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吃醋(7000收藏二合一加更)
靠着老諾福克在日記里留下的精確到幾個岔口的路線圖,背誦全程的文森特輕車熟路地在集市中蛛網般的道路里穿行。
眼花繚亂的攤位中,小狐莉最初還嘗試着記一記兩側的壁畫內容或路標,但她很快就在往複回折的路線中腦袋暈暈。
直到她吃光半袋草莓糖,小狐莉眼前的場景終於固定着不再變動。
塞壬的地盤到了。
一座低矮的帳篷突兀地出現在她面前。掛着粗麻布、鼠尾草和皮質的鐮刀,攜帶着草藥的苦味,白色的水霧斷斷續續地瀰漫到文森特駐足的地方。
這裏像極了童話中老巫婆的居所:縈繞着作用不明的怪誕氣息,帳篷黯淡的顏色和象徵意味濃厚的裝飾共同拱衛出一個讓人不敢輕易進入的領域。
莉莉安忍不住向後避了避。“我們要進去嗎?”她把嗓音壓得比草藥煮沸的咕嘟聲還要低,“那個能幫助你的醫生塞壬就在這裏擺攤?”
瞧瞧帳篷外堆疊着的不知名草垛,她的腦中慢慢勾勒出一個鳥嘴醫生的形象。
“比起醫生或藥劑師,”文森特顯然也對飄出來的苦味沒什麼好感,“和塞壬打過交道的人都說他更適合做個瘟疫時期到處搜羅屍體做實驗的瘋狂黑巫師。”
老諾福克留下的日記里特意提到,儘管塞壬的性格一言難盡,但他的長相可是相當的不錯。保不準小狐莉被他極具欺騙性的外表迷惑得引動芳心,再趁着文森特不注意的時候鑽到對方的大衣中——
想到這種可能,為了保證自己的牆角依然穩固地夯實在土地里,走進帳篷之前,狐狸公爵不遺餘力地給莉莉安打着預防針。
黑巫師!此前從沒聽說過塞壬這個人,驟然接觸到這個標籤,小狐莉在斗篷中驚得一悚。
旁波奉行的宗教觀念里,黑巫師各個都是貪得無厭、桀桀作惡的陰森形象。
動不動就偷走並殺死牧民的羔羊或者小女兒,在人跡罕至的破舊教堂里與魔鬼做着血腥的交易,再在大家忍無可忍的時候被勇敢英俊的教會騎士們斬於劍下。
莉莉安一度不懂為什麼要死了很多小女兒才能換來教廷派遣的、持着利劍的守護者。
“我們可以去別的醫生那裏嗎?”想到那些窮凶極惡惡名昭著的形容,小狐莉在文森特左側的肋骨邊上縮成一團狐球。
“雖然這裏是魔法集市,按道理講買賣雙方都要遵循規則……但是文森特,他不會在診斷的時候哄騙我們,再把我們雙雙封到標本罐子裏當藥材吧?”
正和並不存在的競爭者狂吃飛醋的狐狸公爵被她言語中的“我們”安撫。
“把我們做成標本倒不至於。”大狐狸一邊後悔自己說得太嚇人,一邊心機頗深地運用模糊描述來讓小狐莉在他懷裏藏得更深。
“只不過有人說,”文森特愉悅地感受着從襯衫另一側透過來的熱乎乎的溫度,“這位藥劑師非常喜歡用白絨絨的小動物試藥。小白鼠、小白貓,或者——”
大體雪白的小狐莉屏氣凝神,被斗篷遮蓋着,她空前希望自己是一個不會說話的木製玩具。
莉莉安看不到的地方,文森特的眼角眉梢都掛着計謀成功的得意。
小狐莉有點發懵:“一會兒一個稱呼……塞壬到底是醫生還是藥劑師?”
