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旁聽最高機密

杜柏海灣。

當他着陸時，江雲鶴快速離開該地區的計劃被打消了，不是被當局打消，而是被鐵青陽在一條措辭簡短的【戰術通信終端】消息中打消了。

“前進坐標參考點104.358，等待被運送到丁卯-甲子安全屋……”

隨後的信息則是他的聯繫人將用來進行相互識別的詳細內容?

江雲鶴很擔心?

鐵青陽給出的坐標實際上位於他的路徑點標誌的一個高地，俯瞰着高級帆船酒店北面的道路?

丁卯-甲子號是國家情報局設立的海外安全屋，位於杜柏海灣灣高爾夫遊艇俱樂部附近的一條路上?

鐵青陽的命令是前所未有的，不僅因為它要求江雲鶴留在一個已經變得“情勢緊張”的高風險區域，而且因為它違背了第四縱隊所代表的一切:保持隱匿?

在國家情報局的安全屋現身並向可能是國家情報局前線官員的人展示自己的確會留下很明顯的痕迹?

儘管他的聯繫人不太可能知道他的任何事情，並且會被命令忘記他的長相，但這並沒有給江雲鶴帶來多少安慰?

他在沙灘上着陸，把他的翼傘塞進岩石縫裏，20分鐘后，一輛紅色雙門高級小汽車駛離公路，滑行到土路肩上停了下來?

司機下了車，跪在他的前輪胎旁邊?

江雲鶴看到一隻手電筒在輪轂蓋上閃爍:一隻短，兩隻長，三隻短?

他從灌木叢中站起來，走了過去?

雖然他已經脫下他的外部裝備，塞進他的包里，但他仍然穿着他的戰術服?

儘管如此，那人還是瞥了他一眼，然後說:“你是威拉德嗎?”

江雲鶴搖搖頭?“我叫巴特爾，”他回答道。

就這樣，兩人完成了接頭識別碼?

那個人打開車子後門說:“你最好躺在車坐上?”

江雲鶴上了車，按照指示做了?

20分鐘后，小汽車滑行了一段時間后停了下來?

江雲鶴聽到車庫門打開的聲音?

汽車向前移動，車庫門關上了?

“現在坐起來沒事了，”司機說?“我們安全了?”

江雲鶴坐起來，爬出汽車，發現自己，不出所料，在一個不倫不類的雙車位車庫裏?

他跟着那個人進了挨着車庫的房子，房子裏有幾盞落地燈，裝飾成北地中海別墅風格?

他們站在廚房裏?

“我去煮點咖啡，”那人說?“會議室在走廊盡頭，右邊第一個門?你的通信已經接通了?只要按綠色的按鈕?那個房間是一個‘黑水箱’?”

所有亞細亞共和國大使館和領事館以及一些國家情報局的安全屋都配備了一個“黑水箱”——意思是一個沒有窗戶?完全隔音的房間，不會受監聽設備的影響?

江雲鶴按照那個人的指示去了房間?

房間很小，10響尺乘10響尺，除了一張擺在32響寸平板電視顯示器前的桌子之外，空無一物?

嵌入式吸頂燈在地毯上投射出燈影波紋?

他坐下來，按下綠色按鈕?

顯示器先是靜止，然後又變黑，一連串的單詞在屏幕上滾動:

“尋找信號……信號接通……加密啟動……系統檢查……準備接通……”

鐵青陽出現在屏幕上?

他正站在江雲鶴一眼就認出的國家元首辦公室旁邊的情況室里?

在背景中，他可以看到一些人圍着閃閃發光的橡木會議桌轉來轉去，

包括武裝力量部部長?參謀部聯合會議首腦?安全保衛局首腦?聯合調查局首腦和國家情報小組總監?

“早上好，江雲鶴，”鐵青陽說?

“我本來能更好的，上校?告訴我為什麼我現在還被迫停在杜柏海灣?”

“抱歉?自從你參與任務以來，發生了很多事?”

