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二更

搜查隊伍靠近西北街,領頭的軍官給後面的人打了手勢。

接到指示信息，褚浩等人停下腳步：“咱們先分散站開、找掩體，讓老趙把人引出來。”

這是來之前制定好的戰術。

考慮到裏面的一伙人中有未知能力的異能者、以及槍,而他們搜查隊伍里還有像小瑩、甄女士這樣需要重點保護的對象，不宜直面衝突。

於是白阮跟着隊友，躲到了街對面一輛停泊巴士後面。

“甄女士,我們想知道裏面大概有多少人,可以嗎？”領頭士官低聲詢問。

短髮女人沉默着點頭,蹲下在女兒耳畔說了幾句話,並將女兒面上戴着的口罩摘了下來。

一對細軟的蟲觸，從小瑩面中褐色孔洞伸了出來,抖動着搜集空氣中的氣味因子。

“這裏的味道……太多了。”她聲音又小又怯,半晌說道：“除了你們，我還能聞到……”

小姑娘年齡太小，大腦能接收、分析出信息,但她無法全部理解,半晌伸出一雙肉乎乎的手。

“這麼多。”

甄女士說：“10人左右。”

“謝謝。”領頭軍官點頭,和身邊人道：“比咱們預估的數量還要多一些。”

小瑩觸角上的感官器,作用方式為捕捉氣味因子。

但氣味是會隨着時間、空氣流通消散的,距離也有一定影響。

她能聞到10人左右,說明這部分人經常出入健身房、在附近活動,留下的氣味痕迹多而明顯；

真實人數只會比這更多。

很快,躲巴士後面的白阮便看到,隊伍里體型偏瘦、躲在側前方的樹榦後頭的異能者,探出半個頭。

他深吸一口氣，腮幫鼓起，再朝着不遠處二樓健身房的方向張開嘴,嘴唇蠕動間，肺腑與喉腔內的氣流全部傾泄。

一股股透明的波紋，像水一樣從男人的嘴裏震出。

那種你明明看不到聲波、卻能清晰感知到它，甚至能感覺到波紋方向的感覺，非常神奇。

白阮瞳仁微擴，沒聽到聲音，但有輕微耳鳴。

她很好奇：“666，這是什麼異能？”

666：“應該是「音波隧道」，異能者能將聲音壓縮成特殊音波，通過控制波紋的方向，把聲音傳遞到目標的地點，期間聲波無法被途徑的目標接收、解析。”

“異能等級越高，可傳播方向越遠，作用對象越精準，簡單說就是一種高級傳聲能力。”

“有意思。”

白阮多看了那人兩眼，把他記心裏。

而男人使用完異能后，便從包里取出瓶裝水，擰開狂飲，足足喝了一瓶半才停止飲水。

幾秒鐘后，一群男人便急匆匆從樓內下來，露了頭。

“哪個龜兒子喊的話？你爺爺我出來了！”

為首男子梗着脖子叫嚷。

他身後還有六七個同夥，每一個人手裏都端着一把步/槍，氣勢洶洶。

這一露面，褚浩就罵了一句：“人肯定在他們手裏，我搭眼一看就能看出所有槍的型號，他們手裏的是陸軍軍團統一配置的軍用自動步/槍，和我們手裏的一樣。”

粗眉毛也罵道：“我們辛辛苦苦殺喪屍、擴大安全區，他們當半道匪頭子打劫過路人也就算了，竟然敢劫到正規軍頭上，真是欠收拾！”

白阮沒說話，她莫名覺得事情沒這麼簡單。

“既然這樣和他們還有什麼好談的？直接拉多點人、拿熱武器把他們剿掉不就行了。”

有士兵笑了一下：“那也太匪了，他們還扣了好幾個倖存者在手裏，很可能咱們的人也被他們扣住了，不能這麼干。”

白阮：……

聽懂了基地的顧慮，她也就不再說什麼了。

反正她這次也就是隨行打個醬油。

前方領頭的軍官已經和對面交涉起來。

“姚國旺對吧，你應該知道我是從哪裏過來的、找你們的原因。”

