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上）：門后
“梅契爾開普勒先生，請配合我們的調查。”梅契爾盯着正堵着門的年輕督警，側了側身，表示自己並沒有抗拒的想法。
“請便。”他無奈地聳了下肩，似乎帶着些許不悅。
對面的督警應該沒當多久，甚至還說了句謝謝。但憑正常人的思維而言，家中頻繁被警察光顧可不是什麼好預兆。
對方按低了一下帽沿，走入了這個散發著濃厚藥片味與陳腐氣息的房間。他已經習慣流程，一邊用一隻手搜查着物品，不忘笑着與梅契爾攀談：“我記得這是這月第七次了吧。”
“是的。”梅契爾擦拭着銀框眼鏡，不冷不熱地回答。
對方訕訕一笑：“不過已經有了新的調查方向，很快你就可以擺脫嫌疑了，對了，那天晚上你在做什麼？”
提到這個問題，梅契爾突然變得煩躁起來：“又是這個！又是這個！我說了那些警察都是群只會拿金鎊的壞傢伙！這麼明顯的事情都辦不幹凈！”
他閉上眼睛，平復了下激動的心情，仍帶着不平：“那天晚上我剛剛從清理子爵的邀請宴會上回來，但到了門口才發現鑰匙落在宴會上了，如果你不信的話可以去問一下清理子爵的女僕東吳！很容易查的。”他按了按太陽穴，似乎心中的憤恨難以抑制，又存着儘快從這場渦流中脫身的希冀。
“你一定要幫我啊。”他又補充了一句，臉上的忿恨還未消散，但語氣斬釘截鐵。
“呼，意思是閨寧艾克的死與你無關咯。”年輕督警摸挲着下巴，保持着和善的微笑。
“是的！閨寧艾克的死只有自己想不開，要麼是他殺！我在宴會前兩天還偷偷看見他潛入清理子爵的宅邸......”梅契爾揮舞着雙手，動作幅度誇張，就像一個醉漢說著胡話，處於半夢半醒的狀態。
年輕督警微笑着點頭，似乎已經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好的，謝謝您的配合。”
......
倫納德躍上黑荊棘保安公司的馬車，如釋重負地脫下了令他感到不自在的警服。
“呼，沒什麼問題，都對得上。”他一邊整理着頭髮，一邊對坐在旁邊一位髮際線後退的三十左右灰眸男士詳細彙報着剛剛的對話。
“我用夢魘的能力查看，也沒有什麼異樣，這條線索斷了，看來明天得去清理子爵那邊去查查了。”灰眸男士手上拿着一本輕薄的資料，眉毛皺起，正在思考着當前調查所面臨的困境，下意識忽略了剛剛審問過的梅契爾。
“到時候還是我進行交涉？別吧隊長......”倫納德不禁挑眉，即使對答案心中已經有了回復。
“我記不住那些名字的，貴族交際圈中涉及的名字往往繁多且沒有必要。”被稱為隊長的人並沒有斜眼看倫納德，只是用平靜但肯定的語氣告訴他明天的任務。
......
“值夜者，序列八【午夜詩人】倫納德米切爾；序列七【夢魘】鄧恩史密斯......”
在窗邊望着馬車消失在昏暗道路的拐角，梅契爾百無聊賴地撐着腮幫，已經認出了剛才上門查證人的身份。
“原著中應該沒有這段劇情......”他臉上浮現出濃厚的疑惑與不確定。“難道是因為我出現所發生的世界線擾動？還是【0-08】的手筆......”
詭秘之主的世界對人類極其不友好，尤其是對穿越者而言。
知道幾乎大部分隱秘以及星空相關的穿越者可以說是落地失控的“速通玩家”。如果沒有偉大的存在庇護或者一個足夠強硬的金手指......