“看來是這樣?”

“你是我們現在向敵人出刀的刀尖，江雲鶴?我申請了允許你旁聽會議;你需要知道正在發生什麼，以及將要發生什麼?你可以看到參會人員，但他們看不到你?你要旁聽，但不要說話?”

“我就是個鬼魂?”

“是的，給我講講帆船塔酒店吧?”

“事情變得不確定了?我們處境沒有危險，但是中村一郎已經死了——是被他自己的保鏢殺死了?”

“意外?”

“不是意外?對手都很優秀?那些保鏢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問題是，他知道了什麼秘密如此重要，又是誰下的命令?”鐵青陽問道。

“這裏肯定有比我們看到的更多的東西?也許這能給我們一點線索?”江雲鶴舉起了中村一郎給他的u盤?“這是他給自己留的保險措施?“

“好的?把這個給謝海菱?”

在監視器上，江雲鶴看到國家元首的秘書長走進房間，在會議桌的一頭坐下?

鐵青陽說，“會議之後先別走?謝海菱有一個新的任務簡報給你?”鐵青陽暫時從視野中消失了，然後當他坐下時又回到了畫面中?

“好了，女士們先生們，”參謀首長說，“我們就座吧?接下來我會向國家元首彙報最新情況，所以讓我們開始吧?首先，將軍，我知道你已經更新了滑石鎮的數據?“

一名軍人首領點點頭?“是的，先生?截至三小時前，總確認死亡人數大致為三千一百人?”

桌子周圍傳來震驚的低語聲?

“在報道的兩千多名倖存者中，大約40%的人活不過三天?我們看到的死亡人數可能會最終超過5000人?”

參謀首長沉默了一會兒，然後問道:“為什麼是滑石鎮?他們為什麼選擇滑石鎮?”

軍人首領回答說，“只是猜測，我會說是為了印象深刻的影響?滑石鎮是一個小鎮，在這個國家的中部——在一個不知名的地方?這樣傳遞的信息是，“敵人可以在任何時間把威脅帶去任何地方?”小城鎮，大城市，無所謂?“

參謀首長考慮了一下，然後說:“繼續?夥計，如果你願意……“

聯合調查局首腦打開一個文件夾，翻看他的筆記，然後開始說:

“17個小時前，我們負責滑石鎮地面工作的特工獲得了當地水處理廠的監控錄像?隨後對這些錄像帶的研究讓我們的團隊在全國範圍內發佈了一輛新型白色西弗萊越野車的通緝令，有人看到這輛車曾經停在工廠附近?兩名身份不明的男子被錄下下車，之後他們就從視野中消失了?20分鐘后，他們再次出現並開車離開?

“一個匿名線報促使膠魯東省的高速公路巡警在膠魯東省紫川市外攔下了這輛白色的越野車?車裏的兩個人是盎撒人?他們持有假駕駛執照?兩支半自動手槍和4千塊錢現金?現在這些人已經被送到省屬管轄監獄接受審問?”

“怎麼樣？”

“在最初拒絕合作后，其中一名男子還是透露了一些細節，證實了他們在滑石鎮的水處理廠，以及他們離開亞細亞的計劃?利用航班和信用卡信息，我們確定他們的目的地是危地馬拉城的一所房子?隨後危地馬拉國家安全衛隊搜查了這所房子，發現了一批文件立即移交給我們當地的使館和法律專員?我們仍在整理這些文件，但目前我們確定這兩個人最終會去杜古曼因斯坦的阿西海巴德?而阿西海巴德則距離依勒良邊境只有15響里?“

即使在7000響里之外的安全屋裏，江雲鶴也能感覺到一提到依勒良，屏幕那一頭的房間裏的氣氛就像是在飆升?

這是第一個指向滑石鎮中毒肇事者的真實證據——可能還有仙台號事件?

江雲鶴看到參謀首長正在做大量的筆記?

他知道要幹嘛了，江雲鶴猜想?