姚國旺就是對面一群人的領頭，看見軍官身上的制服、以及遠處分散露出的槍口，他臉色難看。

“什麼意思啊，不允許老百姓在這片土地上生活了？”

他身後的小弟也附和起鬨着：

“我們不想被基地招安。”

“好大的官威啊，警官要把我們抓走嗎？”

“老子就不願意去什麼狗屁基地，在外面是條龍，進去了就被壓成狗，末世誰拳頭硬誰就是老大，還真以為自己拿桿槍就算個東西了！”

“……”

軍官氣樂了，沉真臉呵道：“別給我扯東扯西裝瘋賣傻，老百姓可不會攔路打劫，我們也沒想找你們麻煩。”

“我就問你一句話，我們基地的人呢？”

“人丟了問我們？”姚國旺冷笑：“自己不會去找？”

白阮旁邊的兵伸頭，揚聲喊道：“裝你大爺呢？沒見過我們的人，你們手裏端着的槍哪來的？老實點別逼我們開火。”

姚國旺：“路上撿的，誰撿到就是誰的，有問題嗎？”

他身後的馬仔嚷道：“姚哥，這群傻逼大頭兵就是想拿咱們開刀呢，找事兒來了！”

軍官心裏清楚，這些人越是胡攪蠻纏、裝傻充愣，越是說明他們和失蹤的成員們有關。

他冷笑一聲，說道：“你說不知道，槍是撿的，我可以信。”

“帶我的人上去轉一圈，如果樓里沒有我們的人，你告訴我槍在哪兒撿的，我們自己去找。”

馬仔端着槍往前：“你說要進就讓你進？你算個叼毛？”

氣氛僵持住了。

姚國旺盯着軍官看了好幾眼，半晌笑了一下：

“行，給軍爺們讓路，讓他們進去搜。”

幾個狐假虎威的馬仔面露不善，側身讓開了一條路，其中兩人端着槍往樓洞裏帶路。

“請吧，警官。”

領頭軍官並沒有放鬆警惕，他抬起手和後面的分散的同伴做了個手勢，頓時最前方靠着掩體的7、8名士兵便站起身，端着槍對準姚國旺。

白阮身側的粗眉毛道：“我也過去，一群小混混還要造反了！”

她眉頭一緊，反手按住粗眉毛的肩，輕輕搖頭：

“別衝動，聽你上級指揮吧。”

“我總感覺這群人不是善茬。”

粗眉毛氣呼呼道：“這種人就是仗着自己覺醒異能了，可以無視道德法律肆意妄為，不把他們打服，早晚要出大問題！”

手已經按在槍把上的褚浩也蠢蠢欲動，但還是說道：

“算了先別動，聽……”

“看你媽看？！”

前方響起爆喝，聲音大得像驚雷，直接掐斷了褚浩的聲音。

他、白阮、以及身側所有的搜查人員滿臉驚愕，扭頭看向前方。

只見領頭的軍官身體像斷線風箏，被打翻出兩米多；

他正準備帶着自己的兵往樓里走，也給其他人打了手勢，示意他們槍響就入。

可剛剛邁開步子，就被那姓姚的、滿臉獰色的壯漢一拳打在下巴骨和臉側，絕對的堅硬和力度直接打碎了軍官的下頜骨。

事發太突然，軍官的身體剛狠狠落地，姚國旺便衝過去，提起他的衣領一拳拳砸了下去。

“你不是要搜嗎？！”

金屬的光澤覆蓋在他的整隻手掌，他一下比一下重擊，都打在軍官骨骼錯位斷裂的面中，發出令人牙酸的鈍器擊打聲。

“他媽的，站起來去搜啊！”

飆起的血液染紅了男人的指骨，軍官只掙扎了兩下，連叫聲都沒發出。

而他身後虎視眈眈的小弟們，也在他攻擊領頭軍官的瞬間，便朝着那一隊靠攏過來的士兵開了槍。

“老趙！！”

“開火！避開隊長和戰友給我掃射！”

