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冒(13)
宋吟轉身就跑。
雖然他和兇手剛才近在咫尺,但他跑得突然,又正好趕上一群過馬路的人,混進去很難被找得到。
宋吟氣喘不止,他太少鍛煉了,不過是這麼跑了幾下就渾身紅彤彤的,卻不敢停下來,往來時的路上返。
兇手出來了,他需要把人引回到威士忌網吧。
否則警方找不到兇手,就無法實施抓捕。
宋吟雖然跑得不算快,但很會利用環境和人群,只要他有心躲,找起來十分費勁。
許知行站在馬路邊,眼神晦暗不明,他找了幾分鐘,在不遠處看到一雙一閃而過的貓耳朵,迅速抬步追了上去,他追人利落又迅捷,剛才在什麼位置,下一秒就能大變樣。
宋吟跑得呼吸不暢,他往前跑了會兒,分出心神回頭看了眼,發現兇手就在他十步後面,隨着人群涌動時而出現時而消失。
該死……
怎麼追那麼緊?
宋吟是真的跑到力氣消失殆盡了,他很清楚自己的體力已經支持不了他繼續跑下去。
宋吟咬着唇吸了口氣,就在這時他在前方的小巷子看到什麼,立時心思動了動,朝後面一看,正好看到兇手被人擋住。
他立刻趁着兇手視線被阻隔竭力往前跑了幾步,巷子停着一輛房車,宋吟跑過去摸到車門擰動了下,發現沒有上鎖后大鬆一口氣。
宋吟把車門打開后,翻身就上了車,又極快地關上了車門,甚至上了鎖。
這輛車停在非常不引人注意的犄角旮旯,車內也沒開燈,是宋吟找到最好的藏身地方。
宋吟上了車的第一件事,是用手指扶着車窗,極小心地看了眼窗外,人來人往的大街上,戴着帽子口罩的高大兇手停在原地,露出跟丟了人的焦躁。
兇手找不到他了。
宋吟終於可以不用再沒命地跑,他胸膛起伏了幾下,閉上眼緩解劇烈運動帶來的疲憊感,車廂內一時只有他微微的喘氣聲。
好不容易平息了紊亂的呼吸,宋吟睜開眼,餘光卻冷不丁瞥到了身側車廂上的男人。
男人應該是房車的主人。
他穿着一身黑衣,正挑眉看着身邊這個私自跑上來的小男生。
看了不知多久。
宋吟迎上他的目光,頓時挺直背,抿抿唇,換上一個有點可憐的表情,含含糊糊地介紹自己,“我是威士忌網吧的兼職生,請問您需要陪玩嗎?”
……
白言是開放貸公司的,但很搞笑的是,他的兼職和這個完全不符,是個地下歌手,還是很有風格的歌手,不露臉只唱歌,熱度卻絲毫不低。
他剛從一老賴皮手中要回了債,正躺在車廂里閉目養神,就聽到自家車門被人拉開。
他瞬間睜眼看過去,卻發現這個擅自上來的小男生並非是他不認識的人。
恰恰相反,他還很熟悉。
他每逢周末都會被邀請去一些地方駐唱,人氣積積攢攢,一點不亞於一些剛出道的小明星,熱度就是生錢的法寶,他人氣越高,來找他想投資他的公司就越多。
其中就有個叫黎鄭恩的男人。
那人風度翩翩談吐得體,很好說話,儘力地給他紅利,給他好處,只求他和他們公司簽合同綁定利益共同體。
說實話那是很有誘惑力的條件,但白言生性喜歡自由,不想被條條框框束縛,所以並沒有答應。
黎鄭恩也不放棄,在那之後一直在找他,時不時就找一次,次數處於頻繁但還不惹人厭的程度。
但直到最近,黎鄭恩忽然像想開了一樣,不再找他,也不再聯繫他,就那麼憑空消失了。
他以為是黎鄭恩不想再把精力浪費在沒有結果的事上,所以才停止了一切聯繫,但後來他才無意中得知,原來黎鄭恩失蹤了。
他們公司把黎鄭恩的名字壓了下去,只對外宣稱有名高管失蹤。
而且不知有哪方勢力插足,負責調查人際關係的警方敷衍了事,沒怎麼好好走訪。
白言對這件事還算關注。
因為他雖然屢次拒絕黎鄭恩的邀請,但和黎鄭恩的私交還不錯,有時候他們的見面會約在黎鄭恩的家裏。
他不止一次見過黎鄭恩的小妻子,那小妻子每次見到他都不怎麼說話,給他倒過水就回房了,他印象不深。
完全沒有現在這樣,來得深。
黎鄭恩的小妻子穿着清純的黑色制服,雙腿筆直,頭戴貓耳,因為剛跑過步眼睛水光閃閃的,皮膚紅白交加,彷彿是害怕把他趕下去,介紹自己是兼職生的那句話賣力又可憐。
白言盯着他,沉默不語地揣摩着他說的話。
陪玩?