除非有新的線索出現改變局面，否則參謀首長很快就會被要求對依勒良採取軍事行動?

情報小組總監補充說，“國家情報局派其西亞地區的負責人去阿西海巴德打探消息?問題是，幾十年來我們在杜古曼因斯坦沒有穩固的人員存在?我們現在正在重新開發一個當地的關係網?”

聯合調查局首腦繼續說道?“但是無論如何，阿西海巴德的線索得到了從仙台號貨船上抓獲的唯一一名船員的部分證實，他是三天前從另一家我們的行動部隊移交給我們監管的?此人聲稱他的名字實際上是桑諾朗，在大洋洲西北部港口登上仙台號之前，他確實在阿西海巴德停留過一段時間?”

江雲鶴想，這沒用多長時間?

在第四縱隊的關押期間，這個名叫桑諾朗的人對雷丁的審問保持着冷漠的沉默?

不管後來的審訊人員是怎麼做的，聯合調查局顯然已經找到了與桑諾朗的“溝通”突破點?

國家情報局首腦插話說:“根據我們的數據庫，桑諾朗這樣的姓名來自依勒良北部邊境省份的一個少數民族地區?”

大家沉默了一會兒，然後參謀首腦說，“狗娘養的?”

“桑諾朗進一步聲稱，他被指示引導仙台號進入度假區海岸附近的海岸線，然後，如果輪船撞擊之後他還活着，那他就要在‘對火神的魔鬼敵人光榮一擊’中奉獻自己?”“

“這句話直接來自依勒良領袖衛隊的軍歌，”國防部長說?

江雲鶴自己也和領袖衛隊打過交道?

官方名稱為依勒良共和國領袖衛隊，這是一支精英部隊，成員都是因其對火神教和依勒良最高領袖的奉獻而入選的忠誠衛士?

“TNND，他們在想什麼?”另外一名負責人說?“他們沒有意識到這會給他們帶來什麼眼中後果嗎?“

他們當然知道，江雲鶴心裏默念?

充滿仇恨的依勒良權力中心的那些領導人最想做的就是最終加入與其頭號敵人的戰鬥?

對他們來說，這是一項神聖的使命?

“聯合調查局那邊還有什麼消息嗎?“參謀首腦問?

“等天亮以後的簡報會上我會有更多的消息，但我們仍在研究自由港城咖啡倉庫的殘骸——”

“我們如何確定這些是仙台號船員的屍體?“國防部長問道?

“百分之九十九可以確定?屍檢正在進行中，所以我們很快就會有答案了?至於遊艇【疾風】號，我們認為它搭載了仙台號的船員，並將他們運送到自由港市?我們還沒來得及攔截疾風遊艇，這個遊艇就在海上爆炸了?沒有倖存者，沒有遺體?我們正在努力調查船隻的註冊信息?”

一名助手走進房間，走過聯合調查局首腦，遞給他一張紙條，然後離開?

“什麼事，怎麼了?”參謀首腦問?

“另一塊謎團的拼圖?我們從危地馬拉城的房子裏找到的財務信息追蹤到了莫洛松市的一家銀行?這是一個名字叫【光榮盎撒】的外資企業的公司賬戶?“

情報總監在做筆記?他說，“我們現在馬上着手處理?”

聯合調查局首腦合上他的文件夾?“目前我說的就這些了?”

參謀首腦轉向了情報總監?“你來說說?”

情報總監站起來，走到附近的監視器前，監視器顯示出滑石的衛星圖像?圖像是灰色的，除了一些橙紅色的斑點?

“這些是滑石鎮周圍的放射性熱點?我們已經與環境保護部門協調衛星覆蓋範圍，以找到污染的界限，並隔離水源?到目前為止，看起來沒有泄漏到周圍的地下水或地質結構中?”

“所以具體說的是什麼呢?”參謀首腦問?“污染源是什麼?”

