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晶片侵蝕

二零八九年，七月，晨曦城。

暴雨傾世。

霓虹燈下，紅藍相間的光芒，將整片晨曦城照亮，讓這座不符合名字的城市，在陰霾之中有了一抹難得的亮色。

夜晚，厚重的烏雲如騰龍般於空中翻騰，將參差不齊的高樓大廈覆蓋。

雷聲伴隨着街道上幫派爭鬥時的槍響，在城市裏不斷回蕩，讓此處的混亂再度加劇了幾分。

而無視街道上隨處可見的爭鬥，在城市中央，一處最高的大廈中，則發生着另一段混亂。

“啊！”

大廈內部，一處寫着“手術中”的屋內，一個人站於手術台邊，發出一陣驚叫。

他的身體宛如被電流擊中一般，開始猛烈抽搐，兩隻發出金屬光澤的精密義手也發出了一陣警報音：

“警告，警告，不明信息程序覆蓋，控制權受損，請及時更換設備……”

“夏院長！”

聽到這番警告聲，一旁的助手連忙上前，將他與手術台之間切斷網絡聯繫，讓原本陷入抽搐的中年人從網路設備上脫離，躺倒在了手術台的旁邊。

“夏院長，你沒事吧？”將被稱為夏院長的中年人扶起，助手擔憂地問道。

“呼，沒事……患者他怎麼樣？”

“陳總裁他……仍在昏迷，腦中的晶片仍是被病毒所侵佔，並且進一步加劇。”

“什麼！”

震驚的聲音從夏院長的口中發出，隨之連忙從地上重新站起，望向了旁邊的信息台。

“怎……怎麼會……晶片損傷度67%，剛剛的網路清除居然毫無作用！啊……”

看着這不斷上漲的損傷度，夏院長捂住心口，咬牙切齒地躺倒在一旁的座位上，往床上所躺着的病人看去。

陳洛輝，八十九歲，洛輝集團現任總裁，晨曦城第一大軍火商，與政府合作親密，在整座晨曦城都有着巨大的權力。

自從早上他被送到此處中央醫院后，作為院長的夏久采便緊急火燎地守在這個大人物的身邊，幫他進行腦中晶片的修復。

然而直到晚上，即使使出渾身解數，老總裁的病症也依舊沒有任何好轉，甚至還更加嚴重，晶片的損傷率近乎到達了一個臨界點。

若是再繼續這樣下去，不到天明，老總裁必將死在此處，到時候無論自己還是醫院都必將面臨洛輝集團的追責。

“砰！”

帶着內心的焦慮，夏院長猛地砸了一下地板，緊皺的眉頭宛如樹根般纏繞，而一旁的助手更是戰戰兢兢。

“院……院長，現在該怎麼辦？所有手段都已經試過了，我們已經沒有辦法了……”

激蕩的話語下，助手身體不停發抖，最終無力控制住內心的慌張，帶着頭頂上豆大的汗珠跪倒在了手術間的地板上。

而夏院長這邊，在聽到這句話后，他則短暫地怔了一下，隨之似乎想到了什麼，微微睜大眼睛。

“……不，或許還有一個辦法。”

“還有辦法？”

“是……尋找一個醫術比我高的義體技師，讓他幫忙對陳總裁進行診斷。”夏院長若有所思地皺緊眉頭。

“但……但是，整個晨曦市就院長您的技術最好了，難道還有人比您還厲害嗎？”

“有的。”

夏院長斬釘截鐵地回答道，引得助手朝他投來一陣驚異的目光。

“真……真的嗎？有人比院長你的技術還好？”

“是，

絕對比我好。若是有他在，這裏的難題一定能解決，就是不知道他能不能及時趕來……”

擦了擦額頭的汗水，夏院長的眉頭微微皺起，隨之在助手那懷疑的目光下，撥通了一個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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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小時后，技術修補總部。

“……”