還是威士忌網吧的陪玩。
自己丈夫失蹤一點不擔心也不緊張嗎?
還有閑心跑去那種灰色網吧做這種兼職。
甚至穿着這種衣服跑到別人車上為自己拉客。
宋吟沒注意白言的目光,他用餘光看見車窗外的兇手還沒消失,只能繼續瞎扯,“我們網吧的兼職生有月績,不看接客的人數,只看最後賺到的錢,賺得最少的那幾個會被開除。”
他低下頭,吞吞吐吐地說:“我現在就是末尾的那幾個,所以只能出來找找有沒有想要點陪玩的有錢人,然後我就……看到了你的車。”
宋吟也知道自己找的理由很蹩腳,但他看到男人身上有大片面積的紋身,不僅如此,車內的前排和後排坐着面色不善的幾個人,從他上車以來,就都如狼似虎盯着他。
似乎比起兇手,這個人好不到哪裏去。
白言還是不說話,似乎是想聽聽他到底還能說出什麼來。
宋吟不想一直待在車上,可外面的兇手還在不停徘徊,他下去必死無疑,焦急地等了等,見兇手終於走了,他抬手就摸向開門鍵,“抱歉,我看你不願意,打擾了……”
後方卻猛地傳來一聲,“你想見你丈夫嗎?”
宋吟關門動作一停,駭然地轉過頭,警惕道:“你是誰?”
白言看着他出聲,“我是黎鄭恩的朋友,你應該很久沒見你丈夫了吧。”
宋吟聽見朋友兩個字,稍微鬆弛了些,但警惕不減:“他出差了……”
出差?白言似乎聽到有意思的事,眼眸動了動,看來這小人.妻還不知道自己丈夫早就失蹤了。
他眼神莫測,停了下突然道:“是出差了,但他遇上了點事,已經回到了A市,我剛看到他和他聊了兩句,他說他要去前面不遠的麵包店,應該是要給你買東西吧。”
車外的兇手已經往一邊走了。
宋吟心中焦急,他必須要追上去時刻知道兇手的位置,否則要是讓兇手逃走,警方再抓到他就很難了,而他日後也會很危險。
他掩住急切,小聲地嗯了一聲,“謝謝你告訴我。”
然而在他要下車時,白言突然有意無意道:“對了,黎鄭恩的還款日期快到了,你記得提醒他。”
還款日期?黎鄭恩欠了錢?
也許是見宋吟神色太驚訝,白言接過主駕駛小弟的欠條,攤開給宋吟看,“大概一個月前,黎鄭恩向我借了筆錢,還有一星期就到期了,朋友是朋友,但欠的錢總要還啊你說是不是?”
白言收回的速度太快,宋吟只匆匆瞥見了黎鄭恩的簽名,以及一家放貸公司的名字,這個男人居然是收債的,那麼這一車的人都是他小弟嗎……
宋吟謹慎地回答:“我會催他的。”
見男人沒有強行留他的意思,宋吟馬上下了車,他想應該沒欠多少錢,還是兇手的事更重要。
兇手在往回網吧的路上走了,宋吟跟在他不遠的地方,躲躲藏藏,還時刻和警方同步消息。
這樣不知不覺地跟了十分鐘,宋吟忽然看到了那人說的麵包店。
宋吟見兇手進了網吧,便若有所思地回想起車上男人的話。
那男人說,黎鄭恩出差回來了,在給他買麵包。
麵包店的櫥櫃是透明的,他抬頭看過去,一眼看到店裏有個高大的身影在忙碌地挑着麵包,和黎鄭恩的體型很相似。
不久后,那男人提着袋子結好了賬,走出店時他不經意看到宋吟,神色一頓便走了過來。
日光照亮了他的臉,眼睛狹長,嘴唇略薄,和白言的臉如出一轍。
可他卻穿了件和車上完全不同的風衣和褲子,甚至說話的語氣和聲音都和剛才和車上不同,他說:“小吟?怎麼在這。”
宋吟一時沒有回答。
他也不在意,繼續注視着瞳孔微縮的宋吟,遊刃有餘地用偽聲模仿着黎鄭恩的聲音,極致溫柔地說,“我剛回到A市,有點累了,我們先回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