“銫137?這是鈾或鈈受到中子轟擊時產生的一種常見核輻射廢料?本質上，這是來自反應堆或炸彈生產殘留物的放射性廢物?不幸的是，在核物理的世界裏，銫是相對很廉價的，世界上到處都是?準確找到它的來源雖然是可行的，但這需要一些時間?”

“這東西的存在有多持久?”一個與會領導問道?“這個城鎮還要多久才能重新適於居住?“

“銫137粒子的半衰期是三十年?換句話說，在我們大多數人壽終正寢后很久，滑石鎮仍然將是所有人類生命的禁區?”

隨後會議結束了，江雲鶴靜靜地坐着，看着屏幕前與會者魚貫而出?

他驚呆了?

他已經聽到了最初的死亡人數預測，但聽到他們以如此鎮靜的方式複述出來還是讓他不寒而慄?

預計五千人死亡……滑石已經是一座鬼城，一代人或更長時間都無法居住……

鐵青陽出現在屏幕前?

在他身後，元首的情況室已經是空的?

“那麼，你都聽到了?”

“我聽到了，”江雲鶴回答道?

“事情是這樣的:今天下班前，兩大委員會將正式宣佈依勒良政府為仙台號和滑石襲擊的肇事者?在一次一致投票中，他們將重申國家元首動用一切可用軍事力量回應的權力?明天這個時候，軍隊方面的聯席會議將會有一份作戰計劃放在國防部長的辦公桌上?四十八小時后，一個亞細亞共和國海軍戰鬥群將開始向西亞海灣地區移動?”

這是肯定會發生的，江雲鶴對此很相信?

他不知道這是否與鐵青陽真實內心設想完全相符，但他的老闆剛剛描述的是對即將發生的事情的合理預測?

唯一與依勒良就是敵人這一看似無可辯駁的觀點相矛盾的證據，是他關於【疾風】號上一名優耐仕聯邦船員的報告，該船現在與其船員一起炸的稀碎，散落在太平洋的海底?

問題是，國家元首會選擇如何以及何時對襲擊做出回應呢?

是發動一次對依勒良地面上的全面戰爭？還是進行幾次精確空襲？又或者是投擲戰術核武器?

“這給我們留下了什麼選擇嗎?”江雲鶴問道?

“還是相同的處境，只是期限更緊了?就算有更多的東西，我們可能也沒時間去找了?但是不管證據指向哪裏，我們都要全部掌握?謝海菱，你在嗎?”

“我在這裏?江雲鶴，有兩件事值得注意:第一，你從【疾風】號舵手控制台提取的數據是高度加密的——這是中村一郎的又一傑作，但目前看來，除了從南海貿易區群島的母港到芭哈瑪之外，它還沿着深海捕魚航線在太平洋里來回行駛，在瑙魯?薩摩亞?湯加等地停留過幾次?

“這都是擁有遊艇的富人和名人經常光顧的地方，”江雲鶴說?

“你猜對了?我還在找豪華遊艇的主人，但不管【疾風】號是誰的，他們都很有錢?第二點:我們追蹤了你從仙台號引擎上拿到的序列號?根據倫底紐姆產業再保險公司的說法，發動機是兩年前在大洋洲的塔利亞半島造船廠安裝在一艘名為【辰光號】的貨船上的?

“桑諾朗聲稱他在大洋洲的西北海岸登上了仙台號，”江雲鶴說?“塔利亞半島離西北海岸的邊境只有100響里.“

“我願意全押上賭注，辰光號和仙台號是同一個輪船，”鐵青陽說?“如若不然，就是互換了身份?我們知道辰光號現在在哪裏嗎?”

謝海菱說:“我在找?至於造船廠的信息:我曾試圖侵入他們的計算機系統，但充其量都只是基本的——電子郵件，僅此而已?所有記錄都可能作為硬盤拷貝保存在造船廠自身的辦公室里?“

江雲鶴想了一會兒，然後說，“我上次去塔利亞半島是兩年前了?”

“那麼我會說你早就應該再來一次了，”鐵青陽說?“收拾行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