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開山大典
翌日清晨,谷清寒渾身酸痛,披着一件黑色道袍,一瘸一拐地從廂房走出。
燕叔他下手也太狠了些,縱使我有長春真氣護身,也經不住他一頓毒打。
今日武當要舉辦燕叔的開山大典,天還未亮武當上下就熱鬧非凡。谷清寒來到太和殿前的廣場,放眼望去,當即在那些忙忙碌碌的弟子中捕捉到昨夜陷害他的鐘師兄。
谷清寒咬牙切齒地看着那道矮小瘦弱的身影,頓時渾身上下充滿了勁兒,腰不酸了,腿也不瘸了,挺直腰板,氣勢洶洶地就要去找他麻煩。
“算了,今日是燕叔的大日子,暫且放他一馬,免得又挨一頓胖揍。”谷清寒轉念一想,細細想來,昨日果然是磕頭磕傻了,一言一行未免有些太過放浪。
先看看燕叔在何處?谷清寒左搖右晃,一眼掠過,皆是身着白袍的外門弟子在打點、忙活。
這武當派也有內外門之分,剛入門的弟子除了做日常功課外,還要負責一些雜役、守門以及值夜的活。等過個一兩年,其中表現突出者、天資聰慧者就有機會參加拜師大典,被各峰峰主選中后就成了內門弟子。
像我這種,天資卓越、天賦異稟之人,才能成為一峰的開山大弟子!谷清寒美滋滋地想到。
等等,白袍?外門弟子?谷清寒摸了摸下巴,嘴角瘋狂上揚,頓時心生一計。若是燕無極看到這一幕,怕是又要罵他心術不正了。
只見他快步走向鍾師兄,拍拍他的肩膀,裝作恭敬的模樣,道:“師兄道安,不知師兄在忙些什麼?可還需要人手?”
鍾靈玉有些訝異,只當是他昨日被燕無極治服了,也是客客氣氣道:“谷師弟道安,這道場也快佈置好了。倒是燕師叔問過你下落,你還是快些去偏殿找他,莫要耽誤大事。”
“師弟知道了,還有一事相問。昨日雖知師兄高姓,但還未請教師兄大名。”谷清寒目光瞬間變得犀利起來。
“師弟不必客氣,你師兄我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武當鍾靈玉是也。”只見鍾靈玉伸出大拇指,指了指自己,笑嘻嘻道。
“那就不打擾師兄了,這大典開幕在即,師弟還有要事在身,告辭。”谷清寒說罷轉身就向偏殿走去。
鍾靈玉你還笑得出來?等到開山大典上,我求師傅將你收入門下,到時候誰是師弟還說不準呢!一想到鍾靈玉乖乖向他求饒的模樣,谷清寒心中就是一頓暗爽。
“你這兔崽子,怎笑得這番猥瑣?”燕無極說罷就是一個板栗敲上去。
不知不覺間,谷清寒已經走進偏殿。他一吃痛,一抬頭,只見燕無極身着一件紫色道袍,臉上的笑意更是藏都藏不住。
“嘶哈!”谷清寒回過神來抱怨道:“師傅你輕點,真要敲傻了!”
還未等他細看,一身着黃色法衣的道人,便笑眯眯地叫住他:“谷師侄,貧道的見面禮你可還滿意?”
在大典上,有資格身着黃袍的道人,不是掌門還能是誰?谷清寒自然不敢造次,老老實實道:“多謝掌門教誨,弟子知錯了。”
掌門樂得撫掌,拉着一眾紫衣峰主,指着谷清寒道:“這頑劣小子你們昨日可都見過了?敲竹杠敲到他師伯身上。”
“你們猜昨晚那幾聲慘叫是哪裏傳出的?”不等眾人作答,掌門撫着鬍子滿意道:“今早燕無極說是他揍的!”
這一問一答下來,自然惹得眾人哈哈大笑。“完了,我的一世英名!鍾靈玉,
你給我等着!”谷清寒扶着頭,一臉生無可戀。
開山大典就在談笑間拉開序幕,只見黃衣掌門立在大殿前的台階上,一改先前的隨和,嚴肅地望向廣場上的弟子,手中還拿着祈福用的表文。
一眾峰主身後站着各自的弟子,老老實實的在廣場上等着,谷清寒自然不例外。
片刻過後,只見一名身着紅衣,仙風道骨的老人,緩緩從正殿走出。在眾人恭敬的目光中,坐到一旁早已安排好的太師椅上。
谷清寒盯着這位慈眉善目的老人,震驚之餘,才想明白,那日在太和殿前扶自己一把的,竟是這武當上下輩分最大的老人!
