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請君入甕
一大早,尤依照例起床、洗漱、穿戴好公會服,動身去貓貓廚房吃早飯。她給自己點了一份火腿煎蛋三明治和水果套餐,坐在窗邊剛吃了幾口,就看到一個非常滑稽的景象:
羅倫斯,上半身穿着嚴嚴實實的雪山服,下半身卻只穿了一條光溜溜的厚秋褲,正彎着腰沿街仔細尋找什麼。
尤依帶着濃厚的興趣觀摩了一會兒,但羅倫斯遲遲沒找到,她又有些無聊了,便走出去問道:“你在找什麼呀?”
羅倫斯猛地抬起頭,看了看她,說:“狗哨!”
“狗哨?”
“我有一根竹子做的小哨子,這麼長,像根小木棍似的,”羅倫斯給她比劃着,“翠綠色的,你見過嗎?”
“我知道,”尤依不耐煩地點點頭,“赫蘿也有一隻。怎麼,沒了?”
“對對……我本來放在衣服內口袋裏,結果昨晚找不着了……”
尤依幸災樂禍地笑了笑。
“你們兩個還真是心有靈犀啊,都那麼馬馬虎虎的。就連找不着東西都要一起。”
“什麼?赫蘿的也找不到了?”羅倫斯驚訝道。
恰好在這時,赫蘿走出家門,看到兩人後連忙跑來打了招呼。
“你對象狗哨丟了!”尤依笑道。
“怎麼,你也?”赫蘿訝異地瞪大了眼睛。
“咦?”尤依察覺到一絲異常。
“我也丟東西了,”赫蘿不解地說,“我有一顆閑置的裝飾品找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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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偷貓??”赫蘿和勞倫斯異口同聲驚呼道。
“目前看來只有這個可能性最大了,”尤依聳了聳肩說,“如果不是它偷的,那就是你們兩個實在太傻,居然能一直不停地弄丟東西。”
“可是我怎麼從來沒聽誰說過呢?”羅倫斯問。
“它是哪一號人物?我也沒聽說過。”赫蘿說。
“它是在你走後不久來到波凱村的,”尤依告訴她,“起初大家都以為它只是一隻普通的梅拉露,要來尋找工作,便讓小八帶着它在武具店當學徒。
“結果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大家逐漸發現自己總是丟東西——不是重要的大件,都是些小裝飾,小孩子們的玩具,或者好久不穿的舊衣服。
“而且,從始至終,丟東西的只有獵人。”
赫蘿和羅倫斯交換了一個眼神。
“怎麼樣,很奇葩吧。”尤依苦笑道。
“不,這個世界上什麼人都有的。”赫蘿正色道。
“這麼說來,就不可能有別的原因了,”羅倫斯說,“我的狗哨放得那麼仔細,不可能隨隨便便就掉出來。”
“這隻貓是和獵人有什麼過節嗎?它平時都待在哪裏?”
“它神出鬼沒的。貓嘛!它不想讓你找到的話,你就肯定找不到它。”尤依說。
羅倫斯煩躁地揉了揉頭髮。
“你們知道嗎?我剛剛想到一件事,”他不安地說,“我的狗哨藏在那麼裏面都被它翻出來偷走了,那肯定是把全家東西都翻了個遍,還會開鎖。”
赫蘿點點頭。
“而且它很顯然是個有收集癖的人,不,貓,”羅倫斯繼續分析,“誰也不知道它的喜好到底在哪兒。
“萬一重要的東西被偷走了怎麼辦呢?比如說,我用來研究的蟲子?或者書?或者單純撕下來一張書頁?
“誰知道它能幹出什麼?”
“你們從來沒想過對付它嗎?”赫蘿問。
“起初我爸爸號召全村的人地毯式搜捕它來着,”尤依說,“但根本找不到。後來,反正丟東西的頻率沒那麼頻繁,大家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出事了罵兩句也就得了。”
“卡蒙特他們沒丟東西嗎?”羅倫斯忽然想到。
尤依嗤笑了一聲。
“他們來這裏第一晚就被偷了。保羅的假髮。”
聽完后,羅倫斯和赫蘿反應了一秒,還是忍不住笑了起來。
“咳,不管怎麼說,這隻貓不能不管。”羅倫斯正色道,“昨晚我還在裝蟲子的口袋裏發現了幾根貓毛,現在看來也是它小子的。我非得抓到它不可。”
“你有辦法了?”赫蘿問。
羅倫斯點點頭。
這個世界有利有弊,物質基礎不發達,他的很多現代思想可以對這個時代的人形成降維打擊,但相應的,落後的弊端也有很多。
要是能安裝一個監控,他想,那就易如反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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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知羅倫斯要有所行動,村長一如既往地表示支持,興緻勃勃地問羅倫斯有什麼能幫得上忙的。
羅倫斯向他再三確認有關這隻貓的行動細節后,只說了一句話:
“讓大家放出消息,我們要抓貓——陣勢越大越好。”
於是,一傳十、十傳百地,很快村子裏的所有人都得知,這個叫羅倫斯的年輕獵人要用一件“秘密武器”,和困擾他們三年之久的小偷貓較量一番。
許多人對此嗤之以鼻,認為他不可能是那隻神出鬼沒的死貓的對手;
但同樣也有很多人對他懷抱希望,並遵照村長的指示,把陣仗弄得很大。
實際上,有些大過頭了。
當天下午,走出房間時,羅倫斯驚奇地發現,至少有十幾家的房屋外面掛着“捕獲小偷貓”的橫幅,不少村民給自己家換了新的門鎖,家家戶戶門邊立着掃帚或木棍,尤依和克里不知道從哪裏搞來好多個落穴陷阱,村長甚至穿上了一套老舊盔甲。
“怎麼樣?”村長向他嚷道,“我們已經全副武裝了!”
