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難道行動暴露了？
謝海菱驚慌失措的聲音立刻傳進了他的耳朵:“江雲鶴，我這邊——”
江雲鶴沒有過多考慮，他伸手按了兩下通信開關，然後又按了一下，這意味着告訴鐵青陽和謝海菱，保持無線電靜默，然後等待進一步的聯繫?
不管是進是出，他現在要自己作出行動決定了?
如果他現在出去，他們會徹底封鎖碼頭，他就沒機會了解仙台號的秘密了?如果他繼續執行任務，他將面對高度戒備的安全部隊，持續不斷搜尋入侵者?
但是這是一個容易的決定?
這就是他的本職職責所在?
他迅速關上金屬窗，然後推開牆壁，伸出雙手，向下伸出翻動身體?
當他碰到碼頭車床粗糙的水泥地面時，他向右滾動，繼續游着?
他只有一次機會?
這個工棚被一條主水道分開，兩邊用工作墩支撐着?
如果他能在碼頭的樁基深處找到一個藏身之處，他也許能等到安全檢查結束?
在他的上方，隨着碼頭的安全燈亮起，海水突然從深綠色變成了藍綠色，將碼頭內部也沐浴在明亮的光線中?
他聽到碼頭上傳來靴子的沉悶撞擊聲和人們相互喊叫的聲音?
他的指尖碰到了木頭:是一根木樁?
他用胳膊勾住它，把自己拽到了碼頭下面?
水又變暗了?
他打開作業燈，自己被朦朧的紅光吞沒了?
他不停地游着，在樁子間迂迴前進?
這些樁子身上覆蓋著斑駁的灰色藤壺，讓他想起了大象的腿?
在他身後的某個地方，他聽到了多次濺水的聲音?
這說明水中也開始出現搜捕的潛水員?
看來碼頭的保安隊訓練有素，且行動迅速?
繼續前進?
船塢的內壁出現在他的面板前?
他抬起頭?
在他的頭頂上，他只能分辨出碼頭的下層結構，那是縱橫交錯的大梁和管道糾纏在一起的大雜燴?
江雲鶴繞着離牆最近的一堆雜物滑行，然後關掉燈，露出水面?
他脫下潛水的腳蹼，把它們夾在自己的裝具上?
他想，現在是任務困難的環節了?
在這裏，為了保持他四十多歲的身材而進行的所有那些艱苦鍛煉將會得到回報?
他心裏至少這麼希望?
利用胳膊和腳緊靠着牆和木樁，他開始慢慢地向上爬，只用緊張的肌肉作為槓桿?
在登山界，這種方式被稱為煙囪攀登法，需要注意力高度集中?
江雲鶴感到汗水順着他的後背流進了潛水服?
他咬緊牙關，繼續往上爬?
在外面的水道里，他聽到更多的濺水聲?
在他的左邊，他看到一個穿着黑色潛水服的人頭露出水面?
一束手電筒光照射在木樁上?
江雲鶴立刻停住不動?
光束越過他，停了一拍，然後兩拍，三拍，然後繼續前進?
潛水員轉身繼續游泳離開了?
江雲鶴把自己往牆上提升了幾響尺，抬頭看了看?
下層結構觸手可及?
他伸出手，抓住一根水管，讓他的腿開始自由擺動?
就在這時，附近的某個地方，突然一個無線電通信發聲道:“碼頭老闆，這是潛水員21?接近北牆，第九區?我要去木樁區域了?我覺得我看到了什麼?”
“收到，21?”
潛水員已經又轉回來?
江雲鶴一動不動，
讓自己的眼睛向左掃去?
潛水員就在那裏，頭剛好露出水面，手電筒在水面上打着，穿過木樁向他緩緩移動過來?
來一個又快又安靜的動作，江雲鶴?他在心裏默念。
加油上！
他繃緊腹部肌肉，把膝蓋拉到胸前，然後把腳踝鉤在管子上，開始沿着管子慢慢移動身體，直到緊緊地貼着管子?
他低下頭?
潛水員幾乎就在他的正下方?
一隻手掌壓在鄰近的管道上作為槓桿，江雲鶴滾動着身體，直到他在管道頂上保持縱向平衡?
然後，他又一動不動了?
潛水員的手電筒又出現了，更近了，透過下層建築投射出細長的光線和破碎的陰影?
江雲鶴閉上眼睛，希望自己別被看見了?
這裏除了我們這些管子什麼也沒有，夥計，江雲鶴心裏想着?