不等他多想,時辰已至。“咚,咚,咚”悠遠的太和鐘聲回蕩,宣告着武當派、古岳峰開山大典,正式開場
師祖燃香,掌門服侍在旁,又有幾名弟子將祭品抬上來。只見掌門打開手中的表文,渾厚的聲音傳遍整個武當:“志心皈命禮
混元六天,傳法教主……鎮天助順,真武靈應……玉虛師相,玄天上帝。金闕化身,盪魔天尊。”這前頭自然是念誦玄天寶誥,請的自然也是真武大帝。
掌門頓了頓,莊嚴肅穆地向真武大帝稟明,古岳峰開山立脈一事:“律轉鴻鈞,武當恢弘。……古岳得開,新脈肇啟……”
待表詞念完,鍾天師行了個三拜九叩的大禮,眾人也是跟着照做。待天師坐回太師椅,掌門也配合的舉起雙手,向眾人宣告:“禮成!”
眾人皆是高呼:“謹遵法旨!”
谷清寒也不知道在他昏迷的時候,燕叔和武當的師叔師伯們談了什麼。他只知道,顛沛流離數日的他,終於在武當安定下來。
燕叔也是感動得熱淚盈眶,激動地伸出顫抖的手,按了按谷清寒的肩膀。
短暫的騷動過後,只見鍾天師招了招手,示意眾人安靜,隨後不急不徐地道:“今日趁着無極開山立脈的日子,也將清寒收進門吧!”
說罷,谷清寒也是自覺跪在師祖面前,激動道:“見過師祖!”
“好好好,好徒孫!”一連說出幾個好,鍾天師也是撫了撫胸前花白的鬍子,一臉欣慰道:“今後你就是無極門下的大弟子,日後定要勤於練武、嚴於律己,不要墮了你師傅和武當的名頭!”
“是!弟子謹遵教誨!”谷清寒應道。
“我聽聞……”還不等鍾天師說完,谷清寒心中一緊,神情大變:壞事!這幾日我在武當可沒留下什麼好名聲吶!
“我聽聞,昨日你的諸位師叔、師伯可是給了你不少見面禮。”鍾天師笑眯眯地看着谷清寒:“今日你正式入門,師祖既無神兵利器,也無靈丹妙藥相贈。”
谷清寒連忙稱不敢。當真是,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昨日還因送寶而肉痛的師叔、師伯們,這下倒饒有興趣的看着這二人。
鍾天師想了想道:“這樣吧,師祖就答應你一件事。在師祖能力範圍內,既不能是違背倫理道德之事,也不得是傷天害理之事。”
眾人皆是一臉艷羨地看着谷清寒。雖說這幾日谷清寒所作所為往小了說是頑劣不堪,但往大了說也可稱其傷風敗俗。看鐘天師對其寵愛程度,卻是絲毫不減。
武當天師一諾,就這麼給了一個毛頭小子,當真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
谷清寒聞言,自然是感動萬分。他自知鍾天師的喜愛,不過是對燕無極的愛屋及烏罷了。
思忖良久,谷清寒還是決定道出先前想好的說辭:“謝師祖!徒孫倒真有一事相求,請師祖成全!”
“哦?這麼快就想好了?”鍾天師看向他,道:“你且說來!”
“古岳峰新啟,我觀師傅這幾日是夙興夜寐、廢寢忘食,左右也沒個幫手。轉念一想,師傅這脈人才凋零,只有我這一個光桿大弟子。”谷清寒誠懇道。
“眼看那拜師大會要等到來年開春,古岳峰上百廢待興,實在是等不贏!”谷清寒焦急地說道:“趁着師祖給的機會,我就擅自主張,想替我師傅要幾個弟子!”
這一番話,聽得一眾峰主是感慨萬千:難道我真認錯這小子了?燕無極也是頗為感動:回去后少喂些板栗給這小兔崽子!
鍾天師被谷清寒一番話說動,抹了抹眼角道:“好孩子,念在你一片孝心,便叫你掌門師伯多給古岳峰委派些外門弟子。”
“收徒嘛,講究一個你情我願。何況這內門弟子,要經過重重考核,是要傳你師傅衣缽,委實不好輕易收進門!”
可惡,真是百密一疏啊,忽略了這內門弟子可不是想收就收的。不過到了這個地步,谷清寒還打算掙扎一下:“師祖此言差矣,我武當人才濟濟,隨便一個外門弟子放到江湖上,也是被各大門派搶着要,怎麼不夠繼承我師傅的衣缽。”
廣場上一眾白袍弟子,皆是激動萬分:這小子可算說了句人話!
只有鍾靈玉一人,突覺後背發涼:不對啊,這艷陽高照的,我剛剛怎麼打了個寒顫?
