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境
該隱，希伯來神話中第一個自然誕生的人類，傲慢多疑的弒親者，因頂撞神明和殺害弟弟亞伯的罪名被詛咒流放。
萊斯見到的這個當然不是該隱本人，而是風晞假扮的。
雖然他很想延續一下白澤和所羅門當時的操作，用溯回者的名義干預某些事的發展，但雙重溯回者已經讓他上了特調局的黑名單，再加一個該隱只怕燭龍連虛與委蛇都不用了，頂着江勉之和局長的壓力也得把他給幹掉。
雖然不怕燭龍，但在這多事之秋還是能少點事少點事。
所羅門是現存魔法的始祖之一，風晞完全繼承了他在魔法和召喚術上的能力，換個樣貌和偽裝從小就熟悉的該隱不算什麼難事。他本來想着早幾天來伊科薩穆奎奇，看能不能在紅月議會正式開始前見到莉莉絲，澄清一下該隱確實和吸血鬼沒任何關係，但沒想到一進森林就看到有人在線迷路。
風晞幾乎當場就想掏出來手機問問非自然理事會這群人都在幹嘛，地獄理想國和內部審查還沒搞完，就生怕紅月議會開得太順利還放個人進來給那群人加餐。但為了自己現在的人設，還是生生忍住了這個衝動。
不過他其實也不認路，只是往黑魔法使用頻率比較高的地方走了走，看能不能碰到魔女的領袖莉莉絲，沒想到撞上的卻是在熟悉魔法的萊斯。
萊斯不清楚風晞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裏，無論怎麼看一個孩子都無法在這樣怪異的森林中獨自生存，何況該隱這個名字對任何知道希伯來神話和對紅月議會有研究的人來說都不陌生。
該隱在神話原典中是純粹的人類，但在後世的發展中逐漸與吸血鬼這一種族綁定，被認為是吸血鬼的始祖。
根據紅月議會公佈的現有資料，其中沒有提及其中有該隱這一人物存在，但黑暗種族內部是出了名的不團結，原本五年前就說好要開會，硬生生拖到了現在，就是真的有他們不知道的人在也很正常。
唯一的問題是，這個該隱是人嗎？
是溯回者？還是神秘侵蝕加劇后出現的概念？又或者是吸血鬼捧出來的始祖？
“你好像在想些不太禮貌的東西。”
萊斯乾笑一聲，收起來藏在身後的魔法書。
碰見個吸血鬼或者狼人什麼的他還能搏一搏對面也是個新手的可能，但一個孩子敢直接出現在深夜的伊科薩穆奎奇總不會是和老師出來郊遊的。
無論他是不是真的該隱，都不太像是萊斯這個半吊子能打過的。
“您這是出來.......散步？”
“不是。”
風晞感受了一下周圍的魔法波動，除了身邊的這個人以外，這麼大的森林居然只剩下一個地方還有黑魔法的痕迹。
紅月議會這群人的關係有那麼好嗎？住一起不會打起來嗎？
“那你看到我的同伴了嗎？”萊斯對埃瓦里斯的意見很大，但也清楚他們才是一起的。
“同伴？你還有同伴？”風晞愣了一下，“這附近就一隻吸血鬼。”
還剛被他打了一頓。
萊斯很快就把埃瓦里斯拋到腦後，“那我能跟你走嗎？”
“你確定？我可不打算出去。”
“我也不出去。”萊斯立馬承諾。
他本來的任務就是混進紅月議會，跟這誰混進去根本無所謂。
並不打算去開會的風晞，“你確定？”
“確定！”
“那你隨意。”
風晞心情有點複雜。
他還是第一次看見比他還能摸魚的，也不知道卡佩到底叫他進來幹嘛的，就這麼被人騙走了。
雖然風晞和萊斯兩個人加起來也拼不出一張完整的地圖，但風晞走的就是一個自信，反正這附近只有一個地方有黑魔法的反應，就算走錯了路也可以黑吃黑借住。
而萊斯想的是，這次的順風車好像比埃瓦里斯靠譜，說不定今天就能看到紅月議會在哪兒開。
兩人各想各的，明明走的是一條路，想法居然毫不相干。
“你不是卡佩人吧？”
相較起埃瓦里斯，現在短胳膊短腿的風晞可以被萊斯毫不費力的跟上，甚至還有閑心和他搭話。
“不是。”
“啊，我就說好像和我們的一些用法不太一樣。”
“.......”