在職業分工日益精細的艾德蒙,人們已經很少聽到有誰能同時獲得和這兩個稱號。
通常認為藥劑師只管根據醫生的單子配藥,而醫生負責給患者看病,一身兼顧兩個稱號的人在大眾看來甚至稱得上一句天才。
比如麥迪遜,那隻在情場屢戰屢敗卻死性不改的單戀雪鴞。也許正是這種盯住目標后死磕不回頭的軸勁兒才讓他能夠取得如此高的成就。
但塞壬和麥迪遜又有不同。
“塞壬活了許多許多年,”文森特告訴莉莉安,“他的生命十分悠久,當他學習醫藥的時候,艾德蒙還習慣性地把這兩個職業當成一個來看待。”
噢,小狐莉明白了。塞壬是個經驗豐富的老天才。
“外面的!”嘶啞的聲音從帳篷里傳來,“你還要在我的門前待多久?!想買葯就趕快進來,不買也別擋着我做生意!”
揉揉小狐莉的尾巴,走近幾步,文森特捲起粗製濫造的門帘。
透過斗篷上的兩個孔洞,光線和刺鼻的藥味一起擠到莉莉安的眼前。小心翼翼地偏過頭向外看去,在掛滿了草繩、羚羊骨頭和尖銳指甲的深褐色背景中,小狐莉瞥見一隻奇醜無比的魚頭從曳地的麻布袍子裏探出。
奇——丑——無——比——
像是正常魚類的腦袋被漁民剁開后又重新縫製起來,擠擠挨挨地出現在一面,兩隻渾濁不堪的魚眼一大一小地瞪視來客。
而魚頭的後腦勺——原諒小狐莉實在不知道該怎麼去形容——姑且就算後腦勺吧,竟然還猶嫌不夠髒亂似地歪斜出幾根魚骨。
彷彿被人扔到酸性藥水裏一直軟化到能打結的程度,刺出的魚骨們像是生出了自我意識般地跟着主人的動作四處亂晃。
從麻布袍子的破洞裏戳出來,和吊在身後的草繩纏成一團,這幾根骨頭做到了許多身姿柔韌的舞蹈家也做不到的事。
在斗篷里默默攥爪,莉莉安覺得自己的眼睛受到了一萬點精神攻擊。
這隻魚頭哼哧哼哧地吐出粗野的詢問。“有病?”
在魚頭對面的露棉沙發上坐下,看到塞壬的模樣暗覺舒心,面對這種近似挑釁的詢問,文森特的表情變都沒變。“有病。”
“提前在別的醫生那裏看過了?”魚頭攪動面前泔水般的一鍋東西,“還是再讓我幫你看看?”
文森特略略沉吟了一下。“大體看過,”狐狸公爵的指尖在斗篷下逗弄小狐莉毛乎乎的下頜,“但有些細節和記載的情況不怎麼對應。”
魚頭塞壬像街尾混混似的呸了一聲。“‘大體看過’是個什麼看法?”他遣詞造句極不雅觀,“脫了褲子摸黑和人躺上一張床,從床頭滾到床位,這能勉強算‘大體睡過’?”
狐狸公爵的溫文面孔嘎嘣碎出一條小縫。“沒看過,”他乾脆到,“問題出在胸口上,麻煩您現在診斷。”
魚頭把白眼翻到從腦袋上掉出來一顆眼珠子。“脫,”魚頭在葯鍋後面起身,“衣服掛到鉤子上。”坐着還瞧不出什麼,魚頭一站起來,莉莉安意識到對方的個子居然沒比文森特差多少。
暗暗確認小狐莉仍舊穩妥地坐在內兜,狐狸公爵慎重地把斗篷掛在沙發旁邊生鏽的魚鉤上。
“磨嘰,”魚頭翕張嘴唇,“我最不愛和你這種人打交道,規矩比星星子兒還多上幾條的矜貴病人,看你脫衣服都能累死幾頭豬。”
狐狸公爵皮笑肉不笑地解開襯衫的第一顆扣子。
衣物的翻動聲中,把自身的存在感降到最低,小狐莉偷偷撥開擋住視線的布料。
噢!!!她無聲地捂住眼睛,她從沒在燈光下見過文森特赤.裸他的上半身!!!不可以看下去了,莉莉安把眼睛擋得嚴嚴實實,窺探異性的身體,這一點也不淑女!!!
