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回、北壺原斗殺4人,何燁熠奸詐使計
三日後
北壺原
草原上的月亮,儘管熹微月色給一些梁峁鑲金鍍銀。一些半融的灘淖泛着耀目的光。
然而,羊群肯定還在圈裏惺忪待醒。乳牛佇立棚中咀嚼舊夢。看不到烈馬嘶鳴的壯闊,就不會有悠揚的馬頭琴韻掠過心弦。
岑靜,讓呆在囚車裏的周玉明領悟了草原的另一番意境。
“哎。”楊澤走了過來,手裏拿着一塊餅,問道:“吃嗎?”
周玉明側過臉去,道:“不食賊將之食。”
“呦。”楊澤笑道:“挺有個性啊,我喜歡。”
他掰開餅,放到嘴裏,道:“我不知道你是什麼身份,但絕對是名門望族。不如降了,不然一會兒你就活不了了。”
周玉明從嘴裏擠出一口唾沫,啐到地上,道:“死則死矣,何足懼也。”
楊澤點點頭,對他豎起大拇指,道:“好將軍,當真不怕死?”
周玉明抹抹嘴,道:“那是自然。”楊澤咬了一口餅,問道:“貴庚?”
“十八。”周玉明問道:“如何?”
楊澤撇嘴一笑,道:“英年早逝啊。”他拍拍囚車的木欄杆,朝兵營走了過去。
曌國
皇宮
一彎新月劃過精緻的角樓,給高牆內灑下一片朦朧昏黃的光,皇宮裏顯得神秘而安靜。
周玉喆快跑着闖進朱紅的宮門,直往養心殿衝去。
其他皇子早已等候多時了,曌帝半卧在龍榻上,滿臉愁容。
周玉喆衝到曌帝面前,“撲通”一聲跪下,道:“兒臣願領三萬精兵斬殺何燁熠所部,救回六弟!”
曌帝搖搖頭,沉吟不語。周玉喆有道:“父皇!”
曌帝擺擺手,道:“你們先退下吧,朕乏了。”
周玉喆板起臉,“呼”的站起來,轉身便走,周玉立和周玉煦急忙跟過去。
“哎哎哎。”周玉煦扯住周玉喆,道:“我說老大,你着什麼急啊?父皇心裏是肯定有數的。”
周玉喆怒道:“我不急?我若再不急,怕是明日,六弟的腦袋都要讓何燁熠當球踢了!”
“哎呀。”周玉立拍拍周玉喆的肩膀,道:“六弟是父皇的心尖寶,父皇穩坐如泰山,六弟決然無傷。”
周玉喆冷笑一聲,道:“我看不一定。”
周玉立眯起眼,怒道:“他媽的!菁軍欺我太甚!不如我等起兵去救回六弟。”
“不可。”周玉喆道:“不說私自調兵的罪過,單說咱們能不能救回六弟。若是在哪個關頭缺了咱們帶走的這些人馬,那……”
周玉煦咬着后槽牙,道:“那罪過就大了。”
周玉立“哏”一聲,罵道:“菁國死賊,早晚死絕。”
“現在罵娘也是無濟於事。”周玉喆拍拍衣服道:“還是想辦法輔佐父皇吧。”
周玉立嘆口氣,道:“這次……就看老六命大不大了。”
…………
北壺原
菁軍駐紮兵營
眾菁軍席地而坐,面前擺着一張矮桌,上擺着些牛羊肉、馬奶酒。
“把人帶出來!”何燁熠坐在營帳下,他口中嚼着羊肉,捻捻鬍子,道:“給兄弟們助助興!”
幾個軍士推出些破衣爛衫的壯漢,楊澤親自從囚車裏揪出周玉明。
他提溜着周玉明,指着那幾個壯漢道:“這是周圍的馬匪,你們互相廝殺,給我們助助興。”
周玉明咬着后槽牙,
往地上啐了口吐沫,呼出一口熱氣。
何燁熠坐在營帳里,笑道:“軍中無管弦助興,咱們便讓死囚廝殺取樂!”
