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橘子劍客

第7章:橘子劍客

次日,白宏隨便煮了粥吃,將門窗都打開后,胡亂練練拳腳,一直等到中午,他左右手各拎着一壇酒出門。白宏在鐵匠鋪外蹲了許久,猜測老鐵匠應該吃完飯,才慢悠悠往鋪子走去。

老鐵匠見到少年後的第一句話,語氣不容置喙:“一個要求,劍上的字不能抹去。”

白宏疑惑:“字?”

忽然,在少年的目瞪口呆中,一把長劍落在鐵匠手中,長劍隨一道寒光出鞘,其雙手緊握,憑空虛砍幾下,登時傳出“唰唰”破空聲。

“此劍未曾命名,長四尺五寸,乃用精剛玄鐵三摶三煉,耗時六年方成,在天下名劍榜中當然排不上號,不過也遠甚一般兵器。”

白宏這初出茅廬的劍客再次不解道:“劍榜是什麼?”

老鐵匠微微失神,忽然有一種所託非人的感覺,可事已至此又能如何,只得解釋道:“數百年前江湖中成立了一個很特別的組織,亦正亦邪,其中就有給人兵器排名的臭毛病。但以我猜測那些榜上有名的劍剛出爐時未必多好,應該是隨着用劍之人水漲船高,殺的人足夠多了,劍主的劍意賦予劍身。”

劍主、劍意,白宏第一次在小鎮本地人口中聽到這樣的詞,腦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現出兩把劍,分別是李潛以字命名的“雲舟”以及程青家傳“素書”,這兩把劍的確給他截然不同的感覺。

白宏按耐住抱劍就跑的衝動,嘴角不自覺上揚,“不是說短時間打造不出來嗎?那這把劍……”

老鐵匠最後撫摸劍身,歸劍入鞘,遞給少年,語氣中帶着並不常見的意氣風發,“誰還沒年輕過呢?”

白宏瞪大眼睛,雙手恭恭敬敬接過,吃驚道:“那這劍豈不是?”

老鐵匠搖頭,“若是見過血也不賣你了。”

白宏想了想也是,一把名字都沒有的劍,怎麼可能殺過人,但這樣一把劍,給五兩銀子又實在寒酸了些。

老鐵匠收下銀子,劍留在他這裏也是吃灰,無所謂道:“以外面的價格就太貴了,還按約定來,酒留一壇,剩下一壇你帶回去。”

白宏這時才看向劍鍔上的三個小字——趙有才。

老鐵匠眼神里充滿回憶,喃喃道:“是我兒子的名字。”

白宏來小鎮十年從未聽說鐵匠還有個兒子,心裏猜出個大概,本就不輕的長劍更沉甸甸的,最後離開鐵匠鋪前,少年雙手拖起長劍,給老人認真鞠了個躬。

少年清楚,若非有沈老頭這層關係在,這把劍肯定到不了自己手上,多少錢都沒用。

白宏從客棧內搬了個小凳子,又走回古橋中間坐下,凝視着河面,默不作聲。兩盞茶時間過去,不出所料,平靜的河面忽然出現陣陣漣漪,緊接着一團黑絲緩緩浮起,黑絲下是一張帶着笑意的英俊臉龐。

中年劍客倒浮在水面,吐出一串水泡,嘖嘖稱奇。

白宏握住劍柄,眯着眼睛,淡淡說道:“你不動手殺我?我就在這裏。”

中年人狀似游魚,在河水中來回遊圈,懶洋洋道:“我說過的,不與他們一道,雖同路而來,未必就要同路去,更不會殺你。”

他好奇道:“如何發現我的?”

白宏拾起一塊橘子皮,“太陽,你說說,什麼樣的橘子皮能曬個一兩天還這麼飽滿。”

中年人倒吸一口涼氣,意味深長道:“有那小寡婦飽滿嗎?”

白宏眉頭緊皺,錚的一聲,長劍出鞘,朝河面斬下。

中年人故作震驚,

並未拔劍相迎,而是將身子微微下沉,連連求饒:“別別別,好漢饒命,好漢饒命!我一定守口如瓶,不將好漢偷看師妹洗澡的事說出去!”

“你瞎說什麼?”

雖然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但從結果來看對方顯然沒受這一劍。

白宏心底發虛,再由這人亂喊一通,讓小鎮百姓聽見一傳,他真就百口莫辯,沒有的事都成有的了。到時別說其他人怎麼看他,沈老頭都得把他吊起來打!

中年人顯然是個厚臉皮,悲天憫人道:“不會吧?我就說著玩,可憑你這反應,莫非真偷看過?畜生啊,一個十四五歲的小女娃,竟險些慘遭毒手!”

