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 12 章

第12章 第 12 章

“嗚汪!汪!!”

一支由精良士兵組成的武裝小隊內,被士兵牽着的德牧警犬垂着首,濕潤的鼻尖不斷聳動着、一邊向前走一邊仔細地嗅;

很快它嗅到了夾雜在空氣中、貼着地面瀰漫開來的淡淡甜腥,猛地揚首狂吠,朝着氣味的方向撒腿狂奔。

身後牽着狗繩的士兵差點沒拉住。

警犬狂吠不止,就代表着附近有異常。

隊內士兵紛紛警戒,把上了膛的槍桿握緊、平舉,並看向隊伍中的母女。

抱着怪異小女孩的甄女士也緊張起來,接收到詢問的視線,她貼在女兒的耳邊問:

“乖寶,附近有沒有東西?”

“有血,好多血。”小姑娘怯生生抬頭,頭頂的觸角轉着圈搖晃,聲音很小:“還有好多人,有臭臭的小動物…”

來的路上匆匆一瞥,站在母女倆旁邊的年輕士兵只覺得這小女孩兒眼睛又大又黑,沒看兩眼小姑娘就把頭埋到了母親的胸膛里。

她這一抬頭,士兵才完全看清楚她的模樣、面部細節,禁不住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得剋制住畏懼的身體,才沒下意識作出後退反應。

女孩兒的黑眼珠太滿了,幾乎把整個眼球覆蓋,且根本不會隨着頭部的扭動而轉,反射不出絲毫光線。

反倒是她頭頂那對果凍軟膠似的觸角的最頂端,突出兩顆圓球。

一層薄而半透明的肉膜覆在圓球上,輕輕開闔,隨着觸角的轉動,與年輕士兵的視線相對。

那竟是一對畸變出來的蟲眼!

是女孩兒如今真正的、擁有視力的眼睛。

除卻頭上格外顯眼的長觸角,一對很細、且只有半截手指那麼長的短觸角,不知何時從女孩兒面中的黑褐色凹陷處的小孔探出,蠕動着收集空氣中的信息和氣體;

被人注視時,那對短觸角會敏感而膽小地縮回去。

人面與蟲觸的畸形變異,有種怪誕美感;

小兵不敢多看,移開視線。

負責保護小姑娘的這伙士兵,隸屬於基地核心部隊、精英小組;

他們多多少少知道些內情,也都被上級吩咐過,要完全相信女孩兒的能力與判斷。

因此在聽到遠處有人、數量還不少,他們徹底警惕起來。

“戒備四周,都別掉隊!”

”小心有埋伏!“

待這一隊人穿過兩條泥石崩裂的街,和另外一群人遠遠隔着馬路碰面,彼此才都稍稍鬆懈。

是自己人。

對面也是基地的士兵,是一支清理小隊。

人數6人。

其中一個穿西裝戴眼鏡的青年男人姓馬,是異能者。

他們就是女孩兒口中說的‘很多人’。

“這位是馬允謙,馬先生。”

兩方會晤,眼鏡男異能者所在隊的隊長先開了口:

“我們正負責清理C區外圍,遠遠聽到這個方向有大動靜,不像是喪屍搞出來的,就過來看看。”

“你們什麼情況?”

“常彪出問題了。”精良小隊的領頭士兵說:“極片檢測到他體內的微生物活性,正以極快的速度增長、裂變,上面派我們出來找人。”

聽到‘極片’二字,馬允謙不自覺摸了下自己的手腕。

那裏帶着一條手環。

手環里也有一枚‘極片’,是基地發給他們這些異能者的,說是用來記錄他們身體裏的病毒活性。

他的視線不由自主地移動到在場之人中,最為特殊的那個小女孩兒,忍不住問了句:

“這就是那位…「蛞蝓」?”

抱着女兒一言不發的甄女士,忽地神情扭曲、聲音尖銳:

“我女兒是人!她也有自己的名字!”

