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第 53 章

第53章 第 53 章

斷臂從高空落下,重重地跌在了地上,驚起一小片塵土,血流慢慢地從斷口處洇了出來,在地上匯聚成一小灘暗紅色的水泊。

然而這並不能激起任何一絲漣漪。

半空中的龍被激發了暴怒極惡的本相,人偶撿起地上掉落的劍神情肅殺,就連躲在身後仁慈友善的草神納西妲,都對場上的血腥無言相待。

阿遙臉色慘白,瞳孔都變成獸性的豎瞳,龍鱗爬上了他的臉頰,鹿角也長高了數十公分。

“我要讓你後悔來到這世界上,”就如同神明滅世時的極度邪惡和冷漠,阿遙雙目森森,“——我要讓你在地獄中每日每夜地為今日悔恨。”

龍爪向前,爆開巨大的力量,一爪刨向博士的心臟位置,後者迅速回撤躲開致命要害。然而阿遙也沒想過一擊就能殺了他,他更多的是想宣洩殺戮和血腥的慾望而已。

爪爪見血,博士失去一隻手之後戰鬥力不可避免地下降,交手剎那間身上就多了無數傷口,血珠從傷口中流出來,將他變成一個徹徹底底的血人。

一朵朵血霧在身上綻放,連阿遙追上去的眼睛都是紅的。

身後納西妲出聲催促:“阿遙,請你務必快一點,我已經快控制不住世界樹了。”

無論是之前與阿遙單獨見面的,還是方才站在樹底凝望的,無疑是大慈樹王本身。在納西妲和大慈樹王交談的過程中世界樹持續不斷地攻擊他,他在期間跳躍閃回,因此並不知道大慈樹王和納西妲在樹底下聊了什麼。

他只知道一個擁抱之後,大慈樹王將管理世界樹的權能交給了納西妲,真真正正從世界消失了。

然而納西妲對世界樹的控制依然比不上天理注入的指令,納西妲頂多是在阿遙快被擊中的時候稍稍修改下枝條的方向,即便如此她都已經快渾身脫力,身體搖搖欲墜地催促着。

“阿遙,快一點。”

身形交錯,博士從高處墜落,血霧如花綻放,將他的衣擺都染成暗色,阿遙殺紅了眼的攻擊奔着將他碎屍萬段的狠勁,瘋狂又激烈。博士也想要掙扎,然而再強烈的掙扎召喚出了機械生物,都被留在人形機械里的散兵燒成了灰。

世界樹枝再一次襲來,阿遙眼也不眨地翻越過去,導致與他貼身肉搏的博士成了最終的受害者。綠色枝條將他狠狠地釘在了地上,像是枷鎖,在渾身大大小小的傷口裏綻出極致艷麗的血色花朵。

事態急轉直下,即使博士也沒預料到是這個後果,他看着散兵飄落下來,將那頭暴虐的龍攬在身後,自己走上前來。

“一切都結束了,多托雷。”

他真的會死。

生死關頭,博士直勾勾地看着散兵,他渾身都是血,嘴唇卻不自覺地勾了勾,朗聲笑着說:“這一場是你贏了,斯卡拉姆齊,我不得不讚頌你的忍耐和實力……然而這遠遠稱不上結束。”

他的眼神里全都是滑膩膩的憐憫:“即使你面前的我死了,還有無數個我依舊在這片大陸上活躍——要知道,切片技術,還是我在你身上實驗獲得的。”

他說的實話。

眼前的博士是最強大的個體,殺死他也無法扭轉“多托雷”們依舊存活在這個世界上的事實,他早就將自己分成了數份,灑落在提瓦特各處。

散兵提着阿遙的劍,冷漠地注視着他。

狂風鼓吹,空間裂縫越來越多,黑洞一樣將周圍的一切全部吞噬。博士身上已經找不到一塊完好的皮肉,關節盡斷,血淋淋地露出了其下的白骨。

散兵緩緩將劍對準博士的心臟捅下去,他滿心的暴戾恣睢都在這一刻被隱去,變得平靜安定。

他問:“你真的覺得’多托雷’們還能活下去嗎?”

