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功成
由兆盛一聽是萬匡德，趕緊再次抱拳拱手說道：“欸呦！原來是萬大團頭，大團頭的大名如雷貫耳，小子我是久仰了，沒想到今日能在此地見到大團頭！”
萬人敵瞪了一眼旁邊那個拍馬屁的人，似乎是對他的多嘴有些不滿。可是聽了由兆盛的話，臉上也是顯出一絲得色，然後問兆盛道：“豈敢、豈敢！小兄弟來此有何貴幹啊？”
由兆盛心說你們綁人在先，捎信兒讓我們來贖人在後，現在你還問我有何貴幹，你跟我這兒裝什麼王八蛋啊？
但是人家問了，兆盛只能回答道：“在大團頭面前不敢說假話，這不是我們村子裏有人不開眼，得罪了大團頭和眾老大，被眾老大給扣下了，所以村子裏的鄉親父老就讓小子來跟大團頭求個情，可不敢說是讓大團頭賣小子一個面子，您就饒他這一回吧。”
說著，就把裝着贖金的褡褳摘了下來，放在大當家的面前的地上，又接着道：“這是我們村子裏的一點心意，還有外面那幾頭大牲口，大團頭可別嫌少。小子在這兒代他給大團頭賠罪了，還望大團頭笑納。”
這一番話說下來滴水不漏，江湖氣十足。大團頭聽了反倒是覺得兆盛挺上道兒。本來嘛，沒有三分三，豈敢上梁山，到匪窩兒里贖人，自然是托個江湖人出面要好說一些，於是萬人敵又問道：“小兄弟歲數兒不大，話說的倒是挺周全，不知道小兄弟是哪條道上的呀？”
由兆盛聽萬人敵這麼一問，心裏反倒有底了，最起碼證明自己剛才說的和做的還是比較到位的。而且由兆盛不怕他問，反倒是怕他不問。如果人家沒問你，你總不能自己就跟人家說，我是青幫的，你給我個面子把人放了吧，這一來就難免給人一種有點拿自己太當回事兒的感覺。
所以萬人敵家跟由兆盛一盤道，太爺爺馬上就順坡下驢，立刻答道：“在外姓由、在家姓潘。”報出了青幫弟子的身份，並且把準備好的那一套條口“噼里啪啦”連說帶比劃的背了一遍。
這一下還真把萬人敵給蒙住了，雖然萬人敵走鏢的時候也難免要跟‘在家裏兒’打交道，但是他也沒接觸過什麼核心人物，對於青幫的海底，他也知道的有限。連同他手下那些人，不是他徒弟就是之前鏢局裏的趟子手，大概也知道由兆盛說的確實是青幫自報家門那一套，至於是真是假，誰也無法判斷。再加上來之前有大哥由兆選鋪墊了一番，這些人還真就信了。
由兆盛亮完海底，這些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但是沒有人上來盤道。兆盛知道今天算是抄上了，於是又說道：“看來諸位裏邊沒有我青幫的本家兒，不過沒關係，紅花綠葉白蓮藕，三教原來是一家，其實咱們也算是一家人。”
由兆盛還是年輕，他這一賣弄可把萬人敵給聊尬了，心說完了芭比Q了，要露怯！人家說這東西咱接不住啊！那今天這面兒可栽大了，要是讓一個青幫的小輩兒給我拍呼了，以後傳出去我可就現了。於是裝出一付恍然大悟的樣子說道：“噢~~~！原來是青幫的朋友，一家人、一家人。怪不得吶，年紀輕輕的說起話來八面玲瓏，真是英雄出少年啊，哈哈哈哈……”
“不敢當大團頭誇獎，實不相瞞，小子現在還是‘一腳門裏一腳門外’，要是有什麼冒犯之處，還請大團頭看在我年幼無知的份兒上，恕罪則個。”
萬人敵一聽，呦呵！敢情你還不是正式的？那就好辦了，我得找找場子。
“好說，好說，小兄弟過謙了。照你這麼說……你現在還只是青幫記名弟子是吧？那也沒啥，小兄弟你精明幹練、一表人才，以後進了家門兒，一定會出人頭地、飛黃騰達，前途不可限啊！”
“借您吉言！大團頭太高看小子了，小子擔當不起啊。”