“抱歉。”

馬允謙攤開手道歉,心裏卻對女人的憤怒不以為意。

人?

哪個人會長出蟲子的觸角,分明是個小怪物。

否則基地也不會對她的存在緘口不言,還把人控制起來。

說是保護,實則是研究。

在小姑娘的指引下,眾人終於來到了出事的地方。

沿途一整片綠化壇被打地粉碎,磚石散落,滿地都是斑斑血跡;

他們在凌亂的戰場中,看到了令人不寒而慄的一幕——

幾隻體型小巧、毛色灰黃的猴子,圍坐在一具屍體的周圍,‘吱吱’叫着,撕咬咀嚼着屍體的血肉,場面殘忍血腥。

那屍體能看出生前身形高大,胸腹部完全被掏空;

分明就是他們要找的常彪!

聽見動靜,一群猴子朝着他們的方向抬頭、看了過來。

一雙雙凶戾的眼睛瞪大,猴子們身上臉上的毛都被血漿浸透,嘴裏發出陣陣尖銳的威脅恐嚇,匍匐着站起來。

“草!這到底怎麼回事?!”

士兵們頭皮發麻:“常彪竟然被一群猴子吃了?!”

因知道常彪的力量有多強,他們下意識就認為這些猴子的戰鬥力逆天,‘砰砰’開槍掃射。

花火迸射的子/彈打在地上、樹上,沒入猴子的身體,中彈的猴子哀嚎痛叫着倒地。

看到同類死於槍口,被血氣和憤怒激發了凶性的猴群尖哮着,分散往樹上爬,又順着樹枝跳躍躲避槍/子、直衝着舉槍的士兵攻來。

“保護甄女士!”隊長吼道,擋在了母女倆身前,一槍爆了近在咫尺的猴頭。

激斗之時,猴群中那隻體型最壯碩的大猴在樹冠中穿梭,速度快地像是在飛,直接跳在了一名的士兵的臉上。

眾人看到它背後有一對古怪無毛的醜陋肉翅,因着憤怒炸開;

被抓瞎眼睛的士兵發出慘叫,倒在地上。

不等大猴再跳起來攻擊旁邊的士兵,精良小隊那位舉槍瞄準它的隊長,就開了槍。

砰!’

子/彈‘撲哧’一聲打入猴子的肉翅。

它痛叫着,快速滑掠的身形也受到了影響。

接二連三的子/彈從對準它的槍/□□擊,很快把這大猴子打成了篩子。

它抽搐兩下后倒地不動了。

大猴子一死,其他猴子明顯慌亂起來,在子/彈的掃射下驚恐亂叫,四處逃散……

不多時就被士兵們全部消滅。

直至激戰結束,他們臉上的驚色未散,趕忙去攙扶受傷的幾名同伴,給他們包裹傷口。

可惜最先被大猴抓爛了臉部的小兵傷勢過重,已經沒了呼吸。

精英隊長走近猴屍,用腳把屍體翻了個面,露出猴子被打爛的後背。

這猴子的背部很薄,兩片沒有羽毛卻覆滿絨毛的肉翅,從它脊背正中裂開的縫隙長出來,能看出還沒完全長好。

分裂處的皮膚又薄又紅,血管清晰可見,翅膀也還半蜷縮着不能完全伸開。

“這是什麼鬼東西?猴子怎麼會長出這麼噁心的翅膀??”

一人湊近了,面露嫌惡。

“剛剛它是從樹上滑下來的你們看到沒?!這他娘的……太魔幻了!說不定過段時間猴子都能飛了……”

說話間士兵們不由想到了他們正在保護的那個小姑娘。

但都克制着沒去回頭看。

馬允謙皺着眉頭說:“這些猴子也沒有很厲害,常彪竟然會死在它們手裏?”

蹲在常彪面目全非的屍體前觀察、審視的偵察兵回過頭,說:

“常彪是被人殺的,他死後這群猴子才啃噬他的屍體。”

“什麼?!”

