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與核子廢料的親密接觸
兩個人只花了15分鐘就到達了雅歷西描述的地點?
在他們到達那裏之前,江雲鶴讓她靠邊停車?
他伸手關掉頂燈,然後打開門?“兩小時后我們在大路上見,”他說?
“讓我和你一起去?我可以幫你?”
“你可以回家等着幫我。我只需要檢查幾樣東西就行了。我一個人會走得更快。幫我打開後備箱?”
她照做了?
江雲鶴走回來,取出韋溫迪為他準備的裝備包——一套帶帽的防生物危害工作服?一個呼吸器?護目鏡?靴子和一副手套?
“你還記得怎麼穿上它嗎?”她問?
“是的?”
“還有膠帶呢?手腕腳踝和脖子上?一定要弄個緊實的密封?”
“我會的?”
江雲鶴關上門,然後韋溫迪開車走了?
他一直等到小紅車的尾燈消失在轉彎處,然後扛起他的行李袋,走進了樹林?
江雲鶴認為雅歷西並沒有糊塗?
他相信這個老坦克手故事中的每一個字?
肯定是有人買通了禁區守衛,然後賄賂得到一個接近掩體的機會,你不可能從伽美達軍隊的兩個普通士兵那裏買到這種便利,肯定是從管理官員那裏得到的——比如一名地區指揮官?
江雲鶴不知道這個指揮官是否意識到他手下的士兵將會被謀殺,但據韋溫迪說,這名指揮官是一名上校,兩個月前已經退休,搬到了伽美達濱海的度假城市汶歌瓦?
雅歷西聲稱,在聽到槍擊的故事後,當時那個指揮官上校向他表示感謝,承諾將進行全面調查,然後讓他發誓保密?
雅歷西不太相信這個指揮官,所以他告訴上校,死亡的士兵和另一個死人都已經被平民的卡車帶走了?
“他不太關心死了的那個平民,”韋溫迪當時翻譯道,“但他認為上校指揮官不會善待死去的士兵?這些人是戰友,這些人應該得到軍人的葬禮?”
江雲鶴很難推測這個上校為什麼讓雅歷西還活着,但他估計是雅歷西在布盧斯核電站附近地區人盡皆知的名聲保住了他的命。
畢竟,如果兩個年輕的士兵失蹤了,那就是開小差?
如果雅歷西失蹤了,這會是一個引人關注的謎,當地人都會希望得到答案?
根據韋溫迪給他畫的地圖的記憶,江雲鶴在黑暗的樹林中迂迴前進,直到來到一條小溪前,他沿着這條小溪向東走,直到它變寬,變成一個長滿蘆葦和貓尾草的入口?
他現在在工廠冷卻池的東側?
他拿出蓋革計數器,把它放在泥土和附近的樹葉上?
江雲鶴的耳機里快速的滴答聲讓他起雞皮疙瘩,但這些數字都在可接受的範圍內?
根據謝海菱的說法,他在這裏受到的輻射相當於醫院做了三次胸透?
透過貓尾草草叢的頂端,他可以看到發電廠的輪廓?
他離歷史上最嚴重的核災難現場只有四分之一響里?
當年,爆炸發生后的第二天早上,救援人員終於意識到,他們正在與爆炸坑的大火進行一場失敗的戰鬥,火不僅來自剩餘燃料棒的熔渣,還來自燃料棒外殼脫落的高度易燃的石墨?
很多直升飛機也被召來將中子吸收劑倒入爆炸坑中?
在接下來的六天裏,近2000架次飛機穿越了反應堆噴出的放射性羽流?
累計5000噸——大約1000萬斤——的鉛?沙子?粘土?白雲石?磷酸鈉和聚合物液體被投入到隕石坑中,
直到最後,在初始爆炸發生后一周,大火終於熄滅了?
而飛過爆炸坑上空的飛行員無一倖免於輻射暴露?
穿過冷卻池,江雲鶴可以看到碉堡堆?
它們被排列成3×3的正方形,每個正方形與相鄰的正方形相距100米?
這些土堆只不過是公共汽車大小的集裝箱,被層層泥土覆蓋,然後蓋上混凝土蓋子?
就像布盧斯核電站的一切人造建築一樣,大自然回收了這些掩體,把它們變成了灌木覆蓋的山丘?
如果江雲鶴不知道它們是什麼,他可能會把這些土堆誤認為是自然地形特徵?
他穿過蘆葦,一直走到對岸?
他正要過馬路,突然聽到了發動機的轟鳴聲?
他趕緊蹲下身子?
路上出現了一對車子前燈?
緩慢移動的車輛在第一組掩體前停下?
探照燈照射在土堆上,然後熄滅了?
然後車輛又向前行駛,並在下一個掩體構築物旁邊重複該過程?
當它靠近時,江雲鶴可以看到那輛車是一輛老舊的軍用吉普車。
兩名士兵坐在前座?
吉普車開到平行於江雲鶴的藏身之處,停了下來,掃視了一下土堆,然後繼續前進?
看來士兵正在進行例行巡邏,江雲鶴心裏想。
過了漫長的十分鐘,吉普車拐過彎,從視野中消失了?
