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第 64 章
“蘭堂!”
聲音從很遠處傳來,緊接着天際一端才出現了一大一小兩個相連着的身影,由遠及近,逐漸放大,阿遙背着中原中也回到公館門口。
他額頭上還有一滴劇烈運動后未蒸騰的汗水,被蘭堂伸手輕輕拂去,那隻手又向下整理凌亂的衣領,漫不經心地問:“你和中也這是去哪了?”
“在鐳缽街遇見了港口fia。”
眼睛圓而大,而後又閃着光彎成半弧,阿遙停頓片刻:“你呢,在門口獃著幹嘛,怎麼不進去?”
“嗯……”蘭堂將手收回去,幽幽地盯着門把手,“因為我沒帶鑰匙,在門口等你回來。”
好巧哦。
阿遙木獃獃地歪歪腦袋:“那我和中也也沒帶鑰匙,怎麼辦?”
蘭堂:“……”
早說就免了他在外面等了半個小時。
金光散發,一個突兀出現的小方塊罩住了大門的扶手,再下一瞬,連同扶手和門框上一小塊木板就全都消失在異空間裏。
蘭堂的異能力彩畫集,可以連接、切割、創造和毀滅空間,還能通靈屍體,攻守兼備幾乎沒有缺點。阿遙曾以為這個世界裏人人都如中原中也和蘭波這樣強大,可實際上全世界範圍加起來都沒有幾個人能力全面如蘭波。
異能力者之於普通人是稀有動物,異能力者蘭堂立於千萬異能力者的金字塔端之上,然而這位強大異能力者現在生活的全部重心都是挽救一個瀕臨破產的家庭。
現在,一個沒有把手的門又令這個家庭的財政支出雪上加霜。
“……”蘭堂扶額淺淺嘆了口氣,進了門就聽見身後的微微上揚的聲音。
“蘭堂,今天在港口fia第一天上班怎麼樣啊?”
“不如何,我被編入行動部隊最底層,”蘭堂從廚房內端出一杯茶,裊裊白霧升騰,在頭頂暈開消散,“工資不高,底薪還不夠你充一次電。”
好慘哦。
見阿遙無辜的低低笑聲,蘭堂抿茶:“如果要獲得更多獎金,要麼往上爬,要麼參與更多緊急任務,今晚就有一次緊急任務,不過我沒參與。”
緊急任務意味着有生命危險,對蘭堂而言,有生命危險的更多是指他的敵人。他把茶碟放在桌上,慢慢地吹了口氣:“因為我拒絕在正常工作時間以外的時候加班。”
“好耶!”
阿遙雙手舉在胸前小幅度地鼓掌。
緊急任務指的就是晚上鐳缽街抓捕紅髮小孩的任務吧,還好蘭堂沒去,要不然兩邊打起來的時候發現都是自己人,那時畫面一定美麗得光是想想就難以直視。
嘿嘿。
傍晚鐳缽街的戰鬥是龍贏了!
幾乎是一邊倒的戰場局勢,港口fia在橫濱一向霸道慣了,沒預料到在無人踏足的鐳缽街也會遭到人出手阻攔,在阿遙和中原中也衝出來的時候場面幾乎凝固住了,所有黑墨鏡都一臉懵逼地看着兩個少年人砍瓜切菜地把所有穿西裝戴墨鏡的人全都揍趴下。
這是誰?
知道我們是港口fia嗎?
知道也敢惹事?
然而阿遙和中原中也根本沒給敵人反應的時間,電光尖嘯如萬千鳥群鳴叫,他都沒有使出多少力量,光是手裏跳躍的電光輕輕觸摸一下,體質普通的人類就受不了地倒在地上抽搐。
紅髮孩子們被救出來之後也沒有哪裏可去,總不能將他們帶到公館來吧……那麼多人,公館也裝不下啊。
就着蘭波的手啜飲紅茶,阿遙被燙得吐舌頭說不出話,嘖嘖地吐了半天才被救場的中原中也翻着白眼往手裏塞了一杯冰牛奶。
救我龍命!
