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 14 章
“只差一點點,我就要被那個人渣掐死在休息室里,沒有人來幫我,也沒人能救我,若不是我運氣好覺醒了異能,現在變成一具屍體的就是我自己。”
“所以看到他因為水而窒息、痛苦,我覺得很痛快,很解氣。我心裏知道該收回異能了,但那一刻的我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身體,腦袋裏也只有一個難以抑制的念頭……”
白阮語氣有些激烈。
回想着不久前的驚險,她神情帶着掙扎與糾結:
“等我反應過來的時候,我已經把太多的水灌入了他的喉嚨里,把他憋死了。”
“可我並不覺得後悔,我這才意識到其實我本質上,就是從心裏厭惡這些人,就是想殺了他。”
無論是孫運傑助紂為虐、幫着常彪欺辱普通人也好,還是他用異能戲弄、折磨自己的行為也好,白阮都打心眼裏覺得噁心。
讓這樣的人覺醒了異能,他又該仗着異能者的身份禍害多少人,作出多少惡?
更何況他還氣勢洶洶,要與自己不死不休。
因此白阮本可以在最後關頭收住手,可那種掌控着一個人生死、可以捏死蟑螂鼠輩的快感,讓她頭腦發熱,滿心戾氣。
她不僅沒收回異能,還親眼看着孫運傑的生機逐漸流逝。
直到現在,剝奪了一條生命所帶來的滯后情緒,依然讓她心情難以平靜。
對此白阮是驚惶的。
她不安於自己的心境變化,甚至害怕這種情緒失控的感覺。
表面情緒充沛而青澀的女孩兒,內心的真實情緒卻是比表露出來的平靜太多;
甚至是緊繃的。
白阮每一句話、每一個動作都經過了深思熟慮。
她相信自己做的沒有破綻。
除非死人能活過來,否則這些人就是把監控盤爛了,她也是正當防衛失手殺人。
可臨到審訊結束,白阮心念一動,七分真三分假地說出了那句‘我就是想殺了他’。
轉瞬之間,她便從無辜可憐小白花,變成了一個有着笨拙私心、因情緒衝動而失控的小女孩。
變成了一個不完美的受害者。
可就是這份不完美,這份真實的殺心,才補全了她略顯單薄的動機。
果不其然,那主位坐着的中年男人聽完自己看似語無倫次的自白,面色反而舒緩了些許。
白阮懸着的心,這才緩緩沉靜下來。
她這招走對了。
中年男人雙手交叉放在桌面上,沉吟道:
“我們明白白小姐的意思,這件事是孫運傑有錯在先,怪不得你。”
“你說你在最終關頭時一直想把對方殺掉,甚至情緒有些失控,這都是正常現象。”他說。
白阮:“正常現象?”
她嘴唇囁嚅:“控制不住想宣洩、甚至想打打殺殺也是…正常嗎?”
副手位的尉官帶着笑解釋說道:“還真挺正常,白小姐現在已經覺醒了異能,有些常識性的信息也可以告訴你了。”
或許是因為女孩兒單純倔強、又十分真誠,在場聽審的幾名基地軍官對她感官都很不錯。
有多少人敢承認自己的錯誤,敢真實面對自己的情緒和內心,只這一點白阮就比許多人強了。
更何況她說得也沒錯,孫運傑和常彪這些人的確是渣滓。
要不是末世之初異能者太少,每一個都是珍貴的觀察對象、以及生產勞動力,像常彪那樣的傢伙現在合該繼續蹲監/獄。
哪還由得了他作威作福。
副手位的軍官軍銜是陸軍中尉,姓姚;
主位端坐之人則是4號基地目前的代理人,軍銜中校,姓蘇。
兩人都是基地里話語權很大的人物。
基本排除了白阮的疑點后,他們無論是態度還是語氣都變換得自然而迅速,畢竟乾淨水源,可是生存性物資。
拉攏一個水系異能者是很必要的。
姚中尉說:“自從災變降臨,我們這些人無時無刻不在思索這到底是為什麼,一夕之間,世界就徹底變了。”
“針對災變的原因、以及外面那些喪屍和你們異能者身上的變化,上頭一直在調查研究。”
除了白阮已知的基礎信息,她還從姚中尉這裏了解了不少更細節的資料。
雖然現在全國通訊整體上處於癱瘓狀態,但中央政府與地方駐守的軍團之間仍然可以聯繫。
除卻無線電,衛星電話也還保持着正常運行。
據姚中尉說,中央細菌學、病毒學的科研大牛們通過解析‘毒菌’這種外來微生物,提出了一套「生物大畸變」理論。
他們認為,‘毒菌’微生物來源於外星球,是以特殊生命方式存活、擁有智力的異族生物。
它們賴以生存的方式,就是寄生與掠奪。
每一顆‘毒菌’的生物活性都不一樣,有強有弱,對被寄生者的產生的影響也並不相同。
發燒之後基本沒有變化,沒喪化也沒進化覺醒的普通人體內感染的毒菌,普遍活性較低;
屬於毒菌整個種族中的‘弱者’。
它們的寄生是失敗的。
而從完全喪化的怪物、與進化覺醒的人類體內測量到的毒菌活性,就會更多更活躍。
只不過前者已是寄生成功、以另類方式佔據了本世界生物軀殼而存活的毒菌生物;
後者並未被成功寄生,反而自我進化了。
姚中尉說:“其實我們人類的大腦是一座巨大而神秘的寶庫,經研究發現,我們普通人的大腦開發程度還不足10%,哪怕是享譽世界的大科學家腦域的開發程度,最多也只有20%。”
“剩下的絕大部分區域都是未知領域,是哪怕通了細微電流也毫無反應的神經膠質細胞區域。早在災變之前,就有無數學者對這些未知領域作出了種種暢想,幻想着這些區域若是能被開發、人類會變成什麼樣子。”
白阮心念一動:“所以說我們的異能就是……?”
