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醉話
周福海跟在皇帝身邊多年,頗有眼色,立刻對身後咳了一聲,那群小太監就麻利的給林府眾人解下了身上的素稿,又將門牌上的白綾換成了喜慶的紅綢。.
周福海看到下人捧着的林家先祖牌位,就先恭敬的拜了一拜,滿臉堆笑地對林夫人說道:“到底是夫人有先見,今兒個洒家出來的時候,聖上還讓洒家一定要替聖上去令公祠上柱香,恭喜林府今日雙喜臨門呢。”
“雙喜?”林夫人一眼望着那一隊送親隊伍疑惑道,“這是?”
“這是聖上的意思。”周福海說著雙手抱拳對着半空比了比,笑着說道,“夫人準備準備,洒家就宣旨了。”
林夫人一聽,忙讓身邊的丫鬟替自己整理儀容。
周福海待林夫人整裝完畢,才鄭重的用右手舉起手中的聖旨,高聲道:“眾人聽宣。”
眾人聽言,趕緊俯首跪下聽旨。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林家三代忠君,一門忠烈,今上聞林家後人聘娶良妻,深感慰懷,但悉傅氏,自幼體弱,不宜生養,茲聞正議大夫季常之女季素卿、溫良敦厚、品貌出眾,皇后與朕躬聞之甚悅。為成佳人之美,特將季氏女許配林家後人左司郎中林靖書為平妻。以望林氏門第興旺。欽此。”
……
最終還是周福海從宮中帶出來的人把這婚禮給辦的妥妥帖帖,傅媛也算是有驚無險的進了林府大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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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清早起來,外面便是彤雲密佈,空空濛蒙的,像是要下雪的意思。
午後,茗香院書房南窗台上,紅寶石梅壽長春盆景下,傅媛正歪在暖炕上半翻半讀的看書。算算日子,傅媛進林府也有一年多了,前兩日東院那頭還有人來報,素卿少奶奶就快要生了。
當時一道聖旨,林靖書一下就抬進了兩個,又說是平妻,家中的下人也叫不過來,索性就連着名字的叫,林家的下人一般叫她媛少奶奶,只有自己院子裏的幾個還是叫她奶奶。
傅媛聽了之後就讓人打了一對金如意送了過去,也算是禮到了。
反正自進門之後,林夫人就將家中內宅的賬目等件都交給了那頭,也將正室住的東院分給了季素卿。而且傅媛進門這一年除了新婚那日,只在去年除夕那天與林靖書見過一面。這一年來,傅媛只是憑着皇后的懿旨,在林府出入自如,享受着一個少奶奶表面該有的尊榮。而對於林府來說,也只是尊了聖旨,只當多養了一個閑人。
傅媛閑翻了幾頁,便昏昏欲睡起來。
這時,門前的大紅氈簾被輕輕撩起,鑽進來一個穿着件紅棉襖子的十一二歲的小丫鬟,用不同尋常的興奮的聲音對傅媛道:“奶奶,奶奶,少,少爺來了。”
傅媛正迷糊着,被小丫頭一喊,稍稍一驚,手中的書卷就掉落到了地上。
小丫鬟也跟着嚇了一跳,趕忙彎腰去撿書。傅媛揉了揉眼,笑道:“沒事,撿起來放案上吧。你剛說誰來了?”
小丫鬟一聽又笑着答道:“是少爺,少爺他來了。”
在丫鬟眼中,少爺能來看她家少奶奶是件破天荒的好事。
但傅媛一聽卻不由的皺眉,季氏臨盆在即,林靖書這一年也從未踏進過她的這個茗香院,這個時候林靖書來她這邊會有什麼事?
聽得窗外一陣鬧鬧哄哄的腳步聲,有丫鬟叫着少爺,傅媛便不得不起身去迎接。
才邁出房門,一股酒味就撲鼻而來。傅媛見兩個小廝駕着林靖書站在廊下,身着寶藍色團花束腰裰衣的林靖書正歪着醉紅的臉眯笑的看她。
“媛少奶奶。”兩個小廝無暇給傅媛請安,只能一臉為難的向她點頭請禮。
“你們怎麼將少爺送到這兒來了?”鼻尖瀰漫的酒腥氣讓傅媛皺了皺眉,“這是喝了多少酒?”
