德一式的囚衣，從疏散到密集，黑壓壓地聚成一片，用凶芒畢露的眼睛緊緊盯着克拉克。

克拉克在中間的位置，被挾着同一行人飛起，又被挾着落下，落在一處廢墟的邊緣。他在高空中俯瞰時便略略領略了幾分這個凹坑的巨大。

布萊尼亞克對佐德點了點頭，跳進坑裏，沿着陡峭的斜坡滑下去，塵霧揚起將他的身影隱約裹住，帶到布萊尼亞克站定在坑底、從塵霧中鑽出來的時候他已經不是之前的那個形態，他基本上已經失去了人的外表，但還有個人的輪廓，就像是剝掉了偽裝的人皮，下面是又像是水晶又像是金屬的某種膠狀物體，被塑造捏作成人的模樣，沒有性別，沒有五官，透過他透明的肌膚可以隱約看見他的身體裏佈滿了細如蛛絲的線狀物，裹滿星芒般微微發著光芒。

在布萊尼亞克從坍塌的建築的隙縫中鑽進去之後沒過多久，克拉克忽然感覺到地面隱隱傳來了震動之感，並且越發強烈，齏粉隨着震動揚起瀰漫開來，廢墟里的碎片顫抖起來，有晶瑩的光從他們下面露出來，像是種子萌發時頂破蓋在頭上的石頭和泥土，從廢墟里，一座和克拉克在北極看到過的那座水晶堡壘幾乎一模一樣的巨型建築剝落了廢墟升起，映着漫天如血紅光。

塵埃落定。

佐德帶頭走進了這座重建的堡壘中，同外界不同，這裏面的溫度低了很多，簡直可以用冰涼在形容了。水晶的壁壘很好的吸去了外界的噪音，隔出了一個安靜的小世界來。

“讓卡爾·艾爾站到高台上，我需要他提供離開的限權。”

布萊尼亞克的聲音從穹頂上傳來，克拉克抬起頭，沒有看見他的身影，他就像是融入了整座堡壘之中。

佐德推了一把克拉克，但克拉克像是被澆築固定的鐵柱般巋然不動，以沉默表達他的拒不合作。

“過去。”佐德開口說。

克拉克平靜地回答，“我不會放你們出去。”

“現在的主動權不在你的手上，孩子。現在，做主的人是我，我要你做什麼，你就得做什麼，明白嗎？”

克拉克點點頭，“明白，所以我說‘不’。”

克拉克說“不”樣子讓佐德想起喬死的時候，喬死的那時就是這個模樣，他用沾滿鮮血的手按在自己的肩膀上，雖然沒有說話，可他用眼神在對自己說，就算死，他也不會認同自己。

喬是個善良的人，他的善良像是一把鋒利的尖刀。

“不愧是喬·艾爾的孩子。”佐德像是在讚歎。

“不，我不對你屈服，僅僅作為克拉克·肯特，作為我的自己，而不是卡爾·艾爾。”因為手上而聲音喑啞的克拉克如是回答。

佐德挑了挑右邊的眉毛，鋼藍色的眼眸彷彿更加堅硬了幾分，“放心，我不會推你，我要你心甘情願地走上來。打開你爸爸當年關上的鎖，把這些他關起來的仇恨者一個不剩的放出去。”說著，佐德一步一步緩慢而鄭重的向前，圓形高台的台階旋轉着升起，佐德拾階而上。

“把戰敗者帶上來。”

克拉克回過頭，看到五個駐守軍的成員被押到隊伍的最前面，被強迫着跪倒在地。

佐德居高臨下，把雙手交疊放在小腹上，微微後仰，氣定神閑、好整以暇地說，“我也不是那麼不通情理的人，克拉克。”說著，他低下頭數了數腳下的台階，“1、2、3、4、5，剛好五級台階。多湊巧，這樣吧，你少走一步，我殺一個你的同伴。”

奧蘭就跪在右邊第一個，順位第一，要真的開始的話，他就是第一個捨身的。聽到佐德的話，他嘿嘿笑了一下，黑色短髮沾着灰塵和汗漬黏在臉頰上，顯得有點狼狽凌亂，但他的眼睛卻愈發明亮，他說，“以前我的老師告訴我，氪星的每一個戰士死後，即使幾千萬光年，他們的靈魂也能在黑暗的宇宙中返回故鄉安息。現在氪星去了另一個世界，我大概也會跟去另一個世界吧。”

“所以，克拉克，別理這個白痴。你要是真的那麼做了，我就算死了也沒臉回去故鄉。他抓到了我又沒抓到隊長，只要把他關在這裏，我們遲早能熬死他！”

佐德居然還真的靜靜地聽着他全部講完了，他聳了聳肩，一副無辜的模樣，問，“你是不是覺得你說完這番話我就會馬上殺了你？讓你死的像個正義使者一樣？不，我才不會順着你的心意呢，我愛怎麼干怎麼干。事實上，我也從來沒有為當年的起兵——對了你們稱之為叛變——而後悔過，我就是覺得，我選的時機太晚了。不過呢，只要我還活着，我總能等到下一個時機。”

佐德轉頭問克拉克，和藹地問，“所以，孩子，你聽他的，還是聽我的？”

克拉克沒有說話只是用陰沉的目光凝視着佐德，他的眼底黑霧隱隱綽綽，像是隨時都要纏繞上來——

快決定吧！小克拉克，換我來吧，我可以殺光他們所有！還在猶豫什麼呢，克拉克，再猶豫他就死了，那個士兵多可憐啊，連我都覺得他可憐，他快要引以為你的猶豫而死了。

別再猶豫了，你看，你的朋友要被殺了。我想你不是那麼鐵石心腸的人是吧？

你是個多麼善良的孩子啊，你怎麼可能會眼睜睜的看着自己的朋友被殺呢？別再猶豫了，克拉克，別再猶豫吧，快點放我出來，我可以使出你全部的力量……你既不想讓佐德遂心如意，你不想害死自己的同伴，你還能怎麼做呢？克拉克，你還能怎麼做呢？你需要更強大的力量，你沒有，可是我有，我有啊，我有殺光他們所有人的力量。只需要你做一個小小的決定，讓我來接管這具身體，就一會兒，這很簡單容易不是嗎？克拉克，快點吧，我可以實現你的心愿，殺了他們！殺了他！殺了他！殺了他！……

“殺了他。”佐德指着奧蘭身邊的跪着的另一個士兵冷冷說。

克拉克瞳孔激縮。

就在這時，驟變突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