現在你趕快遊走吧！
似乎過了幾分鐘，但可能其實不到20秒，潛水員關掉手電筒，開始用滑動着遊走了?
江雲鶴讓自己長長呼了口氣?
在安全檢查完成和解除警戒的命令下達之前，他無事可做，他不得不在靜坐和等待之間做出選擇，或者做一點點探索?
他決定選擇後者?
快速檢查他的【戰術通信終端】證實了他的預測:碼頭的下層結構並不包括在碼頭的藍圖中?
他瀏覽了一下圖表以確保無誤?
確實什麼都沒有?
他出發了?
他沿着迷宮般的管道爬行，直到遇到一個裝有柵欄的維修通道?
在他的周圍，他聽到了水管里汩汩的流水聲，蒸汽的嘶嘶聲，以及微弱的電流聲?
天花板僅高出過道四響尺，上面凝結着水滴，覆蓋著微小的礦物沉積物?
他能聽到遠處乙炔電焊火焰的爆裂聲?
他敲擊他的皮下:“我恢復通信了?”
謝海菱說:“感謝老天爺?我很擔心?”
“我都不知道你這麼在乎我?”
“你個二貨?江雲鶴，我不知道哪裏出了問題?我確信我已經覆蓋了報警冗餘?”
“沒辦法，這就是現代技術的詛咒?還好沒有造成傷害?”
鐵青陽說，“你進去還是出來了?唉算了，愚蠢的問題?你現在什麼情況?”
“在他們完成安全檢查的時候做一點洞穴探險.“
“好吧，保持——”
突然碼頭的擴音系統傳來一個聲音?
江雲鶴告訴鐵青陽，“等等，”然後聽着擴音器:“全體人員，解除安全警報?安全警報小組向控制中心彙報情況?”
鐵青陽說，“我聽見了?注意安全，保持聯繫?”
江雲鶴結束了通訊?
他弓着背，偶爾躲在閥門連接處或管道的四通連接處下面，開始小心翼翼地走下內部通道?
他每隔幾秒鐘就停下來，將三叉戟護目鏡切換到紅外模式，快速掃描前方區域。
隨着旋轉飄繞的蒸汽干擾，他發現夜視模式就不可靠了?
除了導管發出的紅色和黃色熱信號，他什麼也無法看見?
隨着一聲尖叫，一隻鸚鵡大小的老鼠從他面前跑過，飛快地跑下了人行通道?
不過持續的訓練造就了他良好的反應能力。
又走了50響尺后，他來到了一個丁字路口?
他換成了紅外成像模式?
一切安全?
前方，船艙通道繼續延伸到也不知道是什麼樣的地方。
在他的右邊，一架梯子從過道升起，接着消失在盡頭?
感謝老天爺，這是維護艙口?
梯子只有幾級高，盡頭是一個檢修孔?
他拿出他的【轉角觀測鏡】，將接口電纜插入他的【戰術通信終端】，等待圖像在屏幕上分解，然後將相機穿過蓋子的一個孔?
他過了一會兒才意識到自己看到了什麼?
一隻靴子;一隻黑色皮靴?
他愣住了?
標準海軍配發的22型軍靴?
他太了解這個型號了?
在海軍為期六個月的特種部隊新兵訓練營期間，他已經穿壞了三雙?
他非常緩慢地將【轉角觀測鏡】從孔中取出?
在他的上面，第二個人也加入這個讓人緊張的環境裏?
江雲鶴甚至能聞到煙味?
“他們找到什麼了嗎?”第一個水手問?
第二個水手回答：“啥也沒有?你知道這是怎麼回事:他們總是說，‘這不是演習’，但它幾乎每次都是個演戲?”
“是啊?那這艘船是怎麼回事?這些穿的像是太空服的傢伙是怎麼回事?”
“那是生化武器，白痴?軍士長說這是模擬行動，但我不相信?我覺得一定有什麼東西——”
一個發著脾氣的聲音打斷了對話：“你們兩個!沒事可做嘛，我看見了?跟我來?我給你們找點事情乾乾?”
“別呀，頭兒，我們只是休息一下?”
“休息結束了，兔崽子們?回去工作?”
江雲鶴等着數到30秒，然後把【轉角觀測鏡】從洞裏放回去?
靴子不見了?
他切換到紅外線，做了360度掃描?
什麼都沒有?
沒有人，沒有動靜?
他用指尖輕輕掀開井蓋，滑到一邊，爬了出去?
他把井蓋子滑回原位，向右走了四步，然後躲在一堆板條箱後面?
現在安全檢查已經結束，碼頭恢復了正常的工作照明?