因為他只學過沒用過啊！
風晞平靜的神情下藏着往事不堪回首的惆悵。
他身邊的這些“幻想朋友”根本沒一個能直接溝通，珀耳塞福涅、普羅米修斯、俄狄浦斯和美狄亞說的是古希羅語、該隱、所羅門和瑪門說的是希伯來語、浮士德說的是德語，梅林用的是古英語，好不容易白澤和自己一個國籍，用的居然還是現在只在研究中出現的古漢語。
想要和他們溝通，就必須學會更多的語言，學會更多的知識。
但陰差陽錯之下，居然讓父母認為他的語言天賦很好，又被逼着學了卡佩語，只是缺少練習之後只能說得磕磕絆絆。秉承着能少說就少說的精神，還是幾句話就被本地人認出來了。
萊斯聽到風晞的回答鬆了口氣，“還好你不是，不然能把密約那群人嚇死，我還以為秘密結社又出新人了。”
卡佩有自己的官方組織密約，但更知名的是國內林立的秘密結社。
但因為這一串有幾個專有名詞，風晞聽的半懂不懂，只能保持着該隱神秘莫測的笑容，心想果然不能有僥倖心理，伊科薩穆奎奇明明是兩國邊境但他遇上的第一個人就是卡佩。
萊斯只覺得這小孩高冷，沒發現他現在的狀態是在做外語聽力。
兩個人走到森林的更深處，身邊的景色卻沒多少變化，風晞覺得以前人能在沙漠和雨林辨認方向實在是太了不起了，他是真的認不出星星的方位，梅林說他還是趁早歇了走觀星術這條路的想法。
然而，深處與外圍還是有細微的不同存在。
“這是.......路嗎？”
風晞點點頭，這個單詞他聽懂了。
出現在他們面前的，是一條有着人工痕迹的道路，上面還有凌亂的細長車輪痕迹，好像在不久前剛有人坐着馬車從這裏經過一樣。
不過現在誰出門還會坐馬車？誰又會在森林裏坐馬車？
萊斯的心中隱隱泛起不安，卻並不感到恐懼，只覺心臟跳動的速度加快，彷彿在冥冥之中昭告了前方的未卜。
風晞盯着車轍印，“嗯.......有點麻煩了。”
“麻煩？什麼麻煩？”
風晞張張嘴，剛想解釋又覺得解釋這麼一段話下來自己的詞彙量可能不夠，於是只說了一句：“這裏不是現實世界。”
“那是幻境？”
風晞心想密約接人的方式到底靠不靠譜啊，居然連這點常識都沒說。但轉念一想，自己的接人方式好像也沒好到哪兒去，可能這是國際通用。
“你知道【書境】嗎？”
一個猜想突然劃過萊斯的腦海，“意識集成假說！”
風晞緩了兩秒鐘才意識到萊斯居然知道自己提出的這個假說，還好這個領域他是實打實的專家，曾經有過解答世界各國來信的經歷，外語說得無比流利，“神秘溯回的是人類意識共有的概念而非實體，然而除了歷史與神話之外，人類還有許多接受概念的途徑，比如對書籍的理解和學習。”
但對書的開發進度目前來說並不樂觀。
書和人不同，在不被閱讀和再書寫的基礎上無法被溯回概念，就算是各國傾盡人力，最前端的理論與研究層出不窮，但能成功溯回的數量依舊有限。由書概念所化的【書境】固然有獨立空間和相對流速這兩大殺器，但在原則上需要原作者的親自參與，數量更是稀少。
萊斯對這段話只是半知半解，“意思是我們在一本書里？那我們要怎麼出去？等書的結局嗎？那如果是幾十年的故事怎麼辦？”
“書境繼承的是書的內核概念，而不是作為載體的故事本身。”
作家對作品傾注的情感和蘊含的期望，是構成書境的核心要素。
但讓風晞臉色凝重起來的並不是書境內容的不可預測，而是這背後隱含的深意：
如果不是紅月議會一個科技飛躍解決了風晞和達文西加一起都要頭疼的原作者篩選，就是有掌握了書境締造這一科技的組織對他們進行了實質性援助。
至於他們自己去偷了一本書和有人不小心把書境掉到這的可能......不能說沒有，只能說可能性約等於燭龍自己把自己告上軍事法庭。
而且偏偏是現在這個時間，地獄理想國的內部審查還沒結束，紅月議會就拿出了書境做“歡迎儀式”.......
讓風晞真正態度嚴峻起來的，是書境再次出現出現代表人類內部的分歧已經逐步升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