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下):熵之塔
梅契爾思索着是否是自己的出現帶來的改變,但礙於關鍵信息的缺失,他註定得不到答案。
“該死!我不是克萊恩,有什麼底氣去賭博,太莽撞了!”他慣有自我批判精神,不由得啐罵了一聲。“首先下定義,雖然我知道原著的劇情,但我本質上還是一個惜命的人,我犯了穿越者會有的錯誤——以為自己有點特殊,就什麼都敢。”
梅契爾調整着呼吸,儘力安撫着緊張的情緒。或者真的有效,或是不知名星體帶來的影響逐步衰減,許久,他站起了身。
他不知何時來到了一個類似於古舊城堡樓梯一層的狹窄空間。螺旋形的樓梯繞着中間的一根粗壯石柱,只容一人通過。梅契爾所在的一層相較之下還寬不少。
逼仄的上下通道沒有光亮。除去梅契爾一臂內的空間,其他地方僅有一團如墨漆漆的陰影,只能堪堪靠近時才能看清。
超凡者的視覺比一般人靈敏,梅契爾馬上找到了燈的所在。
牆壁有着些許裂紋的老舊石磚上鑲嵌着一座燈。磚塊有些已經脫落了碎屑,甚至佈滿了蜘蛛網似的紋路,讓人毫不懷疑如果碰一下它就會猝不及防地碎裂下來。
“這究竟是有多久了......”梅契爾謹慎地走過去,想把燈打開。吹去燈罩上的厚厚灰塵,用指甲輕輕颳了幾下燈,梅契爾驚訝地發現這居然不是煤油燈。
一根顏色與石磚相近的粗大金屬管道連接着燈的後部,猙獰地像生長在磚牆上的血管,剛才梅契爾確實沒發現。
“有點詭異,煤氣燈。”梅契爾皺眉,這與磚牆的年代看上去完全不符,他心中自動升起警惕,防備着可能出現的危險。
摸索着外部的黑色鐵質小柵欄,他找到了開關。
“噠噠噠,啪!”點火聲之後很順利地,橘黃色的火苗從燈芯中升起,散發出溫暖柔和的光芒,迅速佔據了原本陰影所在的地方,明亮暖色的焰光給了人一點安全感。
這時梅契爾才能真正地全面打量周圍的環境。
他處身於一個約兩碼高的層間,後面是通向上層的螺旋樓梯。左右各有一扇門。
左邊是一扇黑灰色石門,顯得厚重沉悶。表面浮雕被時光消磨,粗糙凹凸不平,即便燈光打上去也是有大片的陰影負隅頑抗抵蜷縮在縫隙里。
原本可以看出的精美圖案,現在卻扭曲得如同鬼臉。就像噁心的小蟲,讓人看到就覺得不安。還有一種荒蕪的質感。
這是他剛剛死裏逃生的那扇石門。
右邊卻是一扇潮濕腐朽得不成樣子的淺棕色木門,似乎長期放於多雨的地方。單薄得撞一下就會破碎成木片。雖然有缺口,但是缺口的部分被無法散去的灰霧填充,看不到門后的景象。
衡量了一下,梅契爾選擇打開右邊那扇門。
“吱......”很輕鬆的就被打開,當門被推開的時候,灰霧自然散去,梅契爾望向門后的場景。
出乎他的意料。
一片湖,或者說海。因為它的大小已經遠遠超出了湖的範圍。一望無際,直到視線的盡頭與天空相接融洽。
像是鏡面一樣的湖水沒有一絲波瀾,藍色的澄澈水面連哪怕一絲一毫的波動都沒有,至少在視線所及的範圍內,它平靜得如同固體。清新的氣息擁簇成風,自由地在這片空間裏面化作飛鳥翱翔,卻無法對湖水帶來一絲擾動。
梅契爾一愣,因為他看見了在湖水中有一棵植物。
一棵樹。
也是與天空相接,外層樹質完全透明剔鑿沒有一分顏色但可以看得出輪廓。純凈的彷彿容不下任何一絲瑕疵,可以透過它毫無保留地看到後面的景象。
水晶般的外層下是淡淡金色如同凝漏陽光的脈絡,只有一絲,可以透過看到的像人的神經圖,透過樹的每一個枝梢。像是骨,撐起了整個樹的形體。
它卻超乎想像地宏美,撐起巨大的樹冠,體內流動着光與幻夢,沒有一絲一毫的詭異與污染。
整個世界中只有一片湖,一棵樹,幾乎撐斥着他的神經,越往遠處看他的神經就越發刺痛,像有一個鑽頭不息地在他腦子裏開鑿。
無言,梅契爾走了出去。如水的透明之氣湧入他的腿腕,他立刻聽到了一個聲音——
一個單調、重複而冗長的聲音,像是鋼釺在堅硬的地面上拖拽。
剎那,耳畔宿命地響起了或是低喃,或是尖嘯,或是咆吼,或是惻笑的噫語。
他們在說什麼?梅契爾心中剛升起這想法就立馬打住:不能聽!噫語不能聽!詭秘的噫語很危險!