每隔幾秒鐘,探照燈就會打開,掠過下一組掩體,然後關閉?
江雲鶴衝過馬路,跑下河堤,穿過高高的草叢,來到掩體周圍的空地?
他拿出他的蓋革計數器?
數字顯示略有上升,但仍在可控範圍內?
雅歷西聲稱,那幾個神秘平民感興趣的掩體是3號掩體,距離公路最遠?
他跑在前兩個土堆之間,然後向右轉向,最後停在3號土堆的底部?
江雲鶴又用蓋革掃描儀掃描了一遍:讀數還好?
他沿着土墩的邊緣走到後面,然後將護目鏡翻轉到位,切換到紅外線?
圖像是驚人的?
他腳下的地面是深藍色的,在斜坡開始的地方慢慢變成了霓虹藍?
從那裏開始,變化是突然的,一條橙黃色的線從土堆的底部開始,一直延伸到頂部?
二十多年後,放射性碎片仍在推動熱量穿過幾響尺厚的土壤和一層混凝土?
江雲鶴再次感到恐懼的刺痛?
別想了,江雲鶴,他命令自己?
做你該做的事,然後抓緊離開?
他打開背包,四處翻找,直到他找到了可摺疊的壕溝工具,他很快組裝起來?
江雲鶴沿着土堆走了一段路,每走一響尺左右就停下來,把鏟子塞進斜坡里?
十響尺后,工具的尖頭扎進了一個空虛的空間?
他轉動鏟子,挖出一堆堆泥土,直到挖出一個小洞?
他打開手電筒,往裏面照了照?
草皮上有一條隧道?
在它的盡頭,江雲鶴可以看到一塊生鏽的鋼鐵?
他把鏟子放在一邊,用蓋革掃描隧道?
這些數字大幅上升?
他抓起他的行李袋後退,然後在地上選了一塊空地,挖了一個兩響尺寬兩響尺深的洞?
接下來,他穿上了防生物危害裝備,從工作服開始,到呼吸器和護目鏡結束?
他不慌不忙,確保合身,所有的拉鏈和翻蓋都合上了,然後按照韋溫迪的指示用膠帶封住了所有的接縫?
儘管有保護裝置,她對他在密閉輻射空間裏的停留時間態度很堅決:“不超過四分鐘?不要碰任何你不必碰的東西?不要撞到或碰到任何東西?慢慢走——非常慢,就像你在水中行走一樣?”
江雲鶴點擊了他的頭燈,回到了土墩?
他開始拓寬隧道?
這項任務很容易?
在他之前來過這裏的神秘人物已經完成了所有的艱苦挖掘工作?
這些人在隧道口簡單地覆蓋了一層樺樹樹枝,然後用從土堆表面小心切下的大塊草皮進行修復?
經過五分鐘的拓展,整個隧道都暴露出來了?
四響尺高,兩響尺寬,它直接通向埋藏的集裝箱生鏽的門,門由橫杆固定?
門腳下放着一把沾滿泥土的掛鎖,鎖鉤被一分為二?
他停下來喘口氣?
工作服?手套和靴子都經過化學處理,以阻止放射性同位素的吸收,但它們也同時阻止了人體熱量的散發?
他能感覺到汗水從脖子後面和身體兩側流下?
在呼吸器面罩裏面,他的呼吸嘶嘶作響?
他的護目鏡總是矇著一層霧,但是由於害怕用可能被污染的手套接觸任何東西,他沒有用手碰它們?
江雲鶴意識到,這只是當年爆炸后救援人員所忍受痛苦的一瞥?
那個時候,由於缺乏人力和時間,數百名士兵和平民穿着防護服在爆炸坑邊緣用鏟子和水桶工作了幾天,有時甚至還用手將放射性碎片推回坑中?
他把鏟子放在一邊,然後蹲下?
順着前燈的光束,他走進了隧道?
礫石和泥土雨點般落在他身上?
樹根草根從頭頂上垂下,就像瘦骨嶙峋的手指?
江雲鶴走到集裝箱門口,停了下來?
深呼吸?
他抓住集裝箱門的橫杆舉起來?
他一半期望聽到生鏽金屬的刺耳聲音,一半驚訝於門閂移動的無聲無息?
出於好奇,他仔細觀察了這個機械裝置。
門栓閃着油光?
有人來處理過。
他感到自己的心率加快了?
這就是了,這是一切陰謀開始的地方?
想必,幾個月前,四個神秘人爬下同一條隧道,給同一個門閂上油,然後進去,偷走了後來藏匿在仙台號上的放射性碎片,還用這些碎片毒害了整個城市?
他把門推開?
通道里積攢了很多灰塵?
他一動不動地等着,直到這些灰塵飄落過去,然後打開門,用手電筒照了照裏面?
他此刻面對的是一堵看起來像齊胸高的混雜灰黑色灰燼和廢金屬的牆——事實上就是這樣,唯一的區別是它的放射性太強了,即使是現在,二十年後,直接暴露也會在幾分鐘內殺死你?
