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夜泊秦淮 一擲千金

順治4年（1647年）9月，南京已經入深秋，華燈初上，今夜的秦淮河畔人頭傳動，車水馬龍，一派歌舞昇平的景象。

若不是光禿禿的額頭被風吹的冷颼颼的，人們會覺得彷彿改朝換代從來沒有發生過一樣！

煙籠寒水月籠沙，

夜泊秦淮近酒家。

商女不知亡國恨，

隔江猶唱後庭花！

杜牧的這首《泊秦淮》便是當下最真實的寫照。

飄香閣外早已立起了巨大的棋盤，門口的廣場也已人滿為患，就連閣內的雅座大廳，以及河上的船舫也早已爆滿！

二樓的雅間，錢謙益和夫人柳如是早早的便已入座。

錢謙益是萬曆三十八年（1610）一甲三名進士，也就是大家俗稱的“探花”。他是東林黨的領袖之一，官至禮部侍郎，因與溫體仁爭權失敗而被革職。

馬士英、阮大鋮在南京擁立福王，錢謙益依附之，為禮部尚書。

同時他也是江南文壇領袖，與吳偉業、龔鼎孳並稱為江左三大家，瞿式耜、顧炎武、鄭成功都曾是他的學生。

崇禎十四年（1641年）59歲的錢謙益迎娶23歲的江南名妓柳如是致非議四起。

當然最大的非議還是順治2年（1645年)錢謙益降清獻出南京，並帶頭剃髮。

當兵臨城下時，柳如是勸錢謙益與其一起投水殉國，錢沉思無語，最後說∶“水太冷，不能下”。

柳如是奮身欲沉池水中，卻給錢謙益拉住，最後錢謙益率諸大臣在滂沱大雨中開城向多鐸迎降。

滿清最後也只是封了錢謙益一個禮部侍郎，3個月後錢謙益便辭官回鄉，從此名聲大跌，更是背上了一個“水太冷”的外號。

倒是他的夫人柳如是，雖然是風塵女子（傳說中的秦淮八艷之首），但氣節崇高，堅持不肯隨錢謙益去北京，並勸說錢謙益反清。

這2年由於門生反清，錢謙益多被牽連，幾次入獄，其家人膽小怕事，全靠柳如是多方奔走打點方能出獄。

對於秦淮河兩人都不陌生，他們也都曾是這裏的主角。這對相差36歲的患難夫妻此刻卻是格外的恩愛！

“老爺還是看好洪承疇嗎？”柳如是問到。

錢謙益反問：“難道夫人看好錢默不成？”

柳如是：“錢默和夏完淳都是江南有名的神童，老爺也曾對他們讚賞有佳，1賠30的賠率，妾身足足下了錢默5000兩銀子。”

錢謙益倒吸一口涼氣！說到：“夫人棋力不俗，早已入了“用智境”，難道這局棋錢默還有機會？”

“洪承疇可是通幽境的高手，即便是為夫也斷然沒有任何機會。”

“夫人這銀子怕是要打水漂了！”

柳如是則說：“不是說這局是天下棋，以天下大勢為棋，如今清強明弱，妾身下注的不是錢默而是大明！”

錢謙益大驚：“夫人慎言，焉知這不是洪承疇的陰謀？通過下注來順藤摸瓜查出通明之人，不然如此高的賠率為何沒有多少注碼落在錢默這裏。”

由於棋局即將開始，下注的人也多了起來。只聽到掌柜高喊：“揚州富商范永芳老爺下注洪總督100W兩！”

錢默的賠率再次下跌，變成了1賠50。

看到1賠50的賠率，錢默這裏到是吸引了不少散客下注，但都是報着天上掉餡餅的心裏，5兩，10兩的下。

雖然金額少，但是數量多，到也止住了賠率繼續下跌！

本以為不會再有啥高潮了，沒想到臨近封盤前，掌柜又高喊到：“嘉善名士錢默公子下注自己10W兩，現在賠率調整成1賠30。”

錢公子居然下了自己10W兩，這要贏了就是500W兩啊！我的老天爺，看來錢公子對自己很有信心！

“掌柜，老子要加註錢默，我也要加註！”封盤前，錢默這裏居然又收到了好幾W兩的追加，把賠率抬到了1賠25。

夏完淳拿着10W兩的50倍注的契票，遞給了錢默。

“默哥哥，小隱不辱使命。”

錢默之所以把棋局定在15天之後，就是和洪承疇做了交易讓老爹回鄉變賣資產，嘉善錢家名門望族，產業頗豐，這幾年抗清，老爹已經變賣了不少家產。

不過瘦死的駱駝比馬大，雖說眼下急用只能賤賣，但是老爹還是足足帶回了相當於11W兩白銀的金銀。

（萬曆年間1兩黃金可以兌換8兩白銀，不過現在兵荒馬亂攜帶黃金比白銀更加方便，黃金也就更吃香，1兩黃金已經普遍兌換10兩白銀了）

沒辦法，誰讓明代沒有銀票，只能現銀交易。早年朝廷頒發的紙幣“大明寶鈔”，由於亂印亂髮早就變成了廢紙。這個時代對於紙質貨幣沒有認可度，還是金屬貨幣或者“以貨易貨”為主，別看這喊一嗓子100W兩，光把金銀交給賭場檢查，裝箱稱重換算就要提前準備好久。

這次棋局被稱作“天下第一賭局”也不為過，光是下注的金銀賬面上已經達到上千萬兩白銀了。

要知道崇禎朝一年的歲入也就可憐的400萬兩銀子！

雖然朝廷窮，但是明朝士紳的富裕程度還是讓人瞠目結舌的，李自成一進北京，那些天天哭窮的朝廷官員就乖乖交出了7000W兩。長期未經戰火荼毒的江南士紳則比北方士紳更為富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