襯衫的扣子仍在一顆顆地被解開,剛才掃到的一眼反覆在心中重映,彷徨交戰之際,森蚺的教導聲出其不意地在莉莉安腦海中浮現——
“你知道有種玩法,”野性美艷的辛娜拎起手中打着粉色蝴蝶結的超大號束縛帶,“你把另一半牢牢地綁在床上,保證他就算咬牙切齒也不能掙脫……然後你就可以在他面前做任何挑.逗的舉動。”
森蚺的手從頸間一直滑落到線條清晰的腰側,兩團讓莉莉安不敢多看的彈軟聚攏出洶猛的溝壑。“比如一件件地把穿得體面完整的衣服脫下來。”
“你和他角色互換也沒有問題,”辛娜殷殷教誨,“事實上這樣更刺激。但你,莉莉安,但你一定不要因為不好意思而別開眼睛。”
彷彿受到了某種鼓勵,咬緊舌尖,小狐莉不禁睜開眼睛並從爪縫裏偷瞄。
“正常的脫換衣服和搔首弄姿地賣肉是有很大區別的,”森蚺細緻地教學,“另一半為了勾引你可能做出任何動作,比如領口那裏明明連還三分之一都沒解完,卻已經開始刻意地在下腹處狀似不經意地扯開一顆扣子。”
離她不到半米的地方,領口大開的文森特臉色平淡地從褲腰中抽出襯衫下擺。小狐莉的目力讓她清晰地看到幾條被腰帶擋住大半的青筋。
在光滑的皮膚上略微鼓起,讓觀看者輕易地想像出它們的觸感,小狐莉的爪子隱晦地撲騰出踩奶的動作。
“再比如,假設你是個手控,他會挑着角度,半藏半露地向你展示出一雙控制感十足而又很會扣的手。”
貝母扣的反光隱隱地為文森特的指尖鍍上一層光暈,順着修剪整齊的指甲,莉莉安看到他手背上青色的血管。
蜿蜒着藏入袖中,戴在手腕上的機械錶平白被襯托出一股情.色的誘惑。如同禁錮着猛獸的囚索,金屬的冰冷與手掌的溫度衝撞着產生某種奇異的顫慄。
“當他終於千辛萬苦地把胸肌露出來,”森蚺那時的表情顯然是回想起了什麼有趣的場景,“莉莉安,出於雄性們可笑的面子心,他大概率會做出一副風輕雲淡的如常模樣。
但你會信嗎?我是說,當你也裝得視若無睹,他會氣得在腦子裏飛速盤算——究竟有多少男人在你面前實施色.誘?否則你怎麼會不對他產生反應?”
狐狸公爵解開襯衣中段的最後一粒扣子。寓意着乾淨與清潔的白色膠布在他胸前交叉着貼出兩塊與膚色明顯區分開的禁區,一點點粉色從膠布的邊緣溢出,也許是沾上太多它本不該接觸的液體,膠布的一角竟已微翹着崩開。
撕開飽浸的膠布,幾道液體轉瞬間流淌着滾落而下。白色、粉色和他自己擠壓出來的淡紅指痕……美色當前,抑制住自己不要發出聲音,莉莉安小口小口地呼吸。
為什麼文森特的那裏和少女系最愛的水潤粉晶唇釉那麼像!一度身為這隻產品的忠實擁簇,小狐莉頓時覺得嘴巴周圍燙燙地腫了起來。心跳砰砰地在身體中激蕩,血液的衝擊讓她的爪尖也變熱。
記起萊可恩友情借給她看的男模雜誌,莉莉安驀然生出一個有點出格的想法:大狐狸的肉.體如果出現在拉茲會所,恐怕至少要七百金幣一個小時。
這真的是太不淑女了,小狐莉用爪子拍拍自己的臉,哪家溫柔知性的可愛小姐會私下裏想着另一半能在會所里賣上什麼價錢。可是,她在內兜里搖頭,她又不會告訴文森特,不讓他知道,不就好了——
