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Cat's in the Bag
競技場外。
夜深人靜,看門的守衛昏昏欲睡,不得不每隔幾分鐘來回走動走動,強打精神。恍惚中,他看到兩個漆黑的人影,還以為自己看錯了。
人影越走越近,當他終於認清來者不善時,不由得打了一個激靈,剛剛還充盈的困意頓時消失得無影無蹤。
“晚、晚上好。”他挺直腰桿,結結巴巴地對他們說。
從那兩副標誌性的黑色甲蟲鎧甲和整齊劃一的步伐,他輕鬆辨認出了他們的身份——拉夫港最有名的地頭蛇,巴里和拉里兄弟。
兩人仗着拉夫港早期發展漏洞多,跟着當時的黑幫老大混,幾乎無惡不作;後來港口正式納入大陸王國體系,新委派的市長雷厲風行,終於將黑色風氣清除了出去。
兩人及時收手,但背地裏依然小動作不斷。從小生活在這裏的土著都知道,他們就像兩坨屎,誰也不想招惹,誰也不想沾邊。
兩兄弟肩膀上各自都扛着一名醉醺醺的男人,就要往競技場裏面走。
“等等,”守衛慌忙攔下,“現在太晚啦……”
不知是巴里還是拉里的人慢慢扭過頭來,透過可怖的甲蟲頭盔直視着這名年輕人。
“他、他……”年輕守衛嚇得幾乎說不出話來,“他這是……這是……”
“喝醉了。”他聲音低沉地說。
“喝醉了,喝醉了……”守衛連忙重複道,低頭試圖看清那兩名醉漢的臉。他們醉得不省人事,身上散發出濃重的酒腥味。
“太晚了,酒館都關門了。”不知巴里還是拉里的人繼續說,“讓我們朋友在這裏待到早上。”
“可是,可是……”
兩兄弟同時扭過頭,面無表情地瞪着他。
“好吧,好吧。”守衛終於妥協,無奈地放行了。他這份當差的活兒還是自己老爹求爺爺告奶奶找關係弄到手的,他可不想在這麼夜深人靜、荒無人煙的時候招惹這兩個流氓。
兩名盔甲武士扛着兩個人一路前進,徑直走過休息室、武器庫和裝備間,來到堆放怪物素材的隔間。其中一人抽出黑刀,一刀斬斷了門鎖。
地上擺滿大桶。他們挨個掀起蓋子查看,終於找到那幾桶盛滿嬉鬼龍腐蝕性唾液的巨型容器。桶的內壁上縫着厚厚兩層嬉鬼龍的內臟厚膜,才勉強讓腐蝕液不至於把一切都燒穿。
兩人扛起肩膀上兩具屍體,一個桶扔了一個進去。
隨後,他們蓋上蓋子,關好大門,走回休息室長椅上,安靜地坐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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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半小時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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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鬆開手,讓巴里的屍體靠着石頭慢慢滑落了下去。
他保持着死前面目猙獰的樣子,兩隻眼珠瞪得大大的,一副驚訝的表情,腦袋歪到一旁。如果說他有什麼發自內心的驚訝,大概就是沒想到自己會死於兩個此前素未謀面的外地獵人之手吧。
我重重地喘着粗氣,環顧四周慘不忍睹的狼藉,努力讓心情平復下來。赫蘿不再用手捂着嘴巴,而是改成雙手祈禱狀,遲遲不願睜開眼睛面對這一切。
我跨過這對雙胞胎的屍體,撿起被赫蘿扔到一旁的兩把黑刀,走到她面前,輕輕摟住她的肩膀。
“我們還有活兒要干呢。”我低聲說。
她睜開眼睛,依偎在我懷裏,側身用眼角的餘光打量地上的兩個死人。
“你準備怎麼辦……?”她低聲問。
“我已經有主意了。”
我們把兩人身上的裝備全都扒了下來,
又脫下自己的防具在灌木叢里藏好,隨後套上這兩件黑色發亮的甲蟲套。
剛剛搏鬥時我就隱約覺得有些蹊蹺,穿到身上后便驗證了我的想法:是仿製品。用輕便的材料塗上黑色墨水后做舊加工處理而成的。這就解釋了為什麼單憑我的獵人護手便能輕易砸碎。
“很唬人的一招。”我對赫蘿說,“這兩個人肯定很少認真狩獵,全靠這兩套裝備在城裏和獵人打交道。這真是太符合他們的性格了。”
赫蘿默默穿戴整齊,並沒回話。
我們去一旁的海岸邊採摘了幾株酒醉豬籠草,把裏面的液體全都倒在屍體上。
那天我閑來無事,翻看旅館裏的自然雜誌時偶然得知,這種植物的消化液會散發出醉漢嘔吐的氣息,但只要一滴就能讓含酒精類飲料和藥物的效用得到大大升華,現如今已是藥廠標配。
這項工作也做完后,赫蘿直起身子,終於開口問道:“你的胳膊不要緊嗎?”