眾菁軍皆笑,楊澤從一旁的軍士手裏接過一把橫刀,他把刀遞給周玉明,周玉明搖搖頭,道:“我要我那把螭龍刀。”
楊澤輕聲一笑,走到何燁熠跟前耳語片刻。何燁熠一擺手,一旁的護衛遞過螭龍刀,何燁熠拔出刀。
那刀是絲綢佩帶,上配一藍寶石,鏤空精凋夔紋護環,鎏金錦紋鞘口。蘭花紋透凋護手,銀龍吞口,刀身摺疊鍛打一條螭龍。
何燁熠嘆道:“真是好刀。”他看看一旁站着的周玉明,道:“我着實惜才,實在想讓他為我所用,你怎麼看?”
楊澤眯眯眼,道:“此人若是斬了着實可惜,但現今又實在想不出讓他歸降之法,不如…先施以恩惠。”
何燁熠點點頭,把刀遞給楊澤。楊澤將着刀,朝周玉明走過去,周玉明連頭也沒抬,楊澤把刀遞給他,道:“好好珍惜吧。”
周玉明接過刀。摸着刀柄,他輕笑一聲,提着刀走到空地里,他看見周圍的侍衛握緊了長矛。
另一面的軍士也遞給馬匪們一把彎刀,一個絡腮鬍搶過刀,衝進空地。
周玉明拔出螭龍刀,把刀鞘放在一旁,那個馬匪咽了口吐沫,雙手握刀,對着周玉明。
周玉明把刀尖前傾,雙手提刀。那個絡腮鬍大喊一聲,提着彎刀衝過來。
周玉明站在原地等他過來,那絡腮鬍提刀劈來,周玉明閃身一躲,一腳踢去,正中那馬匪腋下。
絡腮鬍後退兩步,輪刀再砍,周玉明又是一腳踢在他膝上,那人吃痛,撲通倒下。周玉明一刀砍下頭來,那周圍人嚇了一跳,周玉明提起那人首級。
何燁熠輕笑一聲,一擺手,那菁軍把剩下四個馬匪一人給了一把彎刀,慫進空地。
周玉明見一齊來了四個,一把把人頭甩出去,單手握刀朝那眾人亂砍,登時砍倒兩人。
其餘兩人握定彎刀,一個砍上三路,一個砍下三路,周玉明單刀難為,頂上撥下,節節後退。
那兩個馬匪又換個路數,兩刀一齊砍腳,周玉明跳起來,輪刀便劈,一刀砍在左邊馬匪頭上。那頭上摒出骨屑、腦漿,鮮血呲了周玉明一臉。
周玉明後退幾步,一抹臉上的血,提刀朝那個小鬍子砍去。
那人急忙使彎刀頂住,周玉明抬腿就踢,那人被一腳踢倒。周玉明騎上去,舉刀要砍,那人急忙用手擋住,照周玉明面門打了兩拳。
那人棄了刀,來奪周玉明的刀,周玉明虛晃一晃,一刀砍在那人肩上,刀卡在骨頭裏,拔不出。周玉明便用拳打那人腦袋,不一時,便打的滿臉是血。
周玉明用力拔出刀,一刀割了頭。還是照舊,提起人頭,晃了三晃,一把扔到一旁的人群里。
周玉明挑釁似的舉起刀,朝地上猛揮兩下。
血,在地上畫出一道弧線。
何燁熠坐在營帳下看看天上的太陽,乾笑兩聲,端起酒杯……
戌時
何燁熠帳
“我現在把那小子帶來?”楊澤問道:“還是……”
何燁熠用草棍挑挑燈芯,點點頭,道:“現在帶來吧,早就想再見見這人了。”
楊澤朝何燁熠唱個喏,領命去了。
夜晚,星光燦爛,皎潔的月光照在草原上,天地間一片靜謐,晚風輕輕的吹過,草浪隨風起伏,顯得分外愜意。
周玉明坐在囚車裏,看着天上的月亮,他嘆了口氣。
“呦,曌國皇子好愜意啊。”這一句把周玉明嚇得不輕,急回頭看時卻是楊澤。
楊澤穿着一身鐵扎甲,外罩一件大紅金菊文武袍,緩步走過來。周玉明斜眼看看他腰間懸着的寶劍,問道:“你如何得知?”