“其實要說起來，俺之前行走江湖的時候，跟你們青幫的很多堂口都有過來往，跟你們的幾位堂主、香主也是兄弟相稱，交情匪淺。要是那麼論起來，托個大說，俺沒準兒還長你一輩兒兩輩兒的。以後要是有機會，俺見到你們堂主、香主什麼的，一定在他們面前替你美言幾句。”
“瞧您說的，大團頭您叱吒風雲的時候，小子我過門檻兒還得爬呢。以您的身份地位，至少高我七輩兒以上。您要是能在幫里幫我說說好話，那我就指日可待了。小子先在此多謝大團頭了！”
兆盛心說看你這歲數也就三十大幾四十不到，沒準看見我爹還得喊一聲大哥呢，你跟我裝什麼大尾巴狼，以後有人日我八輩兒祖宗說的就是你了。你還替我美言幾句，你一美言，我們哥們兒這事兒不就露餡了嗎！你閑的沒事兒操那份兒閑心幹啥！
萬人敵聽不出來兆盛話裏有話，還琢磨着呦呵！這小子挺能捧啊！說出來的話還真中聽。
“欸~！不必客氣。現在這年月，像你這樣懂得為人處世的後生可不多了。俺身為江湖前輩，也應該多多提攜後輩不是。不過俺們義和團和你們青幫，雖說是大有淵源，但是橋歸橋、路歸路，咱們也不必論什麼輩分。小兄弟你要是看得起俺，叫俺一聲老大哥就行。”
“這可萬萬不行，大團頭。小子要是哪裏得罪您了您就直說，我給您請罪就是了，您這是要折我的壽啊！”
“啊呸！這說的哪裏話來！俺與你雖是初次相見，但是俺看你小子挺對俺脾氣。你年紀輕輕的就敢獨自一人站在這兒，足見你膽大心細、有勇有謀。你肯為別人出頭，不惜身陷險境，足見你敢於擔當、重情重義。別看你現在還小，日後一定是個人物兒，沒準老哥以後還要沾你的光兒呢！從今天起，咱們肩膀兒齊為弟兄，俺叫你一聲老弟、你稱俺一聲老哥。你要是看不起俺，那就另說了。”
“那怎麼能呢，您要是這麼說，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以後您就是我老大哥，是小子我高攀了。萬大哥，小子給您見禮了！”
說著，兆盛雙手抱拳，彎腰深深施了一禮。
“好、好、好！兄弟，快快請起！”
起身之後，由兆盛心說打鐵趁熱兒，既然你都快要跟我斬雞頭、燒黃紙了，我還是就着熱乎勁兒先把正事兒辦了吧。
“萬大哥，小子這次來呢，您也知道，還不是因為周老二的事嘛。萬大哥，您看現在這年月，天災人禍的！我們村裡也不富裕，這些都是我們全村的鄉親們湊的，少是少了點兒，但是村子裏也盡了力了，連幹活兒的大牲口都頂上了。萬大哥您大人有大量，小子請您高抬貴手，給小子行個方便唄？這樣我回到村裡，也好跟鄉親父老的有個交代不是？”
萬人敵一聽，伸手撿起裝着贖金的褡褳先是拎了拎分量，覺得挺沉。又往裏面瞄了幾眼，雖然看到的都是小洋和銅錢，但是好像也有不老少的樣子，差不多已經達到了自己的心理價位了。然後又抬頭看看外面的大牲口，於是大手一揮！天空飄來五個字兒，那、都、不、是、事！我兄弟都出面了，錢財也帶來了，雖說不夠吧，人家還拿大牲口湊的，你看我兄弟，多仗義！放人！
由兆盛心中一喜，知道這一關算是過去了，又深深的給萬人敵作了個揖說道：“那我就謝謝萬大哥了！”
既然是作戲，那就要做足了全套兒。得到萬人敵的許可，由兆盛走到一個靴筒子裏插着攮子的人面前說道：“這位老大，借你腿上的攮子使使。”
江湖術語裏面的“攮子、青子”說的就是刀子、匕首一類的東西。但是‘在家裏兒’要避諱‘青’字，所以把刀子、匕首叫成攮子。
那人不知道兆盛想幹啥，傢伙兒也不敢輕易出手，於是一臉懵伯夷的看了看萬人敵。
萬人敵說你瞅俺幹啥！他要借你就借給他唄，那是俺兄弟，你怕啥？
那人心說也是，我都多餘問你。在得到萬人敵的許可之後，抬腿屈膝，伸手抽出傢伙，在手裏一掂，捏住了刀身，將刀柄遞給了由兆盛。