一念至此，梅契爾不由苦笑，這麼危險的世界對於他來說還是有點為時過早。他身上附着的東西又是哪位的安排呢？
梅契爾將袖子挽起，之前被掩蓋的手腕上隱隱約約有着一個淺銅黃色圓環印記，精細的被分為二十四段等長的圓弧，就像一個懷錶。
不，就是懷錶。仔細辨認的話，可以發現此時圓環從頂端順時針數的第四段正泛黯黯的光芒。
現在是凌晨四點。
“以前觸碰這個印記沒有任何反應，現在進行成為了超凡者，靈性或許可以激發其中隱含的秘密......”梅契爾分析着其中的可能性。但無論如何，如今被捲入了值夜者所調查的案子中，他所面臨的危險可能來自各個方面。
即使他知道原著的劇情，但如果沒有足夠的資本，顯然也無計可施。
要不試試？
他慎重地調動靈性緩慢注入其中，一旦有脫離掌控的事情出現，他將直接中斷靈性傳輸。即便可能這個印記後面隱藏的東西並不是靠持續性靈性輸入維持的。
梅契爾只覺周圍氣氛突然變得安靜隱晦起來，一種神秘的緩慢趨勢被施加與周圍的所有物品，包括他自己。他像是陷入了粘滯的泥潭中，動作受到很大阻礙。
空曠的房間中突然傳來不知來源的鐘錶“滴答”聲，有規律地鑽入他的耳朵。在詭異的空氣中顯得分外不合，一次次聲響像在敲擊他的心臟。
調整了一下呼吸，梅契爾加大了靈性的注入。
“嗒嗒嗒嗒嗒嗒！”
鐘錶運作的聲音猛然加快數倍，急切地彷彿在超負荷運轉，寧願內部零件損壞也要聲嘶力竭地發出吶喊。梅契爾莫名其妙地感覺鐘錶被賦予了人性，當中似乎囚禁了一個個不寧的靈魂。
他所能看見的場景正疾速地褪色失活、牆紙腐朽脫落、空氣凝滯許久的塵埃味逐漸濃厚。
四秒過後，他所看見的世界逐漸只剩一根根簡約普通的線條支撐着框架，讓人聯想到會剔乾淨血肉之後獨獨留下的驚悚骨架，相互靠近卻孤立甚遠。
沒有時間去驚訝於這種視野的神奇改變，透明的腥臭“潮水”從他的腳底快速湧起，以近乎瘋狂的速度攀上梅契爾的腳尖。冰冷透徹，在他還沒完全反應過來之前包裹了他全身。“潮水”急不可耐地汲取着他的靈性。
模糊間，一扇黑灰色石門彷彿在他面前洞開。
梅契爾已經發現他失去了身體的掌控力，只能一步步地如提線木偶般僵硬走入這扇只有一人高的門中。
梅契爾的精神被向上牽引，離開了他的軀體，他可以感知到自己正處於一種玄奧又詭異的狀態，精神與軀體相互獨立卻又共享感官。他清楚地知道，自己正在呼吸，體會到了離散在空氣中一種無處不在的稀微能量——靈性。
當他不自覺完全放空的時候，他“看”見了一片朦朧的星空：
灰霧如海面撐起了浮於表層上或大或小的瑰琦星芒，祂們繁多而又眩美，點亮了部分的星空，除去深處隱藏着的濃濃黑暗。
即使星芒再微弱也散發著一種超越普通的致命吸引力，似乎在他的耳邊噫語，那是超凡對於弱小者的吸引力。神秘歡暢的靈穿梭於一顆顆星其中，用拋射出來的星光能量編織為大網，撈取着污染與人性。
在極端，還有一顆璀璨奪目、詮釋了世間所有美與知識、宿命的碩大星辰，祂牽扯着多條繁星組成的銀河，半片星空都在向祂傾斜......這時，祂似乎注意到了梅契爾，立馬一種超越理解的速度向著他飛來，梅契爾只覺得這就是自己的歸宿，融入這顆星辰中......
星空！污染！
梅契爾瞬間睜開眼，向後踉蹌了幾步，想要脫離這種狀態，冥冥中的恐懼居然戰勝了祂釋放的精神影響。
眼睛睜開的一瞬，他像是被一股洪大的引力場嫌棄地推斥拋出星空，巨大到他即便再晉陞幾個檔次也絕對無法承受零星的知識流從周圍的熱寂世界中聚攏，幾乎要靠在他身上。
會死的！
星空的景象於幾息內遠去，速度快到變為一條條光線，重新在盡頭聚為一個大一統、閃耀到了極致的點，又消失於他的視野中。
他的面前，一扇厚重的石料制門狠狠地被拍上。後面還不死心地傳來了些許恐怖的龐大撞擊聲，彷彿有什麼危險怪物被關於了門后，只能徒勞地撓抓着門。
“呼......呼......”梅契爾瞳孔劇震、驚魂未定。
那顆巨大星辰帶與他的危機感這個時候才姍姍來遲。
他像是被一隻巨手死死地掐住喉嚨，體內所儲藏的氣體都被擠壓而出；手腳冰涼到可怕，幾乎失去人的體溫，如果不是處於靈體狀態，他全身的衣服都要被冷汗打濕；一種心理崩潰的感覺被強硬的灌輸到他的身上。
無論是心靈還是身體，他都失去了反抗的力量，只覺面對了一個不可名狀的偉大存在。渺小的低微物種對於高位統治者的本能恐懼，幾乎將要把自己主動變為食物上供。
“嗬......嗬......”梅契爾用顫抖得無法抑制的雙手抱住頭蹲下，想要強迫自己冷靜思考。
“真神？外神舊日？”他惶恐地猜測。
居然能夠將危險感知延後這麼久，無聲無息的就正面靠近自己，而自己根本沒有發覺，還十分樂於投其懷抱。
“門口究竟是什麼？一扇通向外星空的大門？為什麼地球上還會有這種漏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