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崩
趾高氣昂的李玟回到辦公室中，臉上的得意與驕傲之色還未散去。
這時，忐忑不安，完全沒有搞清楚情況的周全敲門進來，一臉謙卑地向李玟認錯。
“還算你有點自知之明，能夠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李玟臉上的不屑一閃而逝，轉而溫聲開始安撫周全，“你放心，你的業務能力我是看在眼裏的，等我把賀章之這個臭蟲搞定，以後線上主管的位置，你來坐。”
周全的神色終於放鬆下來，他要的就是李玟這句承諾而已。
看着周全的神色變化，李玟心裏情不自禁地升起一絲反感。
周全業務能力是不錯，但是眼界格局都差了不少，哪怕是對比她極度厭惡的賀章之來說，也少了許多敢打敢拼的衝勁兒和那種難得一見的靈性。
再往差了說，比起張澤這樣八面玲瓏的人，似乎也差了一些，不堪大用
周全哪裏知道不過是一瞬間，他在這個公司的前途就已經被李玟判了死刑。
“李姐，您這一招借花獻佛實在是高妙，但是我怎麼都想不明白，賀章之把事情瞞的那麼死，他是怎麼做成的？又是什麼時侯簽下的訂單啊？”
拍馬屁是一門藝術，一定要直戳別人最得意之處，還要注意尺度，不能夠把所有的妙處都說了，不給領導留下一點發揮的空間。那樣的話，領導不但不會高興，還可能會感覺很難受。
周全和李玟相處幾年，早已熟知對方的脾性，當然要讓李玟將最得意的地方給發泄出來。
另外，他也確實非常好奇，賀章之這大半個月不聲不響做出了這麼多的事情，到底是怎麼辦到的。
果然，他話音剛落，李玟臉上地得意神色便加重了幾分。
“不得不說，賀章之這個人確實是有幾分機靈的，這一點上，周全你要跟他好好學學。”李玟先誇了賀章之幾句，作為對手，尤其是被自己打敗的對手，那必須是越強越能夠體現自身的能力。
“但他玩兒的那套，其實說白了也沒什麼。”
李玟摸索着無名指的鑽戒，繼續以不屑的口吻道：“不過就是借用了一些與我們行業相關的熱點事件，引起了很多人的關注，再進行恐嚇，讓很多人害怕自己現在用的餐具會有問題，過來諮詢以後再誘導他們下單。”
“幾年前的地里油事件你知道吧，賀章之就是利用這個事件，引發了很多小餐館老闆的關注，然後再接着發了一些餐館餐具不合規，尤其是一次性餐具這種，現在外賣行業逐漸發達起來，這方面引起了他們的恐慌。”
“實際上，賀章之搞來的訂單，大多都是小餐館的訂單，量不大，積少成多而已。”
周全終於知道了賀章之的一系列操作，下意識地讚許點頭。
李玟有些不滿地看了他一眼，繼續說道：
“他那一套，說穿了就那麼一點東西，也就是沒人點破而已。現在方法我們已經知道了，換你來操作，你也能成，別就這樣陷進去了，覺得賀章之有多厲害。”
“安心跟着我，最新的玩兒法，最好的業績，最終都會水到渠成的。”李玟將手中的表格扔給周全，上面赫然是一份簽單表，簽單人上面空着。
“簽上你的名字，然後給賀章之簽一下，讓他拿着簽單表來找我。”
“謝謝李姐。”周全拿過簽單表，感恩戴德地簽上自己的名字，風一般地出去了。
“小賀，你那麼努力有什麼用呢，
最後，還不是要乖乖獻出來。”周全拍了拍賀章之的肩膀，“來吧，簽上你的名字，李姐有事找你。以後咱們可是一個組的人，好好做事，李姐和我都不會虧待你的。”
賀章之將周全的手掀開，冷笑道：“你還不配。”
周全的臉色非常難堪，賀章之沒再理他，起身往李玟的辦公室走去。
“嘿嘿，全哥，這個，有我的一份嗎？”
周全瞥了他一眼，“你？”
“給他吧，畢竟多虧他呢。”
賀章之的聲音遠遠傳來，張澤如蒙大赦，搶過簽訂表就寫上了自己的名字，志得意滿地看着周全。
周全冷哼一聲，“你以為你靠上了賀章之就能飛黃騰達了不成？”說著，他附身到張澤身邊，“你猜賀章之會不會猜到，是誰將他的玩兒法和訂單信息全都透露給了李主管呢？他連我都瞞得好好的，應該沒有對你說過吧？”
張澤臉色變了變，“反正不是我，你可別誣賴我啊！”
“李主管，是我錯信了張澤，沒想到他竟然也是你安插過來的人。”
賀章之眯着眼睛對李玟說道。
李玟見他手裏空空如也，自然也就懂了他是什麼意思。這是來跟自己談判來了，顯然，僅僅是那七單的業績遠不能讓賀章之滿足。