劍的手很穩,一點一點下沉,戳穿博士的心臟,再將其攪成無可復原的肉泥。

勾了勾嘴唇,此刻終於能在散兵身上看見神明高高在上的影子,他的語調也平靜下來,帶着一絲得償所願的饜足。

“未免你在死前還不清醒,我勸你最好再感應一下,你的切片們是否還活在這個世界上。”

博士的瞳孔在此刻緊縮。

一直以來被忽視的異樣被提起,那張從來都是冰冷審視的劍終於在此刻扭曲得看不出原本的樣子:“你……什麼時候……”

這副恍若惡鬼的樣子極大地愉悅了散兵,他沒有回答,而是將劍從博士胸口□□,再次高高地舉起。

“這一劍,是為了踏鞴砂,為了阿遙,為了我自己。”

“吾乃人造之神‘七葉寂照秘密主’,於此時此地賜予人類永恆的失敗。”

向博士的頭顱狠狠摜進去!

一月多前,深淵宮殿裏。

深藍如同海面波紋的紋理點綴這座藏在地底數百年的宮殿,在粘稠流動的黑暗之下,深淵教團的王子空與散兵單獨交談。

空提到了雷龍的輪迴,提到了天理對雷龍的提防,他將深淵教團特殊迅捷的情報搜集能力擺在了牌桌上,試圖用幫助散兵獲得神之心為由換取他的幫助。

然而散兵神色懨懨:“神之心本來就是我的囊中之物,不需要你的幫助,我自己也能取得。”

他抬腳就走,身影很快消失在霧裏,留下空在原地怔怔不知所措,還以為好不容易獲得的結盟機會就此破裂。

——下一刻,散兵去而復返,又重新回歸到深淵宮殿的大廳。

“你說深淵教團獲取情報的能力很強?”他挑了挑眉,“那不如你讓你的手下們,幫我找個人。”

希望驟然又起,空的眼睛亮了亮:“誰?”

“愚人眾執行官第二席,多托雷。”

這世界上沒有比散兵更了解多托雷的切片技術是怎麼回事,他暗中收集了不少關於切片的情報,此刻盡數交到了空的手中。

“切片的數量就這麼多,我需要你和你的深淵教團在這段時間內快速掌握所有切片的位置,再等我信號發出的時候,一舉殺死他。”

散兵抬頭看了一眼穹頂,直直地與空對視:“我來對付他的本體,剩下的就交給你們了,讓我看看深淵教團的實力吧。”

“信號是什麼?”

“等到時你自然就會知道了,”散兵不動聲色,扯了扯嘴角,“讓你的人盯着須彌。”

空低低地笑了一聲,深淵裏全都是空間縫隙,教團里的人可以通過裂縫去往地上世界的任何一處。他答應了散兵的提議,只要深淵教團能協助他幹掉多托雷,散兵就會協助他與天理為敵。

……如果天理真的不擇手段地對付阿遙的話。

冰冷的穿堂風不知何時而起,從大殿裏穿過,掀起一陣陣尖銳的哭嚎。

剛才的傲慢被收斂了起來,散兵靜靜地佇立在原地,他停頓了許久,才問空:“天理會怎麼做對付阿遙?”

此時他還不知道世界樹已經被暗中動了手腳,然而帶上天理的名義就已經足夠心神震動。她端於七神之上,於天空島俯瞰這片大地,是比神明更加高位的存在。

空的眼睫垂了下去,聲音也帶上了凝重:“天理做事向來迅捷毒辣,就像當初對付坎瑞亞的時候打了一個措手不及。她一旦盯上了獵物,就永遠不會放棄,直到得手的那一刻。”

“原來如此。”

空氣突然就凝重了,即使空不明白這種凝重如何而生。

停頓片刻,散兵在瞬息間就做好了決定,他深吸一口氣:“坎瑞亞科技發達,那有沒有遺留下來的保護裝

置?”

“有。”

空拿出一面小鏡子,遞到散兵手中,這面鏡子有一定的通訊作用,但它最初是用作一個保護罩而生的,只是需要注入相當龐大,即使神明也難以承受的住的元素力。

散兵將自己的力量全部注入到其中,他的臉色發白,肌肉不自覺地顫動,整個人都染上了灰敗的氣息。直到鏡子完全與他的元素力綁定,在鏡面上寫下他認定的真名就會得到提醒。

“……你要這個做什麼?”空聽見自己的聲音發緊,“就算你注入再多力量,鏡子也——。”

“空。”散兵瞥了他一眼。

他打斷了空,神色鎮定自若。

“有時候我情願自己從來沒見過他,這樣說不定他活的時間還能再長一點。”散兵將鏡子揣進懷裏,他的表情一如最初和空見面時的傲然,“後來又覺得沒有意義,阿遙總說死亡同樣是生命的一部分,但活人的紛爭,哪比得上死人的寧靜。”

