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一段往事
陳前最後帶着苦澀的表情離開了王府。
他來之前就知道自己肯定會挨罵,但是又不得不來。
等到陳前離開,裕王無力地癱坐在軟塌上。
張有德的伏誅本以為是王府失竊案的終結,卻沒想到讓那些財物也隨之一同消失了。
當然也包括康妃遺留給裕王的那隻玉簪子。
“一切皆是命數!”
良久,裕王發出一陣感嘆。
他也知道責怪錦衣衛無用,嘉靖的皇命錦衣衛是斷不可能懈怠的。
劉協在飛速思考。
財物不翼而飛,最大的可能是張有德把它私藏在了某個地方。
至少,是京城外的某個地方。
那些畢竟都是贓款,只有等到風聲過去之後他才敢拿出來用。
如果是那樣的話,那些財物真就無從尋起了。
但是這似乎又不對,要知道那些金銀財寶可不少,如果張有德有能力把它們都送出城,那為什麼不索性直接離開?
是有恃無恐,還是覺得自己的犯案手段無人能破?
又或者是因為他破案速度太快,還沒來得及離開?
再或者,還有什麼其他的可能?
劉協把整個案件回溯了一遍,總感覺自己好像忽略掉了什麼細節。
從一開始找到王府內應,再到……
等等!
就在這時,劉協忽然意識到了什麼。
他正欲開口,卻發現李成梁還在大殿內。
“王爺,我陪您下局棋散散心吧。”
裕王皺着眉看了一陣劉協,最後還是點了點頭。
上次自己愁雲不散,是和劉協下了一局棋才豁然開朗的。
李成梁回去府庫,劉協也跟着裕王到了寢殿。
僕人被叫到了外面,兩人很快開始了對弈。
這一次劉協下的比較隨意,因為他的心思並不在棋盤上。
“王爺,王府還有內應。”
劉協開口道。
“何出此言?”
裕王執棋的手懸在半空,有些疑惑地望向劉協。
“宋義說過,是有人在夜裏進了他的房間,威逼利誘他在飯菜裏面下了葯,但這裏面有個問題,張有德是如何進入王府脅迫宋義的?”
劉協這話說出口,裕王立即就愣住了。
王府過去並沒有請人來耍過猴戲,張有德自然不可能進入王府。
換句話說,郭真並不是真正的王府內應,只是一個被脅迫的工具人,王府的內應另有其人!
“你有懷疑對象嗎?”
裕王把棋子放回棋盒,有些急切地問道。
劉協點點頭。
“誰?”
“李成梁。”
劉協說出了自己的懷疑對象,這也是他之前沒在正殿開口的原因。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是成梁!”
裕王第一時間就否定了劉協,而且語氣堅定。
劉協顯得很意外,雖然已經隱約察覺到李成梁和裕王關係不一般,但裕王的堅決程度還是讓他沒想到。
“王爺,就算有那猴子能把金銀從府庫內盜出來,府庫沒人配合,它又如何把財物弄出去?府庫牆高,猴子可以爬出去,但做不到帶着東西出去,更別說來來回回那麼多次都不被發現。”
劉協說著已經站起身,
“所以王府內應必然是府庫的人,而作為府庫總管的李成梁,是嫌疑最大的。”
劉協說完,裕王沉默了。
這段分析很有道理,至於錦衣衛他們沒審出也很正常,假設真是李成梁,審不出才能活命。
裕王沒說話,劉協也重新坐了回去。
也許有些事是他不能知道的,要不要再追查下去也要看裕王的意願了。
“哎~”
沉默許久,裕王長嘆了一口氣。
“五年前……”
裕王說起了一段往事。
五年前,那是嘉靖三十四年三月十七日。
那時裕王雖已受封,但仍居住在皇宮,和太子朱載壡一起接受太傅和一眾老師的教導。
因為“壬寅宮變”,嘉靖帝已移居西苑的萬壽宮居住,並不在紫禁城內。
不過皇子們仍住在紫禁城,這裏面就會出現一個問題:皇子們如果要去面見父皇,就得從紫禁城到西苑。
這中間,大約有個十五里路。
那段路要經過兩座橋,一座是紫金城外的御河橋,此橋長一百五十多米,寬近十米,建於元代;
另外一座則叫白石橋,長不足十米,寬更是只有四米,同樣也是建於元代,依託白石閘而建。
那一天皇子們學習完功課,一起前往西苑向嘉靖彙報。
京城是皇城,皇子們平時又受到禁軍的嚴格保護,路雖然不近,坐在轎子裏倒也愜意。
一切看起來和平日沒什麼區別,皇子們坐在轎子裏,偶爾掀開轎簾看看這繁華的京城。
只是當他們經過白石橋的時候,前面出現了聚眾鬥毆的事情,隊伍不得不停下,有禁軍上前驅趕。
不過就在轎子落下的那一刻,橋的前後兩側突然殺出兩股人,對着禁軍開始瘋狂衝殺。
那群人雖不着甲胄,但手中竟有火器,殺得禁軍措手不及。
皇子們的轎子被堵在那小小的橋上進退不得。
也就是同一時間,橋下有船經過,又是一群黑衣人直接跳上橋來。
很明顯,那是一次有組織有預謀的刺殺,而刺殺的對象就是皇子們。
那些殺手訓練有素,禁軍在狹窄的橋上施展不開,很快就被陸續殲滅。
那時橋上就只剩下兩個人,李成梁和張全。
兩人能活下來不是運氣,而是實力。
他們就宛如兩座屹立不倒的石雕立在橋的兩側。
那些殺手手中火器早已用完,揮舞着刀劍前仆後繼,卻只留下一具又一具的屍體。
那狹窄的橋面,反而成了他們最有利的地形。
等到附近禁軍趕到絞殺了最後幾個殺手,兩人的佩刀都已經砍出了數個缺口。
鮮血染紅了他們的甲胄、頭髮、甚至整張臉,張全更是把刀鞘當手杖才勉強支撐住身子。
那一刻的他們,就如同從地獄而來的修羅,守護住了大明的下一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