谷清寒繼續道:“這幾日,我觀一位外門弟子,天資聰慧不在我之下,骨骼驚奇也是萬中無一,品行端正更是上上選。”
“你說的這人是誰呢?速速說來,也好讓我等評判一手。”一紫衣峰主也是站出來,好奇地問道。
“你且說來,要真是塊璞玉,我相信你師父也不會不收的!”鍾天師也是被勾起好奇心。
“是啊!是啊!你快說是誰啊!”一眾白袍弟子也是激動不已,更有膽大的直接問向谷清寒。
“諸位且慢,聽我道來。此人就是行不更名坐不改姓的……”谷清寒頓了頓,吊足了眾人的胃口。
狗賊!有狗賊!鍾靈玉聞言,只覺雙頰滾燙,差點就要暈倒在這開山大典之上。
“武當鍾靈玉是也!”谷清寒終於揭曉了答案。
“為什麼啊?為什麼啊?”眾弟子聽罷起鬨到。
“我說了不算,各位且聽師祖批判。”谷清寒圓場道,卻沒注意到諸位峰主一臉不可思議的神情,黃衣掌門更是看死人般的目光看着他。
鍾天師的臉上青一塊、紅一塊,顯然也是被他這番話破了功:“那鍾靈玉何在?”
只見白袍弟子中,一個瘦小的身影,快步走上前道:“回師祖,弟子在!”
鍾天師看着跪在眼前的人,眼神滄桑,似乎是回憶起往事,一時感慨萬千。過了良久,他才平靜地道:“你可願拜你燕師叔為師?”
鍾靈玉沒有回答,只是捂着臉,瘦小的身子止不住得顫抖。終究是捂不住,豆大的眼淚,一顆一顆地滴落在地上。
要不要反應這麼大啊,搞得我懷疑你做我師弟,反倒佔了大便宜!谷清寒不着痕迹地撇了撇嘴。
“弟子願意!”鍾靈玉帶着哭腔,聲音顫抖地回道。
“既是清寒推薦的,無極你就收了他吧。”鍾天師向燕無極招了招手。
“是,師尊!”燕無極看戲看得還未過癮,聽到鍾天師叫他名字,連忙上前應道。
“今日開山大典順利結束,諸位峰主帶着自己的弟子散了吧!”黃衣掌門瞅準時機,終於宣佈了大典結束。
一眾峰主,帶着各自的弟子離開前,皆是向谷清寒投來敬佩的目光。黃衣掌門離開前,甚至偷偷給他比了個大拇指。看得谷清寒有些不自信:我這臉上有什麼髒東西嗎?
待眾人離開后,整個大殿前就剩下鍾天師、燕無極、谷清寒、鍾靈玉四人。
鍾天師叫住幾人,指了指太和宮上的金殿,道:“你們三人,且隨我來。”說罷,燕無極就起身想要去扶他。
“不用,不用!”鍾天師擺擺手,又指着谷、鍾二人道:“你們倆來扶我。”
他二人聞言,自是一左一右攙扶着這位仙風道骨的老頭子,顫顫巍巍地走向金殿。
“這金殿真的是金子做的?真是金碧輝煌吶!”谷清寒見幾人氣氛有些凝重,甘當丑角,提幾個蠢問題:“不知這金殿得花幾許錢才造的出?”
“錢錢錢,你就知道錢,真是俗人一個!在師祖面前你就不能安靜一會?”鍾靈玉終於忍無可忍,沒好氣地道。
鍾天師倒也隨和,笑着看兩人爭吵。
到了金殿前,鍾天師掙開兩人攙扶的手,上去拜了一拜,道:“這金殿供的真武老爺最靈,你們且誠心拜着,當心他老人家在九霄之上降下神雷劈你。”
這玩意也是一脈相承的嗎?跟着拜上一拜的谷清寒表情古怪地看向燕叔,他也是尷尬地回了一笑。
拜完真武大帝,鍾靈玉呼吸間已經有些哽咽。燕無極連忙給谷清寒使眼色,就要拉着他離開。
只見鍾天師伸出手那雙蒼老的手,有些親昵地擦拭着鍾靈玉眼角,那淚珠兒如同斷了線的珠簾,越擦越多。
鍾靈玉終於壓抑不住,輕呼一聲:“爺爺!”
聽到這兩個字,谷清寒如遭雷擊,瞬間呆愣在原地。他難以置信地向燕叔問道:“師祖他老人家也姓鍾么?”
燕無極點點頭。
這下真倒灶了!我這哪裏是找師弟啊!分明是請了個三世祖!
恍惚間,谷清寒彷彿看到自己乖乖向鍾靈玉求饒的模樣。“我的武當生涯結束了。”谷清寒失魂落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