白宏抄起凳子不由分說就往中年人臉上扔,“你他娘的別亂說。”

中年人輕輕一游便躲開,認真道:“好了,不和你鬧了。”

白宏神色稍緩,這就對嘛,做人還是要一點點底線的。

中年人幽幽道:“我去給程青丫頭說。”

白宏再要揮劍。

中年人義憤填膺道:“我不管,只要你打不死我,我就要將你的真面目揭露出來,衣冠禽獸!”

白宏拿對方沒辦法,只得妥協道:“你別亂說,讓她聽見了不好。”

中年人這時卻耍起無賴,“我沒淹死,給我洗衣服。”

白宏險些跳腳,長這麼大他連自己的衣服都沒洗過!

中年人又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哀嘆道:“那行吧,既然好漢不留我,我也只能去京城了,只是若不小心碰見了誰,說了一兩句違心之言,好漢可莫要怪罪。”

白宏頭疼不已,閑的沒事來招惹這人作甚,苦着臉道:“好!你莫要亂說就行,我一世英名,可不能還沒投身江湖就葬送你手。”

中年人突然正經起來,“沈嶷同我關係匪淺,總不可能是他要你的命,我之所以沒走是另有要事。但有人要殺你卻是肯定的,怪也只能怪李潛,他讓你知道自己也可以爭一爭那個位置。畢竟只要不落在王氏手中,哪怕那人從棺材裏爬出來,也只會拍着沈嶷的肩膀說乾的不錯。”

白宏想了想,有些玩味道:“就不能是拍我的肩膀?”

“讓一個只上了兩年學的人治理天下?”中年人盯着少年的眼睛,緩緩搖頭:“你不是那塊料。”

很有道理,白宏找不出一句反駁的話,更沒打算去找,微微笑道:“不是要我幫你洗衣服?”

中年人聽罷樂呵呵地在水裏脫起衣服,然後丟給少年,催促道:“那就多謝好漢仗義出手,趁太陽大,天黑前晒乾了給小的送過來。”

白宏將衣衫撿起,忍着笑意,“你不上來?”

中年人揮手道:“美男子的事少管,快走快走。”

白宏一路小跑回客棧,打好水,不但認認真真將衣衫洗好,還特意挽了個死結掛好,免得被風刮跑。之後少年就早早吃過晚飯,拖出把椅子在院子內躺好,噙着笑悠哉悠哉地享受晚風。

入夜,一道“嘎吱”開門聲如期而至,原本“熟睡”的少年猛地睜開雙眼,都沒看一眼躡手躡腳的中年人,直接從椅子后抓起備好的銅鑼,邊敲邊嘶吼道:“着火了着火了!快來救火!”霎時間客棧周圍亮起十數盞燈籠,百姓們魚貫而出,白宏眼疾手快將院門打開,指着中年人就改口大喊道:“這有賊,捉賊,捉賊啊!”

有不少動作快的人,順着白宏手指方向看見一道雪白,直呼世風日下啊,吵嚷着就來抓賊。

中年人手忙腳亂,暗罵小王八蛋打繩結的本事肯定偷練過,不得已只能狠心揮劍將其划斷,匆忙將身子裹住,尤其是臉,身形一閃,翻牆后奪路而逃。

小鎮百姓自然追不上,權當看熱鬧。

白宏則對眾人一一感謝,之後就樂得不行,居然讓他洗衣服?狗膽!

關上院門,白宏剛走到大廳門前,便看見屋內亮起燭光,於是乎笑眯眯地從窗口探進腦袋,看見殺了個回馬槍的中年人正悶悶不樂在。

好在破洞是在褲腳,披上外衣看不出來,饒是如此,中年人仍憤憤不平,雙臂環胸,大聲威脅:“我決定了,明天就動身去京城!”

白宏笑不露齒,做了個你隨意的表情。

中年人心裏咯噔一聲,大驚道:“你不怕?”

白宏幽幽的嘆了口氣,這人白活一把年紀,心眼兒怎麼能這麼少呢?好心解釋道:“本來是有些怕,小鎮百姓以訛傳訛不好聽,但一個晚上能光身子亂跑的人說話,誰信?至於程青,你覺得她信我還是信你?”

中年人張着的嘴再合不上,身子一僵,直直栽倒在桌上。

白宏拿對方沒辦法,這人愛怎麼折騰就怎麼折騰,臨上樓時,他由衷道:“好夢。”

中年人尤未起身,拖着長長的尾音道:“睡不着了,快賠我衣服……”

白宏伸了個懶腰,心情格外舒暢。

一個人在客棧,也不是那麼無聊。

深夜。

白宏猛的睜眼,瞥見床前蹲着一道黑影,心神大震,偷摸按住劍柄后,才發現是那個中年劍客……他大爺的!就一件破衣服,總不至於改變主意要謀財害命吧?

不至於吧?

就在他將要拔劍尚未拔劍時,耳畔猛然響起對方的呵斥:“有人,噤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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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水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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