帽沿微微挑起,散兵緊緊盯着空,那雙眼睛此刻迸發強烈的光彩:“……如果有朝一日真的非要他死,與其被無窮無盡地追殺,不如從來沒來過這個世界。”

那一刻震撼矚目的光讓空心口震動,剎那間他瞳孔放大,眼睜睜地看着散兵說完話後頭也不回地離開。

這一次他再也沒有回來。

後來,空按照約定,深淵教團傾巢出動,按照散兵給出的情報在全大陸範圍內監視着博士的動向。深淵法師和丘丘人一直以來就在地上活動,他們出現在各處都不奇怪,即使被博士發現了還能立馬回歸深淵全身而退。

時間一天天過去,深淵教團還發現了幾個博士新誕生的切片,為保證計劃順利,連空自己都悄悄地來到地面之上。

他們不知道散兵所說的信號究竟是什麼,保持按兵不動,直到須彌地底傳來新神誕生的消息,同時小吉祥草王出逃,教令院大亂,須彌城地底傳來一聲怒吼。

“剎那生滅!”

整座城市都陷入了震顫戰慄和恐慌中,然而空卻明白了散兵所說的信號是什麼。須彌的情報傳來,他立馬向全體深淵教團下令:“出擊!”

強大的,死於深淵使徒的圍剿。弱小的,在深淵法師製造的□□中神隕。兇手在一擊必中后悄悄退場,唯有死亡的畫面終於順着神經脈絡傳回了本體。

“你……什麼時候……”

博士瞪大了眼睛,其中全是不可置信和難以預料,他想問散兵什麼時候和深淵教團勾結在一起了,什麼時候又暗中搜集了他的情報。

然而一切問題都失去了意義,手腳被束縛,胸口還被一腳碾進地里,眼前單手劍裹挾着雷光電弧朝他落下來,已經避無可避,連刀柄都要狠狠地捅進去。

“多托雷,受死吧!”

“歸於虛無之前見過世界樹也不算全無收穫。”

多托雷猖狂大笑:“……那你就跟我一起死吧!”

散兵眼中一凜。

隨即——

轟!

轟!轟!

前一聲是刀柄徹底插入腦部後代表博士徹底失控的小型轟鳴,后兩聲是博士的身體轟隆炸出無數的碎片,他在最後一刻當機立斷選擇了自爆,如今屍體碎片鋪滿了整片空間,引發了劇烈的二次爆炸。

這最後一擊毀天滅地,大地分崩瓦解,穹頂彷彿被一隻巨手撕裂一片一片的,博士的死亡帶着將天地同歸於盡的磅礴力量,瞬間將這片世界樹籠罩的空間都撕得粉碎。

散兵處在爆炸的正中心。

空間邊界,納西妲緊緊咬住嘴唇,試圖控制住蠢蠢欲動的世界樹,然而她實在是沒有力氣了:“我……控制不住了!”

枝條突破了草神的力量,閃電朝正中的龍攻去

下一秒一個身影從眼前略過,直直地朝爆炸中心衝過去,勢不可擋地無視爆炸在身邊炸開。

他身後還有萬千比爆炸還要兇狠的枝條在追逐,納西妲只能在原地大喊:“阿遙,別進去!你會死的!”