搜查隊的士兵們眼都紅了，啞着聲嘶吼道，直接從掩體後面舉了槍。

轉瞬間場面便亂了起來，迸射的槍子打破了街區的寂靜。

比起無組織、沒訓練過的街頭混混，4號基地的士兵肯定是更有作戰經驗的，但麻煩的一點在於，對方只需要悶着頭亂掃一通，他們卻有更多顧慮。

要保護隊內的異能者，要顧及避開中彈的隊友，越是這樣束手束腳地打就越是處於被動、劣勢的地位。

歸根結底，他們這些基地部隊裏的士兵們在思維上，和基地外的流浪異能者差異太大了。

士兵們再怎麼見識過災變后的廢墟、清理過喪屍和畸變生物，只要在基地的領導下，就不會幹過於出格的事情；

面對百姓和倖存者，也不可能一個照面就舉槍射殺。

姚國旺這些人就不一樣了。

他們乍一獲得異能，殺人輕鬆得像殺雞，又沒有人能去報警抓捕他們。

短短月余，以姚國旺為首的這批人就把燒殺搶掠幹了一遍，生命的‘重量’在他們眼裏就是個笑話。

道德律法、乃至過去讓他們忌憚的軍警，約束力也一降再降。

對這種人先禮後兵，本身就是個錯誤的抉擇！

那姚國旺率先掀起戰火后，獰笑着朝着士兵們掩藏的地方快步撲來。

他身體皮膚泛着金屬的冷銀，就像是機械剛等比製作出的機械模型。

槍子打在他的皮表，擦出一片迸射的火星。

“這傢伙的異能是鋼鐵化？！”

白阮心中暗罵，怪不得面對這麼多槍口，他還敢如此狂妄。

兩方的距離本就不算遠，姚國旺這個陰險傢伙還提起地上顱骨幾近被砸碎的趙隊長擋在身前，讓士兵們更是不敢掃射。

這一猶豫，他已經來到了距離最近的三名士兵身前。

甩飛手裏幾乎不呼氣的趙隊長、撞倒一個士兵，他伸手的宛如鋼筋般堅硬的銀色拳頭，便狠狠砸在了士兵的胸膛上。

“裝你媽b裝？世界早就變了懂不，現在是異能者的天下，一群沒覺醒的廢物真以為端個槍，就還是人物了？”

姚國旺一邊掐着士兵的脖子擋在身前，一邊用腳狠狠踢踏着另一個士兵的胸腹，“老子就是搶槍了，怎樣？”

“就是把你們都弄死又怎樣？我帶着兄弟往外面躲兩天，你們來抓我啊，敢從你們的寶寶箱狗屁基地里出來嗎？殺過幾個喪屍啊？！”