壓抑住心中的好奇,梅契爾也沒有回頭去看自己從哪出來,徑直走向了那顆樹。
水面有浮動感,梅契爾腳踩上去震出了漣漪,奇特的可以直接走過去,更類似浸濕的鬆軟泥土。
一步踏出,他與樹的距離被神秘的力量強行縮短。眼前風景變化,樹就與梅契爾幾乎貼臉。
這種感覺......很熟悉......梅契爾心中沒來由地覺得這種情況很類似於源堡跟克萊恩。
心念轉動,湖水突起沸騰,轟鳴的巨大聲響讓梅契爾一驚。
高塔拔地而起,支撐廣袤的天穹,遠處參差不齊的高聳古典建築出現:拱門、廊柱、橋、城堡......堆砌於一體,就像一個集合了各類建築於一身的藝術品。他們的顏色均為純白,像是大理石一樣的紋理讓他聯想起了希臘的神話與天堂。巍峨恢弘。
樹下,升起了一把座椅,椅背高長。雙邊各有透明樹枝纏繞撐起了扶手並點綴着幾片金色的樹葉狀物品。
背部是一個複雜繁複的幾何圖形。整體造型簡單而又拙美。暗斂着光芒似遊歷塵間的神靈。
湖水的劇動使樹上的一片葉子落下,風準確地吹到他的右手上,葉肉也是晶瑩剔透如同水晶,葉脈也是跟樹一樣的淡金絲線。葉子就這樣融化於掌中,留下的透明液體沁入他的掌紋。一些原本不屬於他的知識流入了他的大腦。
“【豐碑】途徑:序列九【朝聖學者】、序列八【鐘錶匠】、序列七......源質【熵之塔】,【恆常】......”梅契爾驟然明悟。
“這裏是源質【熵之塔】,這棵樹是【恆常】,象徵命運的定數......”他立刻明白了之前聽到的單調聲音代表着什麼。
“門......門象徵什麼?”梅契爾榨取着知識,尋求答案。
“門,門逝去,門通途故在......【熵之塔】還聯繫着二十四個‘錨點’,可以將其主人拉入其中。那豈不是可以搞個類似於塔羅會的隱秘組織。”
“【熵之塔】是連續過去,現在與將來的交匯處,是時間長河上不可磨滅的場所......”梅契爾正一點點蠶食着多出的知識。
這時,眩暈與衰竭感突然襲擊了他的精神。
絞痛!噫語捲土重來,包裹了他的精神,他頓時明白是精神再也無法支持消耗了。
沉重感將其從遙遠的高空拖下,從虛幻的概念實體處拖回現實。他開玩笑似地在心中自動想像出了墜落的風聲。
靈魂與肉體彷彿重新合為一體,短暫的疏遠感之後梅契爾重新獲得了對於身體的掌控。
“唉。”精神上的疼痛與疲累感瞬間湧上來,讓梅契爾想起自己大學的時候熬三天夜寫論文的感覺。
“久違啊......”梅契爾眼皮沉重,昏昏欲睡。
......
廷根正處盛夏,但因為在魯恩北部,氣溫甚至有點涼爽。早晨,商販們的叫喚聲甚至穿過了隔音的窗戶,他們是一天忙碌工作開始的號角。他們大聲嚷嚷着,招呼着路過的匆匆行人,很少人會怪罪他們過分吵鬧,因為這裏不是貴族區,是生活與勞動之神的休憩所。
“啊......”梅契爾從床上緩緩坐起,用幾秒回憶了自己睡前做了什麼。“一次充足的睡眠確實可以補充大量精神消耗”梅契爾對這個方法表示了充分肯定。
斜眼看了一下床邊的羊皮紙日曆:
1349年6月27日。明天克萊恩將正式穿越過來。
梅契爾也沒有比克萊恩先穿越幾天,準確而言,梅契爾是於6月20日蘇醒於已經死亡的原主身體上的。原主死於服用魔葯時的失控,即喝序列九魔葯喝死了。
除去他喝的那一瓶,不知道為什麼他還多製作了一瓶葯。
原本梅契爾是打算走觀眾或者占卜家途徑的,可因為被捲入了閨寧艾克的死亡,行動被限制跟蹤,一直無法完成搜尋魔藥材料的任務。無奈之下,他選擇了喝那瓶多餘的葯來賭命。
賭命太危險了。梅契爾揉了揉太陽穴,發誓以後都不會這麼莽撞。
現在看來那瓶魔葯應該就是【豐碑】途徑的序列九【朝聖學者】了。原主不知道為通過什麼方式牽扯上了不屬於22條神之途徑的星空途徑,而且這種方式也許也會成為自己未來的危險之一。
又重新躺於床上,望着發黃的天花板,梅契爾回想着朝聖學者的能力:
“朝聖學者具有更為敏銳的頭腦,提升了記憶力與解析能力,並初步掌握儀式魔法與靈視能力,善於審時判勢、引導別人心靈。體質略有提升,但依舊弱於其他途徑......”
“【解構視野】:對於生命心中的渴求與願望,在靈視方面有特殊的觀測手段,可以看見位於星靈體與心智體間假想的“聖靈體”(實際並不存在,僅是神秘學上類如光線、地軸等方便理解的假想物)。可以通過觀察其顏色與形態去推測對方需求。另外,該能力還可用於預判物體運動軌跡,提前進行閃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