李玟呵呵笑了起來，“你果然是個有天賦的，不算太蠢，張澤那個蠢貨還以為自己做的天衣無縫，能把你瞞住呢。”
“簽單和玩兒法的事情，我其實誰也沒說，除了幫我走了幾個單子的發貨王姐知道一點點內情以外，也就只有張澤坐在我旁邊，天天看着我做事了。”
“君不密則失臣，臣不密則失身。小賀，這也算是我教你的一個道理了。”
“受教了。”
“說吧，你想要什麼？簽訂表你才能簽字？”
李玟這個時侯才切入主題，如果這份簽單表沒有賀章之的簽字，到時候萬一上面複核過程中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對於李玟來說就是天大的麻煩。
竊取下屬勞動成果的事情，在職場上是很受忌諱的，她也不會任由這個把柄留在賀章之手裏。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麼？”李玟面露嘲諷之意，“故意把這個事情泄露給張澤，好讓我去搶奪你的業績？”
“你等着張薇來，向她打報告，到時候張薇不管是為自身業績考慮還是顧及面子，都免不了跟我斗一場，屆時你和王潔就能坐收漁利。”
“你甚至心思縝密到考慮好了張薇不能來的情況，如果是那樣，你就聯合王潔直接向總部檢舉我搶奪你的業績，是也不是？”
賀章之面無表情地盯着張薇，說不清楚是被戳破小算盤的尷尬，還是故作鎮定，或者是別的什麼。
“我說過，你太小瞧我了。”李玟顯得有些氣憤，“我早說過，我不是那種會搶奪他人勞動成果的人，只要願意跟着我好好乾的人，該誰的一分也不會少。”
她盯着賀章之，“哪怕是你賀章之也是一樣的。”
賀章之還是木雕一樣的面無表情。李玟哪裏知道，賀章之是不敢有任何錶情。
他深知自己演技差到還不如那些小鮮肉，還是裝木頭比較好。
見自己的長篇大論都講完，賀章之還是油鹽不進的樣子，李玟有些氣惱，也有些挫敗。
“說吧，你到底要什麼？先說好，這些業績肯定要走我這裏報上去複核的，這個是我唯一的要求，其他的我都可以給你。”李玟從抽屜里拿出另一份簽單表，“我可以只提報你一個人，剛剛說的越級提拔的事情也是真的，我和公司總經理任總已經彙報過了，你的任命三天內就會下發。”
李玟頓了一下，將桌上的簽單表、越級提拔申請表一併推給賀章之。
“但是，條件是過去發生的一切我們既往不咎，以後我們搭配起來做事，在林南分部，除我之外，你是權力最大的人，如何？”
賀章之木雕一般的表情仍然沒有任何變化，他拿起桌上的兩個表格，細細地看着。
李玟心裏咯噔一聲，沒來由地感覺到了一絲恐慌。賀章之的表情實在是太鎮定了，沒有一絲的欣喜，也沒有一絲的憤怒。
那種古井不波的狀態，像一個幽深的水潭，深不可測，看不到任何東西，卻令人心生寒意。
“你到底想要什麼？”李玟咬着牙問道。
“我可以給你額外再發兩個月獎金，這已經是我權限範圍內能夠做到的極限。如果你還是不滿，我甚至可以當眾再次跟你道歉。”
李玟卻是有點真正急了的樣子，賀章之的狀態過於反常，像是風暴前的寧靜，讓李玟恐慌。
“賀章之，你不要給臉不要臉，你以為你做這些事情又多麼難嗎？我明天安排幾個人，就能直接把你的流量全部搶走。別以為這些事只有你能做，我早就讓行家研究過了，你這事兒一點技術含量沒有，之所以給你承諾這些，不過是想到你好歹也跟了我半年多，給你一份補償，給你面子你還端起來了。”
“呵呵。”
賀章之講手中的兩個表格放下，終於笑了起來。
“李主管，你說已經跟總經理提過我的事情，這事兒在你的描述中，也是你光輝戰績的一部分吧？你說這個時侯，我要是寫一封言辭懇切的辭職信，作為一個剛剛在公司線上業務取得重大突破的‘功臣’卻要憤然離職，我的辭職信，會不會被直接擺在剛剛對我產生極大興趣的任總桌子上呢？”
李玟臉色一下子陰沉如水，她最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
“李姐，我也教你兩句話。”
“第一句，君不密則失臣，臣不密則失身。”
“第二句，我賀章之，是一個很較真的人。”
兩句話，如同一柄利劍劃過歡快演奏的古箏，所到之處，琴弦盡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