“少爺剛從外邊回來,就嚷着要過來茗香院,小的勸也勸不住。”那兩個小廝說的有些委屈。
傅媛微微有些躊躇,但還是嘆了口氣,下了台階走到林靖書面前。那兩個小廝說的不是假話,若不是林靖書自己要過來,林府上下誰敢擅自做主將他往這兒送,被林母知道了,還想不想活了?
“琴香,你去廚房,讓趙媽媽多燒些熱水,送到浴間。”傅媛皺着眉頭吩咐道。
傅媛進了林府就被分到了現在這個茗香院,院子不大,正中有三間屋子,中間的一間是新房,左首的一間略大些的,橫着用雕花的木架隔開,放了張紫檀雕花鳥嵌玉石小插屏格成了兩間,里側邊的半間放了書桌書架,做了書房,靠院子的南窗下和新房中一樣是暖炕。而外面的半間放了堂桌堂椅,再佈置些瓷器畫卷,堂上長桌上布了玉石山水台屏,做了一個小廳。
右首的一間則做了幾個大丫鬟的卧室。
院中靠西的一排房子,最北是柴房,廚房和浴房,最南邊是間庫房,中間兩間一間給趙媽媽獨住,一間給三個小丫鬟住。
林府當初撥給傅媛的下人就只有春桃,桂圓,喜兒三個小丫鬟加上一個趙媽媽。
而這院子裏的三個大丫鬟中焌兒是傅媛隨身帶來的,琴香是從鍾家大姑娘那兒要回來的,雪英則是成婚那日周福海帶來的。
琴香聽了,便匆匆去了廚房,又叫了幾個小的往浴間裏送熱水。
“你留下伺候少爺洗澡,至於你,回去給你們爺拿身乾淨衣裳來。”傅媛隨手指了其中一個小廝,又對焌兒說道,“焌兒,把人給我駕進浴間去。”
焌兒得令,一手就架起了林靖書,那兩小廝肩上一下就空了,有些目瞪口呆的看着輕輕鬆鬆駕着林靖書往浴間走去的焌兒。
“還站着?”傅媛瞥了二人一眼。
那兩個小廝相互看了看,一咬牙就按傅媛的吩咐去做了。
但心中卻還是叫苦不迭,要是今天晚上他家少爺真留在了這位少奶奶這裏,明日叫太太知道了,還不知道要受什麼罰呢?但若是現在去稟了太太,那少爺那頭……
傅媛交代完了之後,逕自回了房,這一天她的精神都不大好,現在更是有些睏乏,但又不能歇下,就只好翻了本書看。
過了好一會兒,琴香便領着那兩個小廝扶着林靖書進來,焌兒則抱着雙手,半靠在炕邊的雕花落地罩上袖手“看熱鬧”。
傅媛捲起手中的書,從炕上下來,對那兩個小廝道:“扶你家爺到炕上睡吧,你們兩個今天就在這兒伺候你們爺。”
“那少奶奶您呢?”小廝有些不解的看着這位沒見過幾次的少奶奶,這樣好的機會她難道不把握一下?
“我去書房睡。”傅媛袖了手中的書,又對琴香道,“你一會兒和雪英給兩個小哥拿兩套鋪蓋進來。”
琴香諾了一聲。
傅媛看了一眼臉頰依舊微紅的林靖書,眉目俊雅,英爽奕人,對於一般的女子來說,也算得上是良人之選。
傅媛別過臉,說了句“酒燥炕熱,你們備些茶水”。就邁步要往外走。
“柔兒……”躺在炕上的林靖書手向上一抬,嘴中喃喃地道。
傅媛不由止住了腳步,焌兒也站直了身子和琴香二人面面相覷。
“柔兒……”林靖書撐着的手臂又“啪”的落下,“我……了,……你在…景…王府……過得不好,你放心……我……”
傅媛聽着這斷斷續續,含糊不清的話,笑了一笑,就推門出去,琴香和焌兒,便也趕緊跟着傅媛到了書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