鈉蒸汽燈懸挂在拱形天花板的橫樑上，將碼頭投射在灰色的光線中?
在碼頭更遠的地方，在裝載起重機中間，一群水手正在用手推車搬運板條箱?
到處他都能看到電焊焰炬的火花，能聞到乙炔的硫臭味?
他的右邊就是那個熟悉的目標:仙台號?
此刻船頭對着碼頭門停泊着?
貨船的甲板艙口?舷窗和窗戶都覆蓋著黃色塑料布，並用紅色膠帶封住?
在船中部艙口，已經豎起了一個帳篷狀的結構——他猜想是去污入口和出口?
就在他看着的時候，一對穿着白色生化服的【核子搜索】小組人員走出了帳篷?
他們遇到了三個穿着相似的人，後者開始用泡沫液體沖洗他們?
江雲鶴感到胃部一陣顫動?
謝海菱曾向他保證，仙台號上的輻射水平遠低於危險劑量，但觀看眼前的去污過程讓他變得更加小心翼翼?
他的戰術背帶上安裝了一個鋼筆大小的石英纖維劑量計，與他的皮下組織和【戰術通信終端】相連，所以如果他正在承受放射性負荷，他會提前得到大量警告?
當然，理論上是這樣講的?
這就是為什麼你會得到這麼高的報酬，江雲鶴，他心裏默默對自己說?
他用紅外和夜視模式都掃描了碼頭和仙台號，直到對所有【核子搜索】小組的位置和活動都了如指掌，然後選擇了最佳路線?
他沿着陰影跳下碼頭，向仙台號的船尾遊動過去?
當他保持與船尾方向並駕齊驅，他就爬到碼頭邊上，雙手抓住船尾的系纜，開始在水面上慢慢移動?
當穿着生化服的人拖着腳步穿過甲板和消殺帳篷時，他不得不兩次停下來，但最後他移動到了欄杆邊，蜷縮起雙腿，蹲伏在甲板上?
然後，他快步走了兩步，爬上上層建築的梯子，開始攀爬?
他只跑了十級台階就聽到了靴子的刮擦聲?
他靜止住，往下看?
在他下面，一個【核子搜索】成員正站在欄杆邊?
這個人拉起他的頭罩，向後仰着頭，大口地吸着新鮮空氣?
一個微弱的聲音喊道，“夥計，你在哪兒?”
那人從腰帶上取下一部便攜式無線電，回答道:“主甲板?我來喘口氣?”
“你要是歇好了，到右舷中部來?我已經安排了一個小組輪班?他們需要一次沖洗?“
“我馬上去?”
這個人把他的兜帽拉回到原位，然後走開了?
江雲鶴繼續往上爬?
等到抵達上層建築，他只用了兩分鐘就找到了他要找的甲板舷窗?
雖然主甲板艙口可以為他提供一條更直接的通往引擎室的路線，但他穿過任何隔離屏障不僅會立即引起懷疑，還會引發另一次慌亂的安全檢查?
他這次選擇的天窗同樣密封，但膠帶很容易從甲板的不粘塗層上分離?
他轉動手動輪盤，舉了起來?
裏面，一架梯子伸入黑暗中?
他做了一個快速的紅外/夜視掃描，什麼也沒看到，然後他的腿穿過開口，整個身子開始沿着梯子下降?
他停下來關上身後的舷窗，然後卧倒在內部甲板上?
“我已經進來了，”江雲鶴用無線電說道?
鐵青陽回答說:“根據我們一直在監測的無線電傳輸，大多數【核子搜索】人員都在貨船的前部?不管放射性物質是什麼，它看起來就在船頭壓載艙的某個地方?謝海菱更新了你的【戰術通信終端】;導航路點標記會帶你去引擎室?”
“我倒是才去過那裏?”
謝海菱說，“我分析了碼頭工人走過的路?我制定的路線將繞過這些地區?”
江雲鶴檢查了他的【戰術通信終端】?
仙台號的藍圖顯示在一個可旋轉的3D視圖中，上面覆蓋著一條琥珀色的虛線，從他的位置開始——顯示為藍色方塊——到仙台號的引擎室結束——則顯示為粉紅色方塊?
“明白了，”江雲鶴回答?“謝海菱，我們先說清楚——”
“我向你保證，江雲鶴?那些核子檢查員必須穿那些服裝?那是政府規章?NND，你比任何人都清楚政府的規定有多挑剔?我已經前後做過計算了?只要你在一小時內離開那裏，輻射的環境對你就沒事?”
