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形勢複雜
天羅集團和太平票號兩座巨型飛船上,一直在哈欠連天的錢萬里總算是振奮起了精神,望着那一個個海市蜃樓般的虛幻世界,雙目中流露出複雜的神色意味。
他從沙灘椅上霍得站起,走到甲板護欄前,雙手都扶在護欄上,他像是如釋重負一般喘了口氣,低聲幽幽道:“總算是把他套進去了……”
方才的白袍人團伙中,有一名白袍人卻是悄無聲息地走到了不遠處的甲板上,他的目光也遠遠地投向了棋盤山上的海市世界中,目光中透露着一股惡狼般的凶戾。
他緩緩看向錢萬里的方向,嘴角劃出一絲危險的弧度,低聲道:“錢少當家的助我狼域除此心頭大患,真是功不可沒,來日鐵浮屠南下踏平東陸之時,你太平票號錢家,便是這金陵絕對唯一的新貴世家,更是這霜葉州,不!整個東陸的第一財閥!”
聞言,不知怎麼的,錢萬里骨子裏生出一種極度的厭惡,彷彿他成為了那種他骨子裏最厭惡的走狗賣國賊一樣,成為了害死他兄長,毀滅了流火軍的那些跳樑小丑一樣。
一想到這裏,他的胸口總是覺得莫名的憋悶,好像他將要溺死的那種憋悶。
他抓着自己的胸膛,試圖緩解那股感覺。
但錢萬里他有不得不與狼族交易的理由,至少現在,現在……還不是圖窮匕見的時候。
他強壓着自己的不適之感,嘴上卻是仍舊強勢,開口便直戳那白袍人的心窩,太平票號的情報網同樣周密如網,他早就將自己的合作對象調查的一清二楚:“哼,早就聽聞狼域嵬名玄狐,在狼主還未榮登大位前,便是其最為依仗的第一幕僚,是那被狼族滅國的異域十六國契約的亡國王子,本名耶律狐,你的父母和八個兄長,皆在契約國國破時以身殉國,唯有你苟且偷生,手捧國印跪地乞降,你可知你們國家當時有多少人背地裏罵你么?”
“那又如何?當初罵我的那些人,你知道他們如今怎麼樣了嗎?一半人在亂墳崗上葬着,墳頭草都幾米高了,一半人淪為了狼族最下賤的奴婢,也就是你們口中的匈奴,每天都有成百的匈奴在匈人的宴會之上,為了純粹取樂被鞭笞而死。”
“你聽說過囊刑么,是狼域,不是整個異域所有國度曾經流行的一種極刑,將犯人捆進麻袋裏,然後讓烈馬反覆地去踐踏他們,數輪過後,你知道麻袋裏的人會變成怎樣的形態?我告訴你是一團血肉模糊的肉醬!”
巍名玄狐眸光森冷,直勾勾地看着錢萬里,不屑地冷哼,而後語言尖銳道:“成王敗寇是自古不變的真理,自古忤逆大勢者身首異處者不知幾何,我難道要學那些不知所謂的蠢人,死在國破家亡之中,才算是王者的體面么?”
錢萬里聞言輕哼一聲,雙目如炬,冷斥道:“固然蚍蜉撼樹是一種愚者的勇氣,但那也好過跪地求饒之流的懦弱罷。”
“你太平票號又如何?祖上不也得了青銅帝國的‘天下太平’的賜號,你們更是古時的御用鑄錢第一家,那龍章錢背面的四個大字,不是你們錢家人一直為之驕傲的資本么,這樣的你們,又如何?還不是與狼域勾連,做一些見不得光的買賣,連你長兄錢千里的仇怨,你都只能吞到肚子裏去!還有臉說我么!”
錢萬里聞言,心中暴怒,雙眸中有熾焰點燃,他如何不恨狼域,如何不知是非曲直,他巴不得傾盡家財打造出一支屬於自己的悍軍,殺向狼居胥山,將那山中的狼族全部殺盡,方能平息他心頭之恨!
只是他心中有更大的目標,故而無論如何慍怒,無論如何屈辱,此刻都不是發作之時。
錢萬里按下心頭的怒意,又恢復到了那副淡定的樣子,就道:“不與你做口舌之辯,我只要求狼域實現自己的條件,否則合作一事,免談!”
崴名玄狐見錢萬里那副樣子,忍不住冷嘲熱諷地笑道:“哼!你們這些投降派還真是挺好笑的,只是當年大劫下苟且偷生的一隻小崽子而已,居然讓你們這些貴人未免怕成這樣。”
崴名玄狐一掃袍袖,狐狸般狡黠的眸子幽幽,傲然道:“放心吧,這幅陣容是我們為他設下的死局,這一次他真的活不了了。”
錢萬里聞言,卻是嘴角微翹,劃出一絲狡黠的意味。
旋即,他緩緩的看向相隔一里左右的唐無漏,唐無漏隔着重重雲氣霧霾,卻是莫名其妙地向他微微點了點頭。
這時,一名淵渟岳峙的高大中年男子,款步穿過人群,他的步伐每一步都很穩重,堪稱穩如大山,氣息涓涓如長河萬里。他由遠至近走了過來,走到唐無漏身側停了下來,雙手背負在身後,也是將目光投向了遠處一道道海市世界,神色有些沉重。
遠眺許久,他忽然開口道:“天羅唐家是在密謀什麼嗎?亦或者,要憑藉這一戰,徹底磨滅太平票號這一跟天羅集團可以掰手腕的超級財團么?”