由兆盛道了聲謝，接過了攮子，順勢一翻手腕兒，將攮子反手抄在手裏握住，走到周家老二的面前，一手把周家老二攙扶起來。又繞道周家老二背後，另一隻手把攮子往他兩手中間一插、往懷裏一提一帶，綁在周大哥手上的繩子就迎刃而斷了。
這一手兒玩的挺利落，讓人一看就像是經常擺弄傢伙兒的人，就連萬人敵看了都露出些許讚賞的神情。
隨後由兆盛把攮子遞還回去，又對周家老二說道：“別楞着了二哥，大團頭已經不跟你計較了，你還不趕快過去謝謝大團頭。”
周家老二揉搓着手臂，心裏合計道：“我可真是倒了八輩兒五的血霉了！我這剛喝完小酒兒，正美滋兒美滋兒的往家走呢。忽然就讓一個麻袋給套腦袋上了，接着就是一腳把我給踹趴下了。然後就上來幾個人給我摁的地上了，完事兒刀子就擔在我脖子上了。我都不知道咋回事兒啊，就讓人給綁到這兒來了。把我給嚇的啊，褲子都尿濕了。褲子濕了我不得勁兒啊，於是我就給熥幹了。熥幹了以後我怕再尿濕了，人家給我水我都沒敢喝啊。後來我又想到要是拉的褲兜子裏更難受啊？所以他們給我飯我也沒敢吃啊。結果他們以為我要絕食自盡呢，掰開我嘴就給我往裏灌吶。我還以為他們要嗆死我呢，我就玩兒命往外吐啊。這可倒好，費了老勁熥幹了的又濕了。後來一嘮我才知道，原來他們是怕我死了拿不到贖金啊。你說我這幾天過得這叫啥日子吧？從早到晚、提心弔膽，盼星星、盼月亮，盼着有人快點兒來救我。好不容易把你給盼來了吧，你還讓我謝謝人家？哦敢情人家把我綁了，我還得給人家磕一個唄？”
可是話已經說到這個份兒上了，不過去也不行啊，於是只好戰戰兢兢的來到給萬人敵面前，點頭哈腰兒的給萬人敵和眾人道了謝。
事情到這兒基本上就算解決了，由兆盛心說是非之地不可久留，我得領着周家老二快走。
於是跟萬人敵說道：“萬大哥，今天這個人情小子我記下了。天也不早了，我也該回去了，家裏人還惦記着呢。小子我先告辭了，以後大當家的要是有什麼用得着小子的地方儘管說話。青山不改、綠水長流，萬大哥，後會有期！眾位老大，後會有期了！”
說完就拉扯着周家老二轉身往山洞外面走。
“且慢！”
正在這時候，萬人敵大喝一聲，攔住了二人。
“老弟，我要是讓你這麼走了，可不太合適啊！”
二人一聽這話就是一激靈，周家老二嚇的差點又尿了。-兆盛心說壞了，萬人敵要變卦！
只見萬人敵來到洞口，指着那些大牲口，面帶一絲羞愧的說道：“老弟，按理說，咱倆這麼對把子，老哥我看在你的份兒上，也應該成全你這一遭。可是這幾天俺們實在是遇到難處了，所以老哥我才出此下策。這錢財嘛，俺就厚着臉皮留下了。這些牲口，老弟你還是牽回去吧。留在這我們也伺弄不了，反倒成了累贅。”
兆盛一合計倒也是那麼回事兒，於是也就沒有推辭，對萬人敵說道：“如此，我就代村子裏的老少爺們兒謝過萬大哥了。萬大哥，多多保重，後會有期！”
萬人敵也一抱拳說了一句：“恕不遠送”。
言罷，兆盛和周家老二牽着幾頭大牲口，向著回家的路上走去。
端肆的太爺爺由兆盛，不但順利的把周家老二贖回來了，還省下了幾頭大牲口。這件事情辦的挺出彩兒，一段時間之內，老少爺們兒們茶餘飯後都在談論端肆的太爺爺挺身而出去贖人的光輝事迹。
特別是在周家老二誇張的吹噓和描述下，由兆盛的形象越發的高大起來，成了附近這十里八鄉出了名的後生。甚至許多人家托媒人上門兒，要把自家的閨女嫁給兆盛。聽說兆盛都快成親了，都後悔沒能早點下手，端肆的准太奶奶王大丫兒因為這事兒可沒少上火。
綁票兒風波的餘溫持續了數月之後就逐漸消散了，就連由兆盛也認為這件事已經就此結束了。可他萬萬沒有想到的是，就在人們已經快要將這件事情淡忘的時候，其實它才，僅僅是，真正的，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