“所以,”森蚺的聲音從紛亂的思緒中上浮,“千萬不要錯開眼睛,他那麼賣力就是為了勾引你,倘若你避開,他會很失落的。”
用爪子在身邊扇了扇風,小狐莉在降低的溫度中悶了一會兒。幾秒之後,她的眼神不聽話地又從小孔洞中溜了出去——
然後和大狐狸似笑非笑的眼神撞個正着。第一次知道文森特天生的眼線還可以把人勾得像條吊竿上的蠢魚,積攢了許久的面紅耳赤轟然炸開,小狐莉嚶地栽回空間袋。
腦海中的森蚺還在兢兢業業地傳授知識:“女性動情可比男人需要更多的時間,如果是我,想上我的床,我會讓他再拿出點真本事。但如果你想體貼體貼對方,到了這步,不妨給他點甜頭當回應。”
甜頭,莉莉安在黑暗的空間袋裏埋得更深,什麼甜頭,她的腦子怎麼忽然聽不懂也想不明白了。
魚頭粗噶的嘖嘖聲像根過期十年的長棍麵包,它硬梆梆地打亂小狐莉的綺思。
“脫個上衣也能脫這麼久!”魚頭嘿然舉起帳篷里沉重的坩堝,鼓起滿胳膊的肌肉,他將整整一鍋的不明液體咚地錘在門外。
風風火火回到帳篷,動作誇張地在帳篷內深呼吸,塞壬伸手就朝自己的腦袋上狠狠抓去。
這一幕太過猝不及防,像是延展性和韌性都不錯的橡膠糖,歪七扭八的醜陋魚頭眼看着就要被塞壬扯出小狐莉尾巴那麼長的變形。
不必提文森特的反應,突然見到這堪稱兇殘的場景,小狐莉甚至在回過神后情不自禁地跟着塞壬的魚頭一起呲牙咧嘴。
兩顆擠在同側的魚眼珠被塞壬抻的吱嘎作響,寒毛倒豎的小狐莉快要把舌頭咬出血的時候,只聽一片連綿的啵啵聲從塞壬的脖頸邊爆起——
啵啵啵啵啵!啵啵啵啵啵!啵啵啵啵啵!
像是滿池塘的癩.皮.青.蛙在月色下同時響亮地接吻,那隻醜陋無比的魚頭竟然被塞壬活脫脫拔了下來。
“垃圾!混蛋!”塞壬的脖子漲紅,“去他光明神的聖騎士!賣給我什麼破爛面具配方,都他光明神的該死!”
扯掉粘在臉上和耳棘上的頭套碎片,一位銀髮藍鱗的俊美人魚罵罵咧咧地轉身。
“就這?!”他粗魯地踹了地上四分五裂的頭套幾腳,“也敢朝我要他光明神的20個金幣!那他光明神的可是金幣!”
看到塞壬真正的樣貌,大狐狸和小狐莉心下巨震——特別是自進帳篷以來一直淡定自如的文森特。
怪不得老諾福克會在日記里提及塞壬的長相,狐狸公爵心中警鈴大作,可不要輕視長相在情場上的作用!
聽說在一顆遙遠的連獸神都無法定位的星辰上,某位懶散的鍋包肉大賢者曾經做出過這樣一番毀譽參半的論斷——
世界上沒有海枯石爛的愛情嗎?當然有,不過是被拋棄的那個臉不好看!世界上沒有不能被原諒的反派嗎?當然有,不過是反派本人的臉不好看!
狐狸公爵是舉一反三的好學生。
狐狸公爵十分有危機感。
狐狸公爵恨不得把地上垃圾般的魚頭面罩再套回塞壬臉上。
這條魚人,不,現在已經英俊得可以稱得上是人魚了,怎麼他光明神的長得這麼好看?!!
文森特心中燥郁,彷彿註定要跟他對着干,讓他的形象在莉莉安面前再下一個檔次,他胸口的奶.水居然在這節骨眼淌得更歡。像是兩眼在雨季不斷反冒氣泡的山泉,托它的福,狐狸公爵覺得自己也不必再和塞壬多費關於癥狀的口舌——
長眼睛的都能看到!兩隻眼睛都長一邊的也能看到!
