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五十七章
按照種族習慣,懷孕后的“流星”至少需要吃掉一個城市的人口來攝取生產所需要的的營養。然後它將在族人的保護下,批量產下後代,數量眾多的孩子會成為佔據這顆星球的先遣軍。
可惜作為暴食,繁衍後代並不是祂的強項,一來經驗不足,二來得到女性基因的時間比較晚,祂頭胎只有這麼一個孩子。
再加上“不吃人類”的承諾,一年來祂只能帶着孩子輾轉各個城市捕食同類,飢一頓飽一頓。
因為祂的清算,那些獨自行動,尋找“伴侶”的“流星”並沒有在人類社會泛出多大水花。
那夜,新聞標註的最佳觀星點共有三處,分別是觀月山、摘星崖以及紫清湖,代表着“暴食”、“欺詐師”、“裁決者”三個分支。
其中“欺詐師”是祂覓食路上的頭號目標。
方景澄知道的太多了,放任不管的話,他可能會找周箐麻煩,而且祂跟方景澄還有點私人恩怨。
同周箐分別後,祂飛快地擬定了計劃。
能夠隱藏信息素,祂在暗殺上天然具有優勢。
祂先是利用唐心悅得到方景澄的生活習慣,然後把身體偽裝成與周箐有幾分相似的美人,潛入他的食場。
幾經波折,那個混蛋還是賊心不死中了圈套,笑着向祂舉起酒杯:
“你長得很像我的初戀。”
他怎麼敢說出這樣的話?!
怒火攻心,祂頃刻間解除偽裝,毫不留情扭斷方景澄的脖子,將這位“老朋友”的身體拆了個七零八落。
方景澄的血肉令祂如虎添翼,祂輕鬆獲得了新的身份,把自己偽裝成一位美艷又無害的孕婦混跡人群。
但頂級怪物甘美的滋味也無限放大了祂的飢餓——
其他“流星”品嘗起來是如此寡淡無味。
不行,這點食物根本不夠!
祂只有這一個孩子,健康的孩子應當享用最高級的食材,祂一定要在臨盆前吞掉紫清湖的“裁決者”!
“裁決者”不會坐以待斃。
面對兼備兩種特性的祂,“裁決者”不敢輕敵,為了避免重蹈“欺詐師”的覆轍,他一直以拉鋸戰的方式試圖回收祂身上打破基因鎖的解藥。
生育需要耗費大量心力,誕下孩子前後將是祂最為虛弱的關鍵時期。
不,最好在臨盆時動手。
畢竟誰也不能猜出那個父親是“異食癖”,出生前吸收無數同族的“繼承人”會擁有何等可怕的特質。
成敗在此一舉,他們將決戰舞台放在F市。
祂在到來之前特地放出“即將生產”的消息。但對方沒有立刻上鉤,“裁決者”召集了一批能力平平的流星打探情報,自己只在邊緣地帶照常獵食。
今晚,祂最好在狩獵時再賣個破綻。
如是下定決心,女人身披月色,獨自踏上夜巡的道路。
作為怪物,祂能感受到的東西遠超人類想像。
呼嘯的夜風是流動的河流,碧波蕩漾,各式各樣的氣味混雜其中。
紫色的睡蓮花瓣層層疊疊,吐露燦金花蕊、純白的游魚搖曳火紅的尾鰭,寶石藍的藻荇如絲帶晃動。
這些斑斕的色彩交織起舞,扭曲而絢麗,如同莫奈筆下的油畫世界。
祂於水波中漫步,“看”到了同類的氣息,是絲絲縷縷暗紅的細線,像是水中暈開的血跡,引誘着祂深入漆黑的小巷。
這次派來的殺手是一對搭檔,兩人均為男性。
其中一位高大魁梧,清爽的板寸髮型,濃眉大眼目光如炬,他身穿一件緊身黑色背心,裸露在外的手臂上肌肉虯結,好像精鍊的鐵塊、怵目驚心。
在小山般的同伴身側,佝僂身體的男人顯得格外嬌小,他望着步入陷阱的周竹生,蒼白的面上浮現出一個陰惻惻的笑容:
“真讓人好奇,和人類的小孩有沒有皮膚,是不是一樣細皮嫩肉分外美味。”
祂勾起嘴角,露出一抹溫柔的笑容:“很好奇么?讓我把你的眼睛吞進肚子,好好看看如何?”
“嘴皮子功夫,等我破開你的肚子就知道了。”
雙方對視,戰鬥一觸即發。
小矮子扭身潛入陰影,而高大的男人徑直衝向周竹生,如蠻牛兇狠衝撞,鐵蹄所踏之處磚塊碎裂。他將兩手化為堅實的盾牌,毫無畏懼地掃向女人飛舞的蛇發。
在強大的衝擊力下,佈滿利齒觸足成了柔軟的豆腐,黑紅色的血液飛散而開。
不過“暴食”的攻擊不會如此單調,見直刺不成,觸足從中途轉變角度,閃電般劈向男人的肩背,企圖削下他整條手臂。
大個頭面上毫無懼色,他狠狠揮下雙手,厚度從中間向邊緣遞減的盾牌,如重斧斬下,將周竹生的觸足一分為二。接着,他彎曲手肘砸向女人隆起的小腹。
剛剛一撞已經讓周竹生意識到了男人的臂力——
和全速行駛的裝甲車硬碰硬絕非明智之舉。
見勢不妙,周竹生立刻向旁側躲閃。
寬大的盾牌遮擋了祂的視線,在不起眼的角落,驀地射出一道黑影。矮個子身如靈蛇從盾牌和女人間的縫隙中穿出,尖銳的雙爪挖向周竹生的腹腔。
他們特地守在小巷就是為了這一刻,地勢狹窄,女人背後就是牆壁,面對夾擊時根本毫無退路。
但視線里的女人卻瞬間扭動了姿態,修長的美腿分為八條粗壯的觸足,快速刺入牆體,將她的身體吊了起來。
祂像蜘蛛一樣垂直立於牆壁,輕聲感嘆:
“真有趣,和雜技一樣。”
“但作為同伴,你們是不是有些缺乏默契呢?”