“不錯,不錯。”羅倫斯環顧四周,評價道。
“所以,你的秘密武器是什麼?”尤依問。
羅倫斯拍拍一旁赫蘿的肩膀。
尤依瞪大了眼睛。
赫蘿從口袋裏掏出一串綠油油的木天蓼,白了她一眼:“想什麼呢!”
卡蒙特和克勞站在一旁,不住地搖頭。
“你們太天真了,”卡蒙特說,“你們以為自己做好準備了,是嗎?
“你們把陣仗弄這麼大,生怕它不知道你們在針對它,生怕它不知道,你們要抓它——
“就憑這種態度,是永遠不可能讓獵物上鉤的。”
“那,請問您有什麼好主意?”尤依問。
“我沒有,但起碼不會讓自己當小丑。”他回答。
“羅倫斯,這招真的管用嗎?”克勞拿不準地問,“這個陷阱有些太明顯了。就連那些眼神不太好的怪物,你當著它們的面放陷阱,它們也不會中招的。”
“沒事的,相信我,”羅倫斯信誓旦旦道,“貓對木天蓼最沒轍,看到就不鬆手那種。”
隨後,他把赫蘿拉到一旁,悄聲說:
“今晚不要關你屋的房門……虛掩即可,聽懂了嗎?木天蓼一定要放到最顯眼的地方,多放幾株,讓它的氣味越濃郁越好……”
赫蘿心情忐忑地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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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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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少村民臨睡前故意多等了一會兒,希望能聽到羅倫斯傳來好消息——可眼看時間已經臨近午夜十二點,赫蘿屋內還是什麼動靜都沒有,陷阱安安靜靜地躺在那裏,大家便不再抱什麼希望了。
“我早和你們說了吧,”男人們紛紛對老婆孩子說道,“不要自以為自己了不起!”
“羅倫斯哥哥能無傷狩獵雌火龍的!”孩子們反駁。
“哼,有屁用!誰看見了?”
午夜一點半,一切如故,赫蘿簡直覺得自己在等一個不存在的對手。
赫蘿房子對面的一處隱蔽點內,村長、尤依和羅倫斯蹲在裏面,焦急地向外偷偷張望着,卻什麼都沒有發現。
“奇怪了,”羅倫斯悄聲說,“這貓沒聞到味兒嗎?”
就在他們繼續監視的當口,殊不知,一個黑影從山坡后側悄無聲息地溜過,輕車熟路地從這個屋檐跳到那個屋檐,蹲在一處木桶後面,靜靜地看着赫蘿的房子。
它一眼便看出,房門沒鎖,後面設有兩道連環陷阱,還拿木天蓼做誘餌,指望請君入甕。
太天真了。
天真得讓它頭暈目眩。
黑貓白貓的確都喜歡木天蓼,這不假;看到木天蓼挪不開步,這也是事實。
可這是個人盡皆知的事實。
而一旦你的弱點被對手知曉,那將是致命的。
如果連這點誘惑都抵擋不了,連這點渴望都克服不了,你就活該被對手牽着鼻子走。
它早已在不知多久之前,以痛苦的試煉為代價,以近乎活剝一層皮的慘烈為祭品,徹底克服了對木天蓼的癮——宛若癮君子居然成功戒了毒。
從那天開始,世界在它眼裏已然是另一番景象了。
從那以後,它便可以將計就計,讓對手自以為是,殊不知早已被它反過來利用木天蓼這個“假弱點”聲東擊西矣。
它佩服這個叫羅倫斯的年輕人的魄力,以及想到之後立刻行動的執行力。
但,太魯莽的人,終究成不了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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偽裝點內,羅倫斯和村長父女倆還在焦急地等待着。
“怎麼還沒消息?”村長實在耐不住了。
“再等等,再等等……”羅倫斯說。
“你怎麼這麼有把握?”尤依低聲問,“萬一它今晚真的不來了呢?你準備等到什麼時候?”
突然,遠處傳來一聲凄厲的貓叫。
幾間房子紛紛開燈;
卡蒙特單手拎着小偷貓的脖頸,和克勞一起從羅倫斯的房間裏走了出來。
見狀,羅倫斯和村長父女倆立刻跳出實際隱蔽性為零的簡陋偽裝點,與從房間裏飛奔而出的赫蘿一起,把它捆了個結結實實。
還沒睡的村民們紛紛走出家門,臉上都掛着微笑,終於可以一睹這傢伙的芳容了。
“怎麼樣?”
羅倫斯得意地蹲下來,望着這隻動彈不得的小偷貓。
“這招‘請君入甕’不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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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你要幹什麼喵?”
被綁在椅子上動彈不得的小偷貓驚恐地看着羅倫斯關上房門。
“可憐可憐我喵——我上有八十多歲的小喵,下有剛滿三個月的老喵——”
“噓。”羅倫斯說。
他走到它面前,拉過一把椅子坐下,俯過身,嚴肅地盯着它驚慌失措的黃色瞳孔。
“我需要你告訴我真相。”他一字一句地說。
“真……真相?”
“那天,雪獅子王襲擊村莊時,你在現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