“行了,”塞壬簡單粗暴地用草繩紮好頭髮,“別在邊上耽誤時間,要不是你脫衣服也脫得慢條斯理,我的魚頭面罩也不至於被藥水熏得失效!去他光明神的,滿帳篷藥味噁心死誰了!”
往地毯上丟了一塊風系魔法石,呼呼嗚嗚的風浪中,瀰漫在整間帳篷里的苦臭藥味幾分鐘內就從帳篷頂端的通風孔消失無蹤。
隱隱地,小狐莉恍然聽到別的攤主在人魚重歸清新的帳篷外悉悉索索地抱怨。
沒心思去抓塞壬話中的邏輯錯誤,狐狸公爵此刻一心只想趕緊看完身體煮完葯然後帶着他的可愛小狐莉揚長而去。
他光明神的,文森特無師自通地熟悉了這句口癖,就憑塞壬的臉能讓這條人魚一秒從粗漢升級成糙漢,這個帳篷就註定了不適合他久待!
文森特在一邊擔心得醋生醋死,待在斗篷里的小狐莉卻是一臉平淡。真的平淡,毫無波動地看着塞壬從身後的藥材矮柜上抽出一本厚厚的亂糟糟的紙片合集,她並不知道狐狸公爵的防禦線已經為了這條人魚的樣貌拔得比倫蒂斯山還高。
她更不知道她心中溫文爾雅的柔情紳士已經開始腹誹着一句接一句的“他光明神的”!
並不是銀毛控的莉莉安只是在單純地旁觀這場就診,她的腦子裏還停留着文森特說出“黑巫師”一詞時的迴音,這令她更加不因為塞壬的臉而大意——誠然,這也從一個方面證明了鍋包肉大賢者論斷的錯誤之處。
逼仄的帳篷里,人魚和大狐狸之間的問診正式開始。
“婚前意外產乳,”塞壬的眉頭淺淺地皺起,“帶有1/4的海洋系血統。”
“沒有契紋在其中起刺激作用,”心裏快要醋得冒泡的大狐狸表面上仍然不急不緩,“半周前突然出現這種狀況。”
“突然出現,”塞壬摩挲下巴,“一點徵兆也沒有?”他抬眼打量大狐狸,目光銳利如電。
“不要刻意隱瞞,”人魚眉心留下淺淺的豎痕,“這關係到草藥的取捨,還是說你想讓現在的狀況在服藥后變得更糟?”
他光明神的,狐狸公爵在心中跳腳暗罵,怎麼塞壬變回人魚之後就連說話也文雅了起來。
但確實不能因為個人喜好貽誤問診,文森特勒令自己平心靜氣,在這條人魚面前他是患者,醫生總不會和病患太計較——但在他的政敵和交際圈子那裏,文森特·諾福克可得不到這種待遇。
實話必然是要說的。
希望小狐莉聽到之後不會認為他是個變態,文森特不甚明顯地瞥了一眼掛在魚鉤上的斗篷。可他其實完全不必帶她來集市一趟,他最初是想着去拍賣會上給小狐莉買些防禦道具的。
或許大狐狸的內心也仍舊和莉莉安一樣盤旋着不自信和試探,他想看看對方會不會因為他展露出的、不那麼偉光正的部分而棄他而去。
倒不是說棄他而去這段關係就會從此中止,生為狐狸,文森特最擅長的就是狡詐地強制性扭瓜;但他又帶着些狐狸的天性,假如有甜葡萄可選,他也並不想一門心思地在酸葡萄藤下望眼欲穿。
“我猜測,”文森特客觀地說出自己的看法,“產乳的誘因是我看到了另一半的幼年體。不,準確來講也並不是幼年體。她是純人類,誤食獸化藥水變成了一隻非常迷人可愛的毛絨小動物。我經常在她睡着的時候把她抱在懷裏走來走去,也許是這種行為使得身體誤判了我眼下的狀態。”
斗篷里的小狐莉睜大眼睛。
聽完大狐狸的一番陳述,塞壬從矮櫃裏掏出一袋用了幾隻的一次性膠質手套。
“這算什麼扯犢子誘因,”懟了一句,人魚示意大狐狸坐直了不要躲避,“我會按壓你前胸和背部脊柱上的幾個位置,如果產生不適感,及時向我說明。”
人魚的口吻理所當然又有點不屑,剖開來看顯然就是對文森特這種亂給自己看病的患者有諸多不滿。
但大狐狸聽到對方的回復只覺得一陣輕鬆。原來他畢竟也還沒變態到那個地步,狐狸公爵像是卸下幾噸沉重的山石,這麼看來,塞壬這位尊敬的人魚醫生兼藥劑師確實是極其有本事。
斗篷里的小狐莉一腦袋貼在帳篷的布料上。
塞壬很專業地檢查着大狐狸的身體狀況。
“脊柱旁邊的幾個位置都有些輕微疼痛,”人魚說著抬起大狐狸的手臂並按壓,“放鬆——你的肘部周圍也感到相仿的疼痛嗎?”