我活動了一下給她看。
“我吃了一顆髓胺丸。十二小時內止血止痛。”我告訴她。
這藥丸也是上次在醫院裏動手術時問艾露貓大夫要的,沒想到這麼快就派上了用場。這種葯因只能從寒冷地帶野獸的腦髓中提取出來而得名,小小一顆便價值不菲——我也只能買得起一顆了。
最後,我們把案發現場收拾完畢,搏鬥的痕迹抹平,用黃土掩埋地上的血液,又把邊緣沾染到血的植物全部連根拔掉埋了起來。比起這樣,只拔邊緣部分才會更顯刻意。
一切的一切都處理好后,赫蘿扛起屍體要走,被我攔住。
“還有最後一件事。”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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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理員泰德悶悶不樂地回到工作人員統一下榻的酒店,往沙發里一坐,蹬掉腳上的鞋子,破口大罵起來。
“有什麼了不起的!”他憤憤不平地喊道。
有福同享,這也是他們管理層默許兩個地痞流氓在港口撒野的潛規則之一。年過四十的他至今沒有結婚,也沒有穩定伴侶,因為他始終放不下“嘗鮮”的嗜好——而越是年輕的他越愛不釋手。他對長相也極有要求:儘管自己尖嘴猴腮的一副刻薄相,卻要求對方必須是一等一的美人兒。今晚,只一瞥,那位跪坐在地上、雙手被牢牢縛住的少女便滿足了他的全部幻想。他情願用此前全部經歷換取和她度過的十幾分鐘——可是,那兩個人怎麼說的?沒摘葉的果只能他們品嘗,想要的話自己去找。你聽聽,這叫什麼話嘛!
他脫掉管理服,三兩下換上睡衣,去廁所大了個臭氣熏天的號,又蘸着牙粉刷了刷早已無可拯救的黃牙,刷刷舌苔,聞了聞清新無比的口臭,感覺很滿意。腸胃不適——幾乎是每個老字號瓢蟲的標配。
臨睡前,他翻出不知多少年前的報紙,玩了一會兒廣告頁左下角的填字遊戲。不久,困意襲來,他不知自己怎麼睡着的,夢裏還出現了那位棕發少女嫵媚的身影。就在他要把手伸過去時,傳來一陣“咚咚咚”的敲門聲。
“咚,咚,咚。”
他從夢裏驚醒了,確認是自己門外傳來的。
他罵罵咧咧地套上褲子,踩着拖鞋拉開門。是誰這麼缺德,大晚上攪人春夢?
酒店前台無辜地站在門外,看到他充滿怨氣的表情,咽了口唾沫。
“剛剛有人找你。那哥倆找你——應該是吧,”他拿不準地說,“但是只來了一個人。我不知道是哪一個;穿着黑甲殼蟲外套,所以我判斷應該是他倆。你覺得是不是?”
泰德簡直摸不着頭腦。
“你問我是不是?”他瞪眼道。
“反正,他說讓我給你帶個話,說,紅果摘葉了,拿箱子運到了鬥技場,問你要不要去那邊驗驗貨。你知道什麼意思嗎?”
泰德瞬間清醒了。
好小子,這麼快?不愧是那兩個流氓!
“他剛跟你說的?”他換上一副笑眯眯的表情,語氣也和緩了不少,“他現在在樓下嗎?”
“他已經走了半小時了。”
“半小時!”
“是呀,他特意叮囑這個時辰再和你說,說是怕遇到明天比賽的參賽選手,免得讓他們看到顯得不公平。他還提醒你一定注意一個人去。”
“這我當然知道。”泰德忙不迭地點點頭,連忙關上門,穿衣服去了。
這會是老子這輩子最酥爽的一個夜晚!他幸福地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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鬥技場守衛遠遠看到泰德也跑着小碎步趕來,頓覺大禍臨頭——他是怎麼得到消息的?
“換班,換班!”泰德朝他喊道。
“先生,不怪我,剛才有兩個人——”守衛連忙彙報。
“我知道!我知道!”泰德不耐煩地揮揮手。
“不是,是他們背着倆喝醉了的——”
“喝醉了?”泰德簡直心花怒放,“那更好,那更好!”
年輕守衛徹底啞口無言了。
隨便吧,他無奈地想到,這種事本就不是我該摻和的。寧少一事,不多一事。他把鑰匙交到泰德手上,獨自一人回去睡覺了。
看到年輕守衛走遠,泰德趕忙關上大門,鎖好,吹着輕鬆的口哨、邁着愉悅的步伐往休息室前進。
休息室的門半掩着,裏面卻出奇的安靜。他推開門走進去,過了好久才發現黑暗中坐在長椅上的兩個黑色身影。見到他,其中一人招了招手。
“怎麼樣?”泰德迫不及待地搓了搓手,“小婊子在哪兒?”
“有人跟來嗎?”那人壓着嗓子問。
“沒有,門都鎖好了。”泰德環顧四周,想看看那位醉酒美女身在何處。
兩個身穿黑鎧的人相互對視,點了點頭,慢慢摘下面具。
看到他們的臉,泰德猛地揚了揚眉毛,卻站在原地沒有動。
“是你們?”他迷惑地說,“那倆人呢?”
下一秒,他猛然意識到了什麼,瞳孔瞬間張得老大。
男人露出一個和善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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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ello,T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