“是腦域開發的結果。”
姚中尉語氣肯定:“凡是覺醒了異能的人,腦域無一例外都有了變化,神經元開始出現在未知區域。一般剛剛覺醒的異能者,腦域開發都在15%—20%之間。”
“只不過激活的部位不同,每個人具化出來的能力也不同。”
“而這個結果,恰恰是我們大腦的保護程序自行抵禦活性毒菌帶來的。”
人腦是意識所在之處,是一個人的絕對中樞。
醫學上宣佈腦死亡,就意味着這個人再也沒有生還的可能性了。
因此每一顆毒菌微生物,在進入生物體內后都會優先攻擊、入侵佔領大腦,試圖將大腦‘殺死’。
這時人的腦皮層與淋巴細胞等等。就會瘋狂抵禦外來病毒。
外化為身體上的反應,最明顯的就是高燒與頭疼。
發燒溫度越高,代表活性毒菌越兇猛。
在此期間全力抵禦的大腦中那些未開發的區域,也會因被病毒刺激產生進化,打開人體極限與禁錮的大門。
看了眼白阮瞭然的神情,姚中尉語氣不變,繼續說道:
“不過覺醒了異能、沒有被寄生為失去理智的怪物,並不意味着這一類人就安全了。科研結果表示,高活性的毒菌只要進入人體,就會一直處於存活狀態。”
“它依然會源源不斷地釋放出少量活性病毒,這些流通在人的血液中、脊髓里的病毒,會不斷攻擊生物的大腦與血肉骨骼……”
白阮不笨,相反腦子轉得還很快。
她當即明白了,異能者之所以可以不停進化,就是因為體內的病毒從未停止過寄生的意圖。
抵禦並吸收的活性毒菌越多,異能晉陞得就越快。
這也是為什麼吸收寄生物的髓核,是末世異能者升級的主要途徑。
因為髓核本就是毒菌微生物的‘屍體’,裏面含有過量的活性毒菌。
白阮蹙眉說道:“所以吸收太多髓核也不太好吧,那畢竟是外來物種的能量。”
主位的蘇中校深深看了她一眼,接過話認同道:
“你說得沒錯,這些入侵者放射大量病毒,本就是抱着滅我族群的意圖而非幫助人類進化,它們的病毒雖然能刺激人類的身體和大腦進化,但副作用也是很明顯的——會影響人的意識和精神。”
“畢竟被侵蝕的部位,是脆弱的腦域。”
“幾乎所有覺醒能力的異能者,性格、情緒、心態認知都發生了一定變化,普遍表現為易怒,易躁,耐性變差……等等。”
“之所以我們說你產生的煩躁、波動大的情緒屬於正常現象,就是因為這個原因。”蘇中校說。
這一點白阮猜到了。
畢竟原書劇情中就有寫過,後世越是等級高的異能者,越是喜怒無常。
秩序理法完全崩毀,因為一丁點小摩擦、為了半包餅乾就殺得血流成河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甚至會有異能者在進階或對戰時,突然精神崩潰,被寄生畸變為十分棘手的怪物。
覺醒異能是神眷,但也是新一輪毀滅的開始。
白阮雖然在演戲,但她所說殺人時的興奮感、戰慄感,卻是實實在在的。
很爽。
但這種失衡的、刻意堆疊甚至會引導她上癮的殺戮快感,讓她抵觸而反感。
她又一次暗暗警醒自己,絕對不能沉淪於這種情緒中。
為了爽而殺人,與野獸又有什麼區別。
“吸入病毒越多精神越差;
同樣的情緒起伏越強烈,也會誘發體內的毒菌在短時間內放射出更多、過量的病毒,形成一種惡性循環。”
蘇中校語氣沉重,繼續說道:
“基於以上的研究結果,我們認為當異能者吸收的活性病毒超過了身體與腦域可以承受的極致,就會迎來自我崩壞。這很可能會是更為沉重的結果。”
“所以我們給白小姐——以及每一位異能者的建議,就是不要吸收過多的髓核,每隔一段時間至少要停止、平穩精神。也不要過多殺戮。”
他一抬手作了個手勢,門口站崗的士兵就走到了白阮的面前,遞給白阮一個黑色手環。
“這是什麼?”白阮問。
她殺常彪的時候,在常彪的手腕上看到過一模一樣的手環。
姚中尉說:“極片手環,用來測量人體內部毒菌活性的外置晶片,中央科技院出品,動用了直升機送來的。”
據姚中尉科普,極片是由一種稀有的惰性金屬製成,對感應毒菌病毒有奇效。