狐狸公爵點頭。
類似的檢查進行了接近十分鐘,人魚摘下手套的時候,文森特對塞壬的觀感在這十分鐘內又上了幾個台階。這條人魚是有些本事在身上的,雖然脾氣和他熬的草藥一樣臭。
等等,大狐狸想到被塞壬搬到帳篷外的那鍋泔水就臉色發青,不會他也要喝那種淤泥般的不明物體吧?
確定了問題的根源,塞壬坐回原位:“你剛進入成熟期不久,對嗎?”
塞壬能看得出這個,大狐狸略微感到些驚訝。“是的。”
“產乳不是你以為的原因,”塞壬抓過一張紙開藥方,“是你體內的海洋血統在你度過退化期后變得比往常更活躍,通常我們把這種表現稱為返祖。”
塞壬的字亂得像是海里纏成一團的長藻,“祝賀你,你是個被海洋眷顧的狐狸。回去找個水深的池塘試試,你會發現你可以在水下呼吸,也並不會畏懼在水中睜開眼睛。十五分鐘內深潛三百米是你的極限,更多的細節你可以慢慢嘗試着發現。”
“不受控制的產乳只是這個饋贈附帶的一點小煩惱,”塞壬從帳篷的角落裏拖出一個大大的空盆,“而且它是暫時的。幾周后你就可以有意識地控制它,至於目前的這幾周,我認為你來找我的目的就是藉助藥物來人為地解決這個小煩惱。”
人魚咚咚噹噹地往盆里扔藥材。
“沼澤的嘆息。”盆里多了一蓬泥灰色的物質。
“地鼠的尾巴。”乾巴巴的小樹枝般的幾根被泥灰色的嘆息盛住。
“督砂鰩的骨刺。”戳破嘆息,銀針樣的長刺噹啷掉到盆底。
“使用過三十年的駝鈴。”它被偽裝成樹枝的尾巴架在上面。
“最後,冬季落下的第一片雪。”六棱的美麗在駝鈴的皮繩上旋轉。
人魚的嗓音一旦正經起來便擁有無限魅力,被塞壬富有旋律的音調感染,小狐莉悄聲跟讀着這個藥方的內容。
剛才的藥劑果然只是個意外,小狐莉安心地在空間袋裏捧爪,聽聽這些動人的名字,文森特果然不必遭受泔水鍋的攻擊。
默默為帳篷外那鍋藥水的主人哀悼,知道文森特沒事,小狐莉輕鬆許多。
“兩小時后回來。”不知從哪裏摸出一個更丑的橡膠頭套,彷彿瞬間解開了封印,上一秒還彬彬有禮的塞壬狂野地擺手趕人。
“麻利穿衣服!沒有防護頭套你們在帳篷里待不住的!去他光明神的,今天不知道犯什麼毛病,一個個又他聖騎士的是個臭得拉稀的配方!!!”
小狐莉的微笑當場凝固在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