走廊之中，一個少女站在手術室的門口，面懷焦慮地來回踱步，不時還往密封的大門方向看去。

她看起來二十來歲的模樣，身穿一身灰黑色的西裝，左手是肉體，右手則是一條仿真義肢，一頭烏黑的長發宛如窗外漂浮着的烏雲般，柔順而又綿長。

少女名叫陳悠，是手術室中老人的孫女。

此時她正背着雙手，一邊踱步一邊互相掰動手指，在肉體與機械的碰撞中緩解着內心的憂愁。

“爺爺……”

嘀咕着手術室中的老人，少女的面色逐漸陷入了低沉之中。

早晨祖父被送到此處醫院，一直到深夜也依舊沒有任何好轉的跡象。

平時老人一直作為集團的頂樑柱存在，宛如一顆參天巨樹般，堅韌而又厚重，而現在卻是毫無反應地在手術室中昏迷。

對於陳悠來說，這無疑是一次重大的打擊。

“爺爺……請快點醒來吧……求您了……”

帶着一份無神的眼眸，她緩緩坐在了手術室旁的一處座位上，無力地低下頭來，不知該如何是好。

“請問，這裏是陳總裁所在的手術室嗎？”

“嗯？”

就在此時，一道聲音突然從陳悠的面前傳來，讓處於絕望中的少女本能地抬起頭，往面前的方向看去。

只發現在自己的面前，不知何時，突然出現了一個站立着的黑髮男性。

從年齡上看，他與陳悠差別不大，都是二十歲左右，很普通的樣貌，短髮黑瞳，臉上刻着一些外接線路的痕迹。

身上是棕色夾克衫配灰牛仔褲的搭配，衣服有所磨損，衣袖之下所露出來的兩條義手也都是最普通的樣式，一些電線甚至從關節縫隙中裸露，彷彿下一秒就會斷裂開來。

比較引人注目的是，在青年的手中，一直把玩着一個看起來像是晶片的事物。

即使是在談話時，他的手上也依舊擺弄不停，手指不停翻騰着，就像是擺弄念珠的僧侶或者盤核桃的老人般，似乎在以此打發時間。

毫無疑問，從裝束上講，面前之人並不是什麼富人，但他卻出現在了這座晨曦城最為高檔的醫療技術中心，這便不禁讓陳悠感到了一陣疑惑。

“請問，這裏是陳總裁所在的手術室嗎？”

看着沉默的少女，青年再度詢問了一句。

“啊……是，這裏便是陳洛輝總裁的手術室，請問有什麼事嗎？”

“沒什麼，只是有些奇怪，現在滿城都是陳總裁患病的消息，這裏居然這麼冷清。我聽說陳總裁的兒女挺多吧，結果現在到場的居然只有小姐您一位。小姐您的身份是？女兒？孫女？”

“……是孫女，也是爺爺唯一的孫輩。”

“哦，怪不得，隔代親嘛，我聽說老爺子和他的子輩不怎麼合，比起自己不愛的兒女，老人還是更疼孫子孫女的。”黑髮青年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

“……注意你的言辭，不許這樣說我爺爺。”

見到外人評說自家，本身處於焦慮的陳悠更是氣不打一處來，直接對其冷漠地提醒道。

然而在呵斥之後，她的內心卻也不禁陷入了沉思。

的確，明明已經將總裁患病的事情向其他區部發出，按理來說，那些長輩無論距離多遠，現在也應該可以來到了才對。

而直到現在，爺爺的病房前除了保鏢外，也依然只有自己一人，並沒有任何其他的兒女到來。

再聯想起自己的大伯正在與二伯進行商業競爭的傳聞……一些不好的預感便在陳悠的心中回蕩。

而黑髮青年這邊，看着陳悠那思索的模樣，他則是微微笑了一下，隨之坐在了另一邊的座位上，把玩着手中的晶片，開口說道：

“好了，別生氣嘛，我道歉就是了。畢竟現在陳總裁的事情鬧得滿城風雨，連街邊的混混都會談上幾句，我也難免俗嘛。自我介紹一下，我叫莫予，是這裏的一個病人，請多關照。”

