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回到原點

李清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出“渡口”的。站在湖邊，她忽然就像十年前的自己一樣放聲大哭起來。哭得那麼傷心，那麼悲愴，像個無助的孩子。

邱今輕輕拍着她的肩膀，柔聲安慰道：“好了，別傷心了。你改變了過去，事情應該都朝着好的方向去發展了。”

“真的嗎？我的音樂夢想，真的會實現嗎？我，真的不會再遭遇那次爆炸了嗎？”李清揚起臉，含淚問邱今。

邱今語氣輕快地說：“這個答案很容易知道。嗯，你參加了那個節目后，有沒有火起來，大概一年之後就應該有答案了。不如我們再穿越到一年以後。”

“好。”

一陣熟悉的天旋地轉后，李清聽見了耳邊呼嘯的北風，額頭也似被小刀子割着一樣生疼。

她一個激靈，馬上睜開了眼。

“不！不！怎麼會是這裏？”

李清瞪大眼睛，雙手抱頭，在原地轉了一圈。周圍的熟悉景物讓她瞬間陷入了絕望。這是一幢商場大樓後面的小巷子，一排低矮破舊的小店面，飄出各種風味的飯菜香。

沒錯，腳下的土地不是BJ。而是她的老家，那座東北重點工業基地，有着關東悠久歷史，被稱為“一朝發祥地，兩代帝王都”的省城。

而她此刻所在的地方，再熟悉不過，就是火車站對面的商業街里旁支的一條小巷子——一個與都市的氣息距離很近，卻又被繁華所遺忘的角落。

李清的目光定格在前方的一個小小店面。簡單質樸的牌匾上，寫着“幸福家小飯館”幾個彩色的大字。門上還貼着“招聘廚師”。她哆嗦了一下，眼中透出深深的恐懼。

“不！不！這不可能！”李清朝着身旁的邱今大聲喊了起來，聲音都撕裂了，“我不是已經改變過去了嗎？一年之後，我怎麼還會出現在這家破飯店的門口？這不對！”

而就在她嘶吼的同時，一個熟悉的身影從巷口拐了進來。李清馬上認出，那就是九年前的自己，身子因恐懼而不住地顫抖。

九年前的她裹着一件臃腫的深咖色羽絨服，兩縷亂髮從羽絨服的帽子裏鑽出來，在寒風裏雜亂地舞動着。她的那雙眼睛也沒了光彩，像一潭渾濁的死水。

“你、你怎麼回事？”李清大步上前，雙手抓住九年的自己的胳膊，使勁搖晃，“我不是告訴你不要答應陳凱倫嗎？我不是告訴你用《蝸牛也有夢想》這首歌去參加節目嗎？你是不是沒聽我的話？你怎麼又出現在這裏？”

李清像瘋了一樣，一聲高過一聲，將九年前的自己搖晃得如同風中的枯葉。

“都是你！”九年前的李清忽然大吼一聲，用盡全身力氣，將李清推開了。

李清重心不穩，重重跌倒在地。

九年前的李清朝前邁了一大步，居高臨下俯視着李清。她瞪着眼睛，目眥欲裂，額角隱約可見暴起的青筋。

“我就是聽了你的話，才耽誤了媽的手術。要不是你，我不會眼睜睜看着她離開人世！”

李清坐在地上，喘了兩口氣，又急切地問：“既然你聽了我的話，那為什麼還會出現在這？你難道沒有繼續參加《尋找最美的聲音》嗎？”

“哼，《尋找最美的聲音》？”九年前的李清含着眼淚冷笑，眼中一片嘲諷，“那節目是火了，火得一塌糊塗。可是，那跟我又有什麼關係呢？我聽了你的話，堅持用《蝸牛也有夢想》參賽，可最後，我的報名石沉大海，連海選都沒進去！這就是你說的實現音樂夢想？這就是你說的紅透半邊天？呵，

除了賠進我媽一條命，我什麼都沒得到！”

李清瞪大眼睛，張着嘴，不住地搖頭：“不對，不應該是這樣的啊！《蝸牛也有夢想》這首歌，明明有大火的潛質啊！怎麼可能連海選都進不去？”

“哈哈哈哈！”九年前的李清仰天大笑，笑得淚流滿面，“沒錯，這首歌火了！但是，是被林虹唱火的。哦對，你還不知道，我進海選失敗之後，又去找了陳凱倫。但這次他壓了價。他說，因為我用這首歌報了名，所以他還要花錢擺平其他聽到這首歌的評委。最後，他就只給了我五萬。五萬啊，給我媽做手術，還差了好幾萬。我又東拼西湊，可還是不夠，還是不夠啊！最後、最後，我只能眼睜睜看着她閉上了眼睛，就再也沒睜開……”

悔恨的淚水劃過那完好無損的臉龐。

“什麼？你最後還是把歌賣給了陳凱倫？”李清站了起來，瞪着九年前的自己，“你為什麼要賣？就算這次沒成功，你也可以嘗試其他的機會啊！你怎麼能就這麼輕易把它給賣掉了？”

“因為我已經不再相信你了！你為什麼要出現在我的生活里？自從你的出現，我沒有一天是好過的！如果你沒出現，媽也不會死！你走吧！我不想再看到你！”

九年前的李清吼了一陣后，轉身便大步朝着幸福家小飯館走去。

“不要！”李清一把扯住她，“你不要進去啊！四年後，這裏會發生煤氣爆炸，你的臉會燒傷的！你見過我的臉呀！”

李清又扯下了口罩，死命拽着九年前的自己，哭喊着：“你看看我！你看看我的臉呀！你要是進去了，這輩子就毀了呀！”

九年前的李清狠狠甩開李清的手，回頭瞪着她，指着飯店大聲說：“我不會再相信你了！而且，就算真的會發生煤氣爆炸，我也無所謂！那就是我因為自私，沒有及時拿錢給媽做手術應得的報應！”

“不，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

李清望着走進飯店的自己倔強的背影，雙手掩面，泣不成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