唐無漏鬚髮蒼白,隨風飄逸,他看向中年男子直接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與金陵王家有關嗎?若來質詢我,你王狀元這入化巔峰的修為可不夠分量,得讓你王家的大人們來!”
是了,這名中年男人,就是之前林長殊提及的金陵王家話事人,現任家主王狀元。
現在金陵王家表面上的一切事物都是他說了算。
王壯元聞言皺了皺眉,但也的確沒什麼好不服的,唐無漏雖然昔年蒙受暗傷,境界難進,但仍舊是貨真價實的合道三大境頂端修士!
縱然是入化巔峰,在他眼中也不過只是螻蟻,只是因為他身後的勢力,王狀元才有些發言的資格,不過那也代表不了什麼!
這個面子,他唐無漏想給就給,不想給也可以不給!
但王壯元仍舊底氣十足,一方面是因為他是金陵王家的話事人,是他們一族的代表!唐無漏不可能與他動手,與他動手等同於與王家撕破臉!
另一方面,王家背後的確有一名聖人存在,但並非當世之修,而是老怪物那種活了十萬年起步的非人生物!
他們對於血脈親情並不在意,只會因為自己的直接利益出手,除非真有他們認定一定可以成聖的神賜天賦者,他們才會主動出手庇護!
而王狀元位列九十八屆青雲榜第二人,無比接近神賜天賦者,倒也的確有被老怪物出手庇護的資格!
“區區在下,如今便是整個王家!”王壯元淡淡開口,話語中卻是流露出絕大的自傲與自信。
唐無漏聞言,心思微動,心中暗嘆此人天驕若此,已經被整個王家認可了么,包括那些真正掌權的族老、太上長老、族長甚至那名聖人之境的老祖宗么。
曾幾何時,他們天羅唐家也有這樣妖孽的天驕之才!唐無妖就論天賦而言他的天賦更在族長唐無情之上,他們兄弟兩雖然前者更為妖孽,但後者亦是相差不多,都曾被複墾時代的族老和族長認為將來必登王道領域,有極大可能成聖做祖!
可惜……一生痴迷天工之道,無心修道正途,過痴過嗔,終無善終,唉……
唐無漏低嘆一聲,就道:“罷了,金陵王家有何指教呢?老朽倒想聽聽。”
王狀元也並未仗着身份倨傲些什麼,仍舊對唐無漏這位合道境大修士很尊敬,就道:“指教萬不敢當,只是很疑惑,那炎魔眾的確是太平票號扶植起來的傀儡勢力,我們四大世家都以為有養虎為患之嫌,所以平日裏雖然不得不給太平票號錢老爺子一些面子,讓他們分走一些金陵的生意,但一直都在有意識的壓制和掣肘他們,不讓他們壯大。但天羅集團卻在暗中引來另一股與之相對的東瀛勢力,並於龍脊背落地前這麼敏感的時間段要唆動這兩股勢力碰一碰,這背後的意味很難不引人遐想啊。”
“太平票號是開國時代便有的老財團,而你天羅集團雖說也不算年輕,可只是至今為止的中葉時代建立起來的新財團,新貴與老帥,在歷史上不知明裡暗裏碰撞了多少次。”
“那這一次是天羅集團的意思?還是唐家個人的意思,又或者是……”
王壯元欲言又止。
唐無漏瞥了他一眼,冷冷道:“你的猜測太過天馬行空,已經踏入禁忌邊緣,口不擇言可是會為金陵王家招來大禍的!”
王狀元心中一驚,也是意識到了什麼,作為世家貴族,他們自然對帝國的政治立場格外謹慎和敏感,有時候選擇錯了便是粉身碎骨,而有時候不選擇亦是一種錯!
六年前,北陽血戰開始前,朝中分割為主戰和主和兩大派系,他們四大世家為了明哲保身,沒有參與到其中任何一派中。
雖然沒有得罪那些喜歡對自己人捅刀子的主和派,卻也在某種程度上開罪了監國和元帥的主戰派。
這六年他們雖然沒有受到風雨波及,但內心卻是惶惶難安,不知道什麼時候他們就會遭到主戰派的報復!
“有何好表態的呢?裝聾作啞的事情你們又不是沒做過,金陵謝家一夜之間滿門被屠盡,你真相信是天罡地煞一百零八魔星單純尋仇,不是背後什麼人指示的?再說金陵世家之間有各種聯姻互通,你們真不懂唇亡齒寒?但就住他們對門的金陵鄭家卻是閉門索院,大氣都不敢出……現在又來要明確的態度,又不裝聾作啞了,倒真是有些好笑!”
於是他的話頭也軟和下來,就道:“是……但這場風波如此大,金陵王家身在其中,也不能裝聾作啞不是,我們只是想要天羅一個明確的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