一個小時？那如果第六十一分鐘呢?我就死了？他心裏默默想?
這些年來，他面臨著一名作戰人員所能想像的每一場噩夢，但像大多數人一樣，核輻射的威脅在他的思想和心靈中也佔據着一個特殊的?黑暗的位置?
輻射看不見，也幾乎無法逃脫，它在核心層面上改變了人體，以可怕的方式破壞和扭曲細胞?
他曾經親眼目睹過這一切?
這是一種可怕的死法?
不過他的思維立刻轉向了滑石鎮?
如果事實上鎮上的供水系統已經被某種類型的輻射污染，他不願想像倖存的居民正在經歷什麼痛苦:噁心，嘔吐，皮膚灼傷，脫髮，肺部充滿液體，腫瘤加速生長……
專心工作吧！江雲鶴?處理好眼前的事情?
最重要的是，他用生命來信任謝海菱和鐵青陽，以前也曾多次這樣做過?
他現在還會這樣做?
“好吧，”他說?“我開始移動了?”
為了避免干擾【核子搜索】團隊的設備，仙台號的發電機已經斷電，並切換到碼頭的電網上，因此通道變得黑暗，只有隔着10響尺固定在艙壁上的紅色應急牆壁燈提供照亮?
伴隨着一隻眼睛盯着【戰術通信終端】，一隻眼睛掃視着周圍的動靜，江雲鶴沿着通道走廊慢慢走到一個丁字路口?
右邊朝着船後方向;向左則是對着到船頭的方向?
他往左走了?
引擎室在他的位置前方80響尺，向下三層甲板?
為了到達那裏，他必須通過五個梯子和兩個甲板舷窗?
當他到達下一個十字路口，開始走下梯子時，【戰術通信終端】的屏幕開始閃爍?
仙台號的藍圖開始在他眼前變模糊，變得像素化?
他靠在艙壁上，打開通訊裝置:“嗨，是你們誰忘了付有線電視費嗎?我的【戰術通信終端】正在失去信號?”
“唉，正是謝海菱害怕遇到的這個情況，”鐵青陽回答?“【核子搜索】團隊在消磁作業?”
消磁是祛除磁場的一個奇特術語?
隨着時間的推移，鋼殼船會產生磁荷，干擾無線電和導航系統?
在這種情況下，這種電荷使得【核子搜索】團隊檢查員很難確定藏在仙台號壓載艙里的任何物質的特徵，所以他們使用了消磁發射器?
“切換到內部圖，”謝海菱說?“你仍然有藍圖可以看，但沒有疊加圖層了.“
“沒問題，”江雲鶴說?
“我來即興發揮吧！”
他回到梯子的頂端，從後面的槍套里拔出他的【飛梟-44K】?
【飛梟-44K】小巧輕便，槍口部位配備了閃光/聲音抑制器，發射標準的5.56毫米小子彈?
當然，這就是與其他武器的僅有的相似之處?
【飛梟-44K】的模塊化槍管下的附件組合給了江雲鶴一個前所未有的選擇陣列，包括氣體/碎片/箔條榴彈發射器;亞致命武器，如環形翼型射彈和粘性衝擊器。
電磁吊艙、帶有基於激光的定向麥克風?信號干擾器和激光端口嗅探器。
用於通過紅外計算機端口進行遠距離數據傳輸的監視投射物，如自粘式遠程攝像機，綽號為“粘性攝像頭”。
還有最後一個小工具江雲鶴稱之為全視角，一個嵌入在一種叫做航空凝膠的物質製成的微型降落傘中的微型攝像機?
空氣凝膠由90%的空氣組成，但可以容納其自身重量的4000倍，並且具有令人難以置信的表面積:平展開來，每立方響寸的空氣凝膠——大約相當於四個五分鎳幣的大小——可以從一端到另一端覆蓋一個足球場?
在全視角的情況下，它的手掌大小，自動部署的空氣凝膠滑槽可以讓相機在空中停留長達90秒，給江雲鶴一個近一平方響里的高解像度鳥瞰圖?
不幸的是，今晚，他不太可能需要【全視角】，他甚至希望自己根本不需要【飛梟-44K】，但話說回來，如果他在仙台號上遇到麻煩，環形翼型和粘性減震器可能會成為他最好的工具?
他將夜視護目鏡翻轉到位，當它們啟動時，他能聽到耳機里微弱的電子聲?
他用護目鏡掃視了下面黑暗的甲板?
他什麼也沒看見?
“我要繼續前進至下層甲板了。”江雲鶴用無線電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