只要貼合在皮膚上,就能感應到下方血管內流動的病毒含量。
白阮面上驚訝好奇,接過手環打量,實際上謹慎地喊出666,讓它用最後1點積分掃描手環。
666:“內含惰性金屬與主板、線路等,對身體無害。”
“不過手環中內置了信息傳輸系統,連接着4號基地核心區的主機,可以實時接收測量數據。”
這一點蘇、姚二人可沒告訴她。
怪不得常彪剛死,基地如此迅速地就派了人過來。
想來是總部通過手環檢測到了常彪血菌量過高,察覺到了異常。
白阮不動聲色把手環帶上,點了一下側面的觸感屏,細長顯示屏上亮起:
7.93%
她看向蘇、姚二人。
姚中尉說:“很穩定的數據啊,基地其他異能者的數據平均都在11%。”
“一旦活性病毒含量飆升,你就得注意了,超過35%就有些危險了。”
“好,謝謝蘇長官、姚長官。”
白阮點着頭,看着很乖巧。
姚中尉問:“以你現在的能力,制水量的極限大致是多少?”
“這個我還不清楚。”白阮不好意思道:“總之不太多……”
“嗯,我一會兒讓人帶你測一測。”
“好的。”
“還有一件事,這次雖然你是受害者,但到底殺了個人,基地有基地的規定,開了一次特例以後就收不住了。”姚中尉溫聲說。
白阮:“我明白的,我願意接受處罰。”
“不過你放心,搞清原委了我們肯定不會為難你。”
最終姚中尉說的結果,是暫扣白阮一些積分,讓她給基地打十天白工。
除此之外連禁足都沒有,說是處罰其實就是做個表面功夫。
蘇中校又說:“民安小區差不多清理出來了,過兩天就會開放第一批入住資格,你到時候可以挑一套喜歡的房子住着。”
白阮又是連連道謝。
她蠕喏片刻,像是有些猶豫。
蘇中校:“你還需要什麼,可以直接提出來。”
白阮看了他一眼,鼓起勇氣問道:“蘇長官,你們是不是能和白葉城裏其他的生存基地取得聯繫?周邊城市也可以嗎?”
蘇中校微微挑眉,猜到了:
“怎麼?你想找人。”
“對,我和一個親人走散了。”白阮說道。
她懷裏趴着的小白虎聞言,毛絨絨的白耳朵輕輕一動,收了下搭在白阮腿上的爪子。
“可以,你把名字報給我,有機會我可以幫你問問,但現在外頭這個情況你也清楚的。”蘇中校說:
“人還在不在都是個問題,就算問到了,同名同姓的也大有人在。”
“我明白的,您願意幫忙我已經很感激了。”
白阮抿了下唇,面露躊躇,最終還是咬牙開口:
“我還想問問您能聯繫到外省的政府或基地嗎?”
蘇中校不動聲色皺了下眉。
目前聯繫外省並不方便,要知道衛星電話的工作頻段與發射功率都是波動的,除非必要事件,一般情況下他們與其他省份的生存基地也是斷聯的。
“你接外省幹什麼?”
白阮說:“如果可以的話我想撥給風島,我知道那邊駐紮着第四海軍軍團。”
蘇、姚二人是真的驚訝了。
“你怎麼知道的?你要找的人在第四軍當值?叫什麼名字?”
白阮說:“和我走散的親人災變發生時就在白葉城,名叫秦彧。”
“另一位親人一直在風島久居,名叫秦鍾。”
666的聲音在顱內響起:“宿主要聯繫秦老爺子嗎?”
白阮回道:“我主要是想打聽徐海清有沒有在島上,心裏有個數。”
“當時滿街都是喪屍,他肯定死了吧。”
“未必。”白阮說。
她並沒有親眼見到徐海清的死狀,當時危機的情況也讓她無法返回求證;
這種不確定的因素無法打消白阮的顧慮。
666:“唔……不過這一次宿主並未把男主得罪狠了,雖然你來之前,就已經背刺他、偷了他的勳章還跑路不給他關門……”
“但按照書中男主的性格,他應該不會恨透了你。”這話666自己說得也沒底:“不過他應該還沒離開白葉城,書里他在這座城市呆了近半年,宿主找到他后可以攻略他、感化他並洗白自己。”
陷入沉思的白阮根本沒聽666的暢想和絮叨。
她慢吞吞問道:“666,如果男主死了,這個世界不會受影響吧。”
666噎住了。
666傻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