在自己家裏,龍向來站沒站相,坐沒坐相,整條脊椎都被抽走了一樣半靠在沙發背上,小鹿一樣的眼睛轉了一圈,再把視線焦點落在了蘭堂身上。
小聲說:“蘭堂,不可以從港口fia辭職嗎?”
“不合適吧?”地下世界向來只有叛逃沒有辭職,蘭堂倒並非擔心被追殺,而是覺得:“生活會被無休止地打擾,很麻煩,你為什麼會有這種想法?”
這還要原因嗎!
阿遙掰開手指一條一條數:“我都調查過了。”
“工資低。”還不夠電費。
“24小時隨叫隨到。”大清早和夜幕之後還要執行任務。
“工作環境惡劣。”在鐳缽街。
“有人身安全風險。”倒霉的還會像今天遇見一條龍。
阿遙睜大眼睛,滿是不贊同:“更重要的是,港口fia的首領,腦子有病!在職場上一定要跟對一個好領導啊!”
就連愚人眾在稻妻鬧事的時候都從來沒有把平民卷進去過,如果僅僅是為了白天那具偷了東西的紅髮屍體,為什麼港口fia晚上會泄憤似地對一群手無寸鐵的小孩子動手啊!
這番操作阿遙實在理解不了,即使還沒見過首領一面,左思右想也不知道這種滿腦子暴力小肚雞腸的人是怎麼坐上首領之位的。
他越想越氣:“要不蘭堂你當首領吧。”
“錢多事少,左手提假條右手就能給自己批,還有很多活動資金,想買出版社也可以。”
蘭堂端茶的手一抬,就把吹涼的茶杯往他手裏塞,道:“你怎麼想一出是一出的,胡來。”
這怎麼就算胡來了。
龍抿了抿嘴。
凡事先圈定一個小目標,再把到達這個目標的過程拆解成一段一段的計劃,每段計劃順利完成不就能完成目標。
他砍過世界樹,和神也對峙過,甚至現在瘋魔到將神明之上的天理維繫者也列入試圖翻越的目標。
區區一個港口fia算什麼。
阿遙在心裏千迴百轉想了一堆,上了床腦中都還盤旋着如何不見血刃地將蘭堂送上港口fia首領的寶座,腸子在胸口打了結,覺也睡得不好。
做了一晚上巡迴不休的夢,夢裏打敗天理后又出現了實力地位更高於天理的敵人,道道落雷下來,唯有身邊阿散的臉如舊。
都不知道這到底算是噩夢還是美夢了。
在夢裏阿遙腦中也一直盤旋着這個問題,直到一聲幾百年相處下來熟悉的聲音在耳畔響起,是阿散假裝不耐煩的聲音:“喂,醒醒,太陽曬屁股了。”
——現在想來,一定是美夢吧。
龍當沒聽見。
整張床都是燦爛而又溫暖的淺黃,唯獨阿遙是床褥上唯一獨特的色彩,他在床上滾了一圈,把臉埋在被褥之下,悉悉索索地偷偷將眼睛睜開一條縫隙。
是阿散!
果然是阿散。
時間流速不確定,因而散兵每次上門的時間也不確定,阿遙已經習慣了在入夢之前在胸口鏡子上劃下兩遍散兵的名字,兩個世界將他們隔絕而開,可思念卻能穿透重重時間和空間的封鎖,彼此吸引而來。
阿遙這裏只過了一個晚上,然而散兵卻好像度過了一段不短的時光。往日服裝總是黑紅金三色搭配,而現在他卻換上了一件藍白相間的短打,帽子上還有小小的水窪,髮絲上也帶着水汽。
他以為阿遙還沒有醒,因此露出了一副絕對不會在旁人眼前出現的溫柔神情,眼裏柔柔的亮光像是剪碎的明月。
嘴裏卻不饒人:“你怎麼又在睡,人生里除了吃和睡就不能再找點別的樂子嗎?”