他根本沒聽見。

阿散還在最裏面,在博士死亡的那一刻,他是距離爆炸最近的人,他才是最有可能會被波及的那一個。

阿遙跳上機甲又輕盈落下,逆着風向向中心奔去,如同飛蛾撲向晃動的燭火。

在漫天的空間裂縫和塵埃風沙里,阿遙終於看見了那個心心念念的身影,他已經受了重傷,與人形機械連接的管道部分都在鋪天蓋地的爆炸中被炸斷。

沒有了管道連接的阿散已經失去了行動的力氣,眼見着最後一波洶湧猛烈爆炸馬上就要襲來。

阿遙伸出手,拚命往前跑,在散兵沒有知覺的身體上套上了他最後一個無比堅固的護盾。

在下一刻胸口瞬間劇痛,世界樹枝極速襲來,狠狠地貫穿了阿遙的胸口,將他釘死在這片即將崩塌的土地上,隨即白光吞噬了在場所有人,灰燼和塵埃都被吞噬的一乾二淨。

最後一波爆炸炸開,轟——

良久。

硝煙散盡。

風捲走涌動的塵埃。

散兵好端端地站在原地,龍的力量最終還是保護了他,讓他免於烈火,讓他免於灼傷。

他愣了一會,茫然又無措,而後回過頭。

噹啷。

手中緊緊握住的劍突然落在地上。在他面前的阿遙胸前大量鮮血噴洒而出,將層層全部都浸透了血色,血流從胸口巨大的貫穿傷里汩汩流出,順着晶瑩七彩的樹枝緩緩流到地上。

“我……”阿遙張了張口。

一瞬間胸口的冰涼打亂了腦中全部思緒,阿遙想說你沒事太好了,想說我有沒有幫到你,想說博士是不是死透了,想說世界樹造成的傷口太疼了。

最後他茫然無助地抬起頭,聲音發顫。

“……阿散,我是不是又要進入輪迴了?”

阿遙向來不在乎生與死的距離,他曾經覺得就算自己身隕,也能化作無處不在的風,化作頭頂飄散的雲,以另一種形式陪伴在阿散身邊。

然而他此刻感到了籠罩在頭頂的恐懼。

——要是他死了,阿散會不會又守着回憶孤獨地度過一個四百年?

無數混亂紛雜的念頭都混沌而去,阿遙伸出手,指尖落在散兵臉上,在他臉上留下一個血印。

“我……要是再次進入輪迴,你還會願意等我下一個四百年嗎?”

“不會!”

散兵跌跌撞撞地朝他走了兩步,他扶住阿遙,將他擁入一個充滿血氣的懷抱里。

“我不會等你的,因為我是一個比誰都自私的人。”

他將整張臉埋進一個冰冷的頸窩裏。

指令完成,世界樹在此刻崩塌成點點如星光燦爛的碎片,在這浩瀚星河裏,到處是空間破碎后的時空亂流。

阿遙從半空重重摔落,落在散兵的懷抱里。

散兵的聲音顫抖,喏喏半天只吐出一個名字:“……阿遙。”

眼前開始模糊,恍惚間感覺到一陣輕響從胸口中傳出,但阿遙已經沒有精力分辨出這是什麼東西。

龍曾經說過要嫁給阿散,不要白無垢,要最閃亮的禮服。

血液噴涌而出,此刻他披着血色閃耀的紗,面色慘白卻依舊精緻,靠在散兵懷裏。

“我……四百年前的時候就想告訴你,只是沒來得及。”

阿遙閉上眼睛,聲音因為劇痛而虛弱顫抖:“我本來是一條無憂無慮什麼都不懂的龍,遇見你之後我學會

了悲傷、難過、嫉妒和委屈。”

“可是每一次見到你的時候,那些酸澀的負面情緒就消失不見,心裏只剩下歡喜。”阿遙聲音低低的。

“歡喜到讓我覺得每一個和你在一起的日子都無比璀璨。”

他的人偶叫阿散。

他是雷電將軍創造的試作品,他是踏鞴砂的傾奇者,他是愚人眾的執行官,他是須彌的新任神明。

龍和他親吻過,擁抱過,一起度過漫漫長夜,最重要的一點是,龍的生命里只有他。

你永遠永遠不能忘記他。

少年靠在散兵身上,逐漸沒了聲息。

彷彿過了很久很久。

手有千鈞重,散兵一寸一寸地抬起,從阿遙的懷裏取出鏡子,再從髮際上取下鈴鐺。

手微微用力,鈴鐺就被融成了兩個金色的指環。

“我知道啊。”散兵將其中一個指環套在了阿遙的手指上,“我知道你從來沒騙過我。”

只要一個人眼裏只有他,永遠朝他奔來,他就知道那個人是真心喜歡他。

下一秒。

鏡子被注入了所剩無幾的神力,剎那間光芒吞沒了破碎的空間。神力撫平了阿遙身上所有傷口,觸目驚心的貫穿傷也緩緩癒合。

他在散兵懷裏就像睡著了一樣。

鏡子的防禦被觸發,瞬間在阿遙身周製造了一個紫色的護盾,像一個氣泡一樣從散兵懷中飄起,籠罩着阿遙,向高空的空間裂縫裏緩緩飄去。

裂縫不知會通往哪個世界,然而鏡子和其中屬於散兵的神力會保護他。

“我不會再等你下一個四百年了。”他的眼眶微紅,“所以你會沒事的。如果世界不願意接納你,那我會讓它肅清。”

“等你重新回到提瓦特,整個世界都會擁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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撿到一隻人偶[綜原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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