砰砰’兩聲槍響，有士兵舉槍打在了他的后脊。

旋轉的槍子沒入半截，就被卡住了。

姚國旺喉嚨里一甜，差點被震得吐出兩口血，他把血腥咽肚子裏，滿臉兇橫掃視着四周。

有士兵護着幾個驚慌失措的男女往後面跑路，而那個打中他的小兵還舉着槍，拉殼鉤回彈把彈殼彈出，想要再次射擊——

他抬手就用手裏掐着的士兵去擋。

對方扣動扳機的手指僵住。

利用着這些士兵之間的隊友情、同理心，姚國旺用人/肉當盾牌，帶着得意而陰狠的笑容沖向那個小兵。

他的異能比較特殊，很強大，但續航時間短，現在這個狀態支撐不了太久。

姚國旺想得很好，他準備抓幾個人質牽制住剩下的兵，直接帶着沒被打死的兄弟跑路，去遠處躲一段時間。

這些政府不是喜歡建基地么，他就跟着他們打打牙祭，搶那些來投奔基地的普通人的物資吃香喝辣，誰能奈何得了他？

那邊呆煩了，他再回來繼續搞4號基地的人，讓他們不得安生！

誰讓這群士兵在他姚國旺頭上動土！

這麼暢想着，姚國旺的拳頭衝著那被制衡着無法開槍的小兵打了過去。

臆想中的鼻樑碎裂、鼻血直噴的畫面並非發生；

咻’的破風聲從身後響起，姚國旺下意識回頭。

鋒利的刀鋒被一隻手掌橫握在掌心，幾乎要貼着他的眼珠割開他的面部。

姚國旺大驚失色，身體往後躲避，但那刀鋒貼得太近了，刃面狠狠剮上他的側頸。

他心中生出慶幸。

幸虧自己的異能特殊，防禦力很好，否則今天還真……

割裂的劇痛從頸側蔓延，姚國旺的眼睛陡然瞪圓，滿眼不可置信。

持刀者的力氣極大，再加上他異能有些後勁不足，覆蓋在皮表的鐵質只剩薄薄一層，否則剛才那小兵打出來的子彈，也不會大半截沒入身體，讓他受傷不輕。

但再怎麼薄，鐵都是堅硬無比。

那人竟硬生生壓着刀鋒，伴隨着倒牙刺耳的摩擦聲貼着頸部響起，將他鋼化的皮膚割得翻卷！

拉出一道深近一厘米的划痕！

薄薄的鋼化皮膚之下，是他自己的柔軟脆弱的、包裹着脊椎骨和氣管的血肉。

噴薄的血流了他自己一脖子，他死死捂住側頸的傷口，雙眼赤紅。

姚國旺很久沒受過這麼重的傷了，就像是在鬼門關走了一遭。

那種瀕死的感覺和脖頸的刺痛，讓他心口發冷。

他眼角的餘光瞥見那隻握着摺疊刀的白皙手掌一松，那柄刀鋒都卷了刃、甚至有些彎曲的刀片便往下墜；

摺疊的銀弧之後，露出一雙黝黑的、貓科動物般的眼。

是白阮！

混亂中她並未跟着撤退的人一起走，也沒有上來就莽，而是憑藉著纖細的身形躲在巴士後面。

她迅速分析着眼下的局勢，意識到他們其實是被對方牽着走的。

姚國旺既然在用士兵們的身體擋槍，就說明他絕不是刀槍不入，肯定還是顧及子彈的；

他的鋼化異能或許不會讓他被打死，但打中一定會受傷、會疼，否則他就不會遮遮掩掩了。

可也正是他拿人擋槍的行為，讓士兵們根本下不去手射擊。

他們怕打到自己的戰友。

想要阻斷這種畏首畏尾造成的劣勢，就得先斷掉他手裏的人質！

白阮冷靜蟄伏着，如同狩獵中的豹貓，待姚國旺被翻湧的情緒刺激上頭，她才抓住這一瞬的機會，貼着巴士往前撲。

她指尖撐了下地面，柔軟纖韌的身體一折，匍地滾翻，近了姚國旺的身後。

“666，疊雙層力量buff，確認開啟。”

白阮很平靜，唯有呼吸亂了些。

關鍵時刻666也沒再問‘是否確定’之類的廢話，及時疊上了buff。

她掌心一翻，一柄提前開好、一直放在儲物格中的摺疊刀便出現在她的掌中。

增生雙倍的力量順着自下而上的手臂，在她出刀的瞬間達到了頂峰，巨大力量的迫擊下，刀鋒都在剮蹭中卷了刃、並割破了姚國旺最引以為傲的鋼化異能防禦。

白阮另一隻蓄力的手握成拳，幾乎復刻了姚國旺砸向趙隊面中的動作，微凸的指骨狠狠錘在他的眼睛、鼻樑上。

姚國旺眼前一黑，腦袋都被鈍力砸得往後一仰。

側頸的傷口又撕裂兩寸。

他臉上覆蓋的一層鋼化異能微微閃爍，像張被砸漏電的鋼板，開始緩緩潰散。

而白阮本人也不是很好受。

她畢竟是在錘鋼板，自己使多大的勁，力也就回饋她多少；

那隻手背突起的指骨處皮膚完全破掉了，染着姚國旺的、以及她自己的血。

“你他媽……！”

姚國旺暴怒，抬手就要反擊。

可還不等他平衡好後仰的身體，白阮便咬着牙根，提着鈍痛的、沾着血的拳頭，‘砰’的砸在了他的眼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