“病人……”

“是呀？很奇怪嗎？”

撫摸着自己帶有補丁的牛仔褲，名為莫予的青年微笑着，並指了指旁邊的手術室。

“夏院長，我熟人，之前偶然救過他一命，現在就換他收留我了，正好這裏住着舒暢，我就一直在此居住了。”

“你與夏院長很熟？”陳悠轉了轉眼珠。“那……能不能告訴我，一般對於他來說，做一次晶片手術要多長時間？”

“這個嘛……老夏的技術在整個晨曦城都是赫赫有名的，甚至可以算得上是晨曦城第一醫療技師，在腦中晶片手術方面，輕鬆的時候不到一小時，嚴重的時候不會超過半天。”

“那……那現在這個樣子……”

“沒錯。”莫予點了點頭。“能讓老夏耗了整整一天，這可算得上是大事件啊。我前幾天聽他聊天時說過，最近城中網絡里流傳着一種複雜的新型病毒，即使是他也難以進行應對，如此看來，陳老爺子應該就是中了類似的病毒吧。”

“怎麼會……那豈不是說我爺爺他註定無法恢復……”

“那倒也未必，畢竟老夏是晨曦城最好的技師，但不是世界最好的技師，如果他能將能解決事情的人請過來，那老爺子或許還能有一命。”

說著，莫予慢悠悠往陳悠的方向看去，而後者眼睛微微一亮，隨之又靜悄悄地暗淡了下來。

“不行了……之前已經將晨曦城附近的所有高級技師都請過來了，其他地方的醫師都通過視頻通話詢問過，但沒有一人可以解決爺爺的問題，已經，沒有任何的希望了……”少女聲音顫抖着，臉上一片死灰，彷彿下一秒就會放聲哭泣。

“那如果有人能夠將你爺爺救回來呢？”在陳悠的哭腔中，莫予不動聲色地問道。

“如果那樣的話，那無論什麼報酬我都會盡全力去支付，只要能將我爺爺救回來，無論什麼代價我都願意付出……”

“好！”

似乎就在等着少女的這句話，莫予雙手一拍，將晶片收回口袋，隨之從座位上突然站起，在陳悠詫異的目光中走到了手術室的門前，輕輕對其敲響。

不到一秒，門開了，從門縫中露出了夏院長那被憂愁包裹的老臉。

“您怎麼才到啊……”

“準備工作花了點時間，現在不是也不晚嗎？老爺子怎麼樣？”

“唉，已經按照您的吩咐準備了，趕緊進來！”

“好，也是時候開始正事了。”

說著，莫予微微轉過頭，往身後尚未反應過來的陳悠看去，嘴角上揚起了一抹平靜的笑容。

“小女孩，記住你剛才的話，現在，你已經欠了我一個很大的人情。”

“什……”

未等陳悠驚異的話語說出口，莫予便側身閃入進手術室中，將門緊緊關上，隔絕了與外界的聯繫。

“患者的情況如何？”

走到手術台前，看着面前宛如屍體般的老人，莫予對身旁的夏院長問道。

“晶片侵蝕率已經將近90%了，生命特徵開始消散，還有沒有救了？”

“嗯……不差，能救。老夏，準備連接吧，記得把醫院的局域網斷掉。”

“是。”

得到莫予的指示，夏院長將手術台的接口打開，重新將床上的老人與醫療系統連在一起。

而莫予這邊，他則將一直把玩的黑色晶片捏在了手指中，像是撫摸寵物一般輕輕用手指觸碰着。

“這一次也拜託你了，剛剛誇下海口，可不能關鍵時候露怯啊，哈……”

說著打趣般的話語，莫予將手中的晶片插入腦後，並將自己與手術台相連接。

“黑箱程序，清除指令，啟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