楊澤摸摸眉毛,道:“原先我確實不知道,但是見了那把螭龍刀,我確定了,你就是曌國六皇子,想來……何燁熠也是知曉了。”
周玉明咬咬牙,問道:“既然知曉,你想怎地?”
楊澤望向遠方的草坡,草坡上,幾匹狼正睜着綠茵茵的眼睛望着菁營。楊澤道:“我姓楊,原來是慶國皇子。”
他看向囚車裏的周玉明,笑道:“和你一樣,也是陣前被俘,我被俘的第二天,慶國就被滅國了。何燁熠他知道我的身份,收我做了個開路小將。”
周玉明挑挑眉,道:“那你跟我說這些……是什麼意思?”
楊澤笑了,他盯住周玉明,道:“現在你有三個選擇。一,歸降大菁。二,私自逃跑,被處死。三,讓何燁熠放了你。”
周玉明一笑,道:“他若是知道我乃曌國六皇子,定要以我要挾我父皇,我倒不如借你劍自刎。”
楊澤搖搖頭道:“聽我說,菁國公主溫訣安在何燁熠出征前特意囑咐過,若是你撞到他手裏決不能要挾、斬殺你,更不準以你為要挾。”
周玉明冷笑一聲,道:“你與溫訣安都不懂政,國家之大事,豈能因孩童一言而變。何燁熠怕不是正琢磨怎麼以我做要挾呢。”
楊澤嘆了口氣,打開囚車的鐵鏈,道:“你且跟我去看看再說吧。”
周玉明跳出囚車,看看不遠處屹立的菁軍,他眯了眯眼,跟着楊澤朝何燁熠大帳走去。
夜,更深了。
何燁熠帳
何燁熠看着眼前破衣爛衫的周玉明,笑道:“你肯降嗎?”
周玉明昂首不語,何燁熠乾笑兩聲,道:“我知道你是曌國皇子,我也不為難你,我家公主曾言,若是捉住了你,要放了。”
何燁熠走到周玉明面前,問道:“你說我放不放你啊?”
周玉明眯起眼,喝道:“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何燁熠合合眼,道:“我還真不想殺你,但你即是猛將又是皇子,我……還真是放也不得,殺也不得。”
何燁熠踱起步,忽道:“不如我放了你?”
周玉明眯着眼道:“我那日視你菁國大軍如草芥,亂軍之中險些取你首級,你敢放我?”
何燁熠笑一聲,道:“我不能平白無故的把你放了,我要在曌國也有個空職,有俸無權,且他日戰場上不得傷我。若是你應了,我便放你。”
周玉明道:“我便是應了,怕是你也不能放我。”
“我放。”何燁熠笑道:“我知道何沐沐住在哪裏,你要是不給我蓋着曌璽的委任詔,我便下殺手。”
周玉明眯起眼,點點頭。何燁熠捻捻鬍子,道:“那就……走吧。”
何燁熠一擺手,楊澤奉上螭龍刀,周玉明接過刀,看看何燁熠。
何燁熠冷笑一聲,道:“此處離你曌國皇城遙有八百里,你慢慢走,我就不送了。”
周玉明冷笑一聲,跟着楊澤快步走出軍營。他望望天空,月朗星稀,夜幕里那一輪明月告訴他今夜的草原有無盡的圓滿。
楊澤道:“沒有水和食物你走不了多久就會死。”他把一袋水囊塞給周玉明,道:“萬且小心。”
周玉明接過水囊,單膝跪地,道:“喏!”
楊澤急忙攙起他來,笑道:“我可受不了你這個'喏'。”
周玉明拱拱手,道:“大恩不言謝,恩公保重!”
楊澤抱拳道:“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