如實說著,祂用纖細的手臂壓住盾牌的邊緣。
和之前完全不一樣的力度。
為什麼?因為那只是祂的頭髮么?
舉盾的男人錯愕不已。
就像螞蟻直面孩童拍下的手指,無法掙脫、無法躲閃,他手中的盾牌不受控制地下降。
“喀嚓”一聲,鍘刀分開了小個子的身體,鮮血如注。
然後像是為了報復他之前的失禮,粗壯的觸足從大個頭腹腔穿過,一口吃空了他的上半身,足有鍋蓋大的傷口鮮血淋漓。
這次來的食物,比酒吧附近的“流星”強一些,但水平也就那樣。對於送死的炮灰,祂實在提不起興緻,連身體都沒有完全變形。
沐浴腥風血雨,祂慢條斯理舔去面上飛濺的血漬,從牆上爬下,踐行約定,挖出矮個子的雙眼。
像在吮吸甜美的硬糖,祂把眼珠含入嘴唇,吞進腹中。
而專註於進食,祂脆弱的脊背正對樓頂,毫無防備。
一雙眼睛沉默地記錄了小巷內發生的一切。有人伸手切斷鋼索,廣告牌、熱水器、裝修廢料如驟雨傾斜而下,無差別地砸向樓道內的生物。
按照計劃,本來應該是三人纏鬥時,他再進行狙擊,可對方實力實在可怖,他只能抓住祂進食的空檔發起攻擊。
數只黑紅的觸足拔地而起,將墜落的重物劈開,撥向四周。
但這些物件不過是佯攻,殺招隨後而至。
足有嬰兒手臂粗細的長箭,破空而來,威力驚人好比小型導彈,與空氣摩擦出刺眼的花火,直接炸穿了周竹生用來阻擋攻勢的血肉。
突破第一道防線,黑箭的外殼如花瓣剝落散去,作為助推器,將中心血紅的細針以更快速度射向周竹生的命門。
就算祂及時側身閃躲,細針還是刺入了祂的手臂,彷彿活物般沿着血肉的紋理,向深處鑽去。
放水、放水。
周竹生垂眸看向皮開肉綻的傷口,在心底默數時間。
差不多這樣就行了吧?
再放水就假了。
一、二、三,祂猛地繃緊肌肉,阻止細針進一步舉動。
肩頸處細膩的皮膚如花朵打開,露出其中黑紅色的切面,無數扭曲的觸足一起一伏,蠕動着推出了一條殷紅的長針。頭部尖銳鋒利,尾部生有狠辣的倒刺,像線蟲一樣在祂掌心掙扎跳動。
祂握住掌心微微用力,將線蟲碾成爛泥,輕聲感嘆:
“我還沒吃過海膽。”
下一秒,黑紅的身體騰空而起,手裏握着的正是大個子的巨盾。
“把殼砸開就行了吧?剛好這裏有石頭。”
祂將巨盾拍向頂樓上鮮紅的“刺海膽”。
一聲脆響后,小巷終於真正安靜下來。潔白的睡裙徹底被鮮血浸透,變成幽暗的酒紅。
祂隨手調整地上重物,將現場偽裝成普通的高空墜物事故,然後抬頭看向天邊的明月,幽幽嘆息。
雖然今晚“裁決者”仍舊沒有露面,但該做的祂已經做完了。
被長針刺穿的肩膀恢復如初,只余“海膽”殘餘的信息素若隱若現。祂打算將它捏造成孕期導致的遲鈍,當成身上的弱點。
箐箐不知道什麼時候會醒,祂得儘快返回家中。
如是想着,周竹生換下藏於體內的備用衣物,拖着“沉重”的身軀向巷外走去。
但步子沒邁幾步,祂便歪歪扭扭撞到了牆上,一臉困擾地撫摸腹部。
單薄的睡裙下,隆起的肚皮像沸水般涌動。沉睡在羊水內的小生命飯飽喝足,反倒鬧騰了起來,好像隨時會掙脫父親的束縛,降臨於世。
透露給“裁決者”的消息不全是假的,離生產的時間的確越來越近了。
由於先前的不懈努力,這個孩子已經初步成熟,能夠對外界刺激做出簡單反應。
可惜和生下來就能撕開獵物皮肉的“流星”不同,人類的孩子多是些羸弱的“早產兒”,離開子宮還需要數月時間掌握身體的使用方式。
祂還是希望孩子能耐心接受哺育,以更可愛的姿態面對母親周箐。
周竹生輕輕壓住小腹,勸說道:
“再等等,寶寶。”
“等我吃掉那隻“裁決者”,給你最完美的形態……媽媽一定會很高興的。”
明天就是去醫院的日子,在祂沒有露面的這幾天,“裁決者”一定想辦法召集人手監視各個產科。
等他從醫生那裏得到預產期,就是兩人開戰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