吃和睡還不夠有樂子嗎。
阿遙嘟噥一聲,他還是沒有睜開眼,反而將整張臉都埋進了被子裏,整個人鬆弛而困頓。
在散兵傾下身體,想要湊上來檢查一下這個人是不是連自己的叫醒也不聽了的時候,阿遙火速睜開眼,掀開被子,以正機之神都沒有反應過來的速度。
一口親在散兵嘴上。
吻如蜻蜓點水,觸之即離。
隔着世界壁壘,觸碰不到實體,他既沒有感覺到散兵的體溫也沒有感受到嘴唇的柔軟。
即使這樣阿遙也像偷吃了蜂蜜的小熊一樣,在床上翻滾,笑嘻嘻地彎了彎睫毛:“沒想到吧,我早就醒了。”
“你……你!”
“龍又怎麼啦,”見散兵從臉到耳朵全都蒸騰成粉紅色,躲躲閃閃話都說不清楚,阿遙好奇,“都親了多少次,怎麼阿散你還這麼純情,而且根本就沒有碰到啊。”
散兵:“……”
龍這麼一說,散兵那張五顏六色的臉反倒徹底冷靜下來,往日只會出現在面對敵人的時候的表情此刻出現在散兵臉上。
他看着阿遙,眼神危險而鋒利:“你說我純情?”
頃刻間濃重的陰影俯身而下,將阿遙整個人都籠罩在了陰雲之下,兩個人的距離挨得極其近,卻聽不到彼此交纏的呼氣和吐息。
其實明明是觸碰不到的。
手伸出就可以穿過散兵的身體,就像是投射在幕布上的電影,舊時遺落的星光。然而阿遙怔怔地平躺在床上,像是真的被散兵禁錮在雙臂之間,散兵猛然湊近讓他視線都無法即使聚焦,他看不清散兵的表情,只聽見耳邊又低聲地響起一句:“你不會是認真的吧?”
嘴唇交疊。
散兵還嘲諷似地笑了兩聲。
手指和腰側交集的地方好像有點燙,這麼近的距離都能數清阿散的睫毛,人偶不是不會長高嗎,阿遙迷迷糊糊地想了一堆有的沒的。
思維彷彿凝滯,他下意識地追逐阿散柔軟又充滿攻擊性的嘴唇。
不知過了多久,散兵才微微拉開距離,似乎笑了一下:“你才純情。”
意識回籠,回籠了也不知道該說點什麼,阿遙茫然地盯着散兵看了半天:“你在較真什麼,這不還是沒碰到嗎?”
散兵:“……”
他真的很容易生氣、害羞、情緒出現波動,一會害羞一會逞強,龍盯着眼前的人慢慢心想,見他臉色由紅轉白,再由白轉青。
……現在還生氣了。
阿遙眼睛一轉,要不還是哄哄吧,哄阿散龍可是最擅長了。
就見到下一秒時空間不自然地波動了微小的幅度,兩方世界時間流速沒有規律阿遙是知道的,每一次散兵都會在時空流速改變前順利離開,也不知道這一次他是不是真的氣壞了才會沒來得及走。
阿遙從未見證過時空波動時散兵留下來會發生些什麼,現在他親眼見到了。
手腳縮短,衣服和帽子也等比例變小,阿遙看見籠罩在身上的陰雲手忙腳亂地摔在被子上,一點一點縮成十幾公分的個頭,慌忙地扶好對他來說寬大的帽檐,正又驚又怒地看着他。
阿散:“……”
阿遙:“……”
龍慢慢興奮起來,眼睛都在放光,把小小的散兵捧在手心裏。
哇哦。
阿散變成還沒有龍手掌大的糰子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