到目前為止,江雲鶴心裏有一小部分覺得整件事情這太不現實了,難以置信?
但是在這裏,觸手可及的地方,有一份證據讓一切猜疑成為現實?
眼前一部分殘垣斷壁不見了,他猜想是被此刻腳邊兩把廢棄的穀物鏟挖走的?
慢慢地,小心地,他退出集裝箱,進入隧道?
他從工作服的褲兜里拿出一個咖啡杯大小的圓柱形樣本管?
這是韋溫迪給他的最後一件裝備?
這種雙層管由輕質鈦製成,內襯鉛,頂部有一個帶螺紋的蓋子?
他擰開蓋子?
裏面是第二根一模一樣的管子,這根管子有他的拇指那麼大,用三個裝有彈簧的尖頭固定住?
他拉開管子,擰開蓋子?
裏面是一個四分之一茶匙大小的鈦勺?
一手拿着勺子,一手拿着管子,江雲鶴回到了集裝箱裏?
他正要跪下的時候,突然腦海中提醒自己?
不要撞到或碰到任何東西?
於是他張開雙腿保持平衡,然後蹲下?
他小心翼翼地將勺尖伸進腳邊的一堆瓦礫中?
在前燈的照耀下,江雲鶴看到一股灰包圍了他的勺子?
他一動不動地等着灰燼落下,然後拉開勺子,把裏面的東西倒進管子裏?他又重複了五次這個過程,直到管子裏裝滿了灰燼,然後把勺子放在一邊?
他退出集裝箱,進入隧道,在那裏他將較小的試管滑回其母體內,然後擰緊兩個蓋子?
他沒有意識到自己一直在屏住呼吸?
於是江雲鶴長出了一口氣?
他關上集裝箱的門,鎖好橫杆?
按照韋溫迪之前堅定的指示,他脫下外層手套,把它們放在一邊,然後拿起試管,走到隧道口,把試管放在外面?
他走回裏面,脫下靴子,放在手套旁邊,然後再走出隧道?
涼爽的夜晚空氣籠罩着他?
他不得不抑制住想要脫掉衣服的衝動?
慢點,江雲鶴?
快到了?
再走幾步,他就完成了?
他走向他挖的洞,慢慢地脫下他的防護裝備,把每一件都放進去,然後是他的內層衣服,一件韋溫迪給他的薄棉工會服?
現在他光着身子,從背包里拿出一升水,從頭到腳沖洗乾淨,然後用最後幾盎司水沖洗了樣本管的外部?
江雲鶴擦去皮膚和頭髮上多餘的水分,然後穿上自己的衣服,坐下來喘口氣?
此刻他汗流浹背,雙腿發軟?
從土堆的另一邊,他聽到了軍用吉普車發動機的轟鳴聲?
他趕忙抓起背包,衝到山後面,立刻卧倒隱蔽?
幾秒鐘后,探照燈掠過地面,越過土堆,剛好錯過隧道口?
探照燈又熄滅了?
緊接着軍用吉普車的引擎在路上漸漸消失了?
在蓋住洞口並堵住隧道入口后,他扛起背包,然後拿出了【戰術通信終端】?
雅歷西描述的到墓地的地圖已經足夠詳細,江雲鶴可以在【戰術通信終端】的地圖上找到相應的地標,所以現在他找到了方向,溜進了樹林,向東北方向走去?
老頭雅歷西說當時他把士兵們埋在了一起,在一棵雲杉樹下,用小樹枝做了一個小十字架,而他同時只是把那個平民扔進了森林深處的一個淺墳里?
走了15分鐘后,江雲鶴對照了【戰術通信終端】上的地標,找到了那個地方?
伴隨使用挖壕工具,他四處刮和鏟,直到找到墳墓的周邊,然後沿着邊緣鏟,直到鏟尖碰到固體?
他把手伸進土裏,直到他的手抓住了那個東西?
他大吃一驚,意識到那是一隻手腕?
皮肉的程度已經是腐爛南瓜的感覺?
他慢慢抬起手腕,直到一隻前臂從泥土中升起,接着是一隻肩膀?
腐爛的惡臭充滿了他的鼻孔,他擠了擠眼睛,咽了口唾沫下去?
現在有了體態特徵的標誌,他開始用工具鏟起泥土,直到屍體被徹底挖出來?
雅歷西讓那個神秘的死人面朝上躺着,雙臂交叉在胸前?
在泥土裏的四個月已經腐爛了大部分皮膚,露出了一塊塊因發霉而變成綠黑色的肌肉?
在一些地方,他可以看到幾塊骨頭?
他舉起每隻手,更仔細地檢查它們?
每一個指頭尖都不見了?是為了毀掉指紋。
類似地,除了顴骨和眼窩周圍的一些皮膚和肉,臉部被毀掉了。是為了毀掉面部識別。
這種慘狀江雲鶴覺得是開槍射擊造成的?
他俯身向前,直到離屍體的臉只有幾響寸遠?
雖然沒有辦法十足的確定,但是江雲鶴髮誓屍體的眼窩和眼眶構造非常深?
典型的優耐仕白膚族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