眾人震驚。

偵察兵用手撥弄着常彪的屍體,“他右胸肌殘餘的肌肉有灼傷痕迹,血肉里有不少碎鐵屑,應該被特殊子/彈打到過。”

“頸部的致命傷是這個刀口,非常深,插入他整個喉腔,把他喉管都搗碎了,手段真狠啊!”

“最關鍵的是,常彪的頸椎也是被利器割斷的,而且裏面的髓核消失了。”

喪屍頸椎里有髓核,已經不是個秘密。

只不過這玩意兒只對異能者有用。

既然異能者也是被敦毒菌寄生后激發的能力,他們的後頸中,也有髓核。

馬允謙震驚道:“你的意思是,殺他的人是為了……取他的髓核?!”

這太可怕了。

馬允謙頓時感覺自己后脖子涼涼的。

偵察兵:“我只是基於常彪的傷勢和現場情況作出的一種猜測,還有其他可能。但毋庸置疑的是,殺常彪的人肯定是個異能者。”

“他們近身搏鬥過,常彪的力量可不是普通人能抗得住的,而且交戰時間不長。從我們接收到異常波動、到找到這裏也就二十多分鐘,常彪就涼透了。”

精英隊長神情逐漸嚴肅。

一個有威力強大的熱武器、且能和常彪能力媲美的異能者,在4號基地附近!

ta有什麼目的?!

心念一動,精英隊長看向甄女士,問道:“能不能拜託小朋友分析一下周圍的痕迹。”

他對這小女孩兒的情況、能力了解得多一些,知道她頭部的畸形是自然形成,被基地發現時就已經這樣了。

女孩兒名字他不知道,只聽說上面給女孩兒的代號是「蛞蝓」。

實驗組針對她的畸形部位、以及伴隨着畸形出現的能力,進行了很多次的研究。

各項實驗表明,女孩兒可以像蟲子一樣,用畸變出來的觸角感知光源,感知物體、氣流以及各種細微氣味。

哪怕是遠距離的氣味,她也能通過觸角收集並分析出氣味源,辨別大致的物體。

甄女士面色不太好,她顯然不想讓自己的女兒,去面對如此血腥、噁心的畫面;

可她知道自己沒有選擇。

小聲安撫好女兒的情緒,眾人就見小姑娘探出腦袋,面中伸出的短觸角波紋一般蠕動。

半晌她帶着哭腔:“臭臭的動物都死掉了。”

這說的是猴群。

隊長溫聲細語,詢問她四周的血液、氣味中,還有沒有除了在場之人以外其他人的生物痕迹。

女孩兒點頭:“有的。”

士兵按她指的方向,在遠處一棵大樹后,找到了一名昏厥的士兵。

“報告隊長,是清理隊的劉明,今天負責和常彪一起出來值班。”

探過鼻息,確定這劉明還活着只是昏迷不醒,領頭隊長鬆了口氣,又問女孩兒:

“除了他呢?還有沒有其他人?”

這一次女孩兒只是搖頭,“沒有了。”

她感知不到任何一點除卻在場這些人以外的、其他人類的血液或氣味:“只有……蟲蟲,小老鼠。”

聞言兩名領頭人對視一眼,看到了彼此眼中的凝重。

既然女孩兒連動物細微的氣味、以及劉明的存在,都能精準感知到,就說明她的能力沒問題。

殺了常彪的那人竟沒有留下任何痕迹。

甚至連最難掩藏的氣味都沒有!

這說明ta大概率還有掩蓋生物痕迹的特殊能力。

當即這個兇手的危險程度在他們心中再度升級,必須立即上報給基地!

隊長:“把常彪的屍體,還有那隻大猴子的屍體一起帶上,噴點藥劑把血氣中和一下,即刻返回基地……”

——

高燒之中,白阮的意識渾渾噩噩、時有時無。

她能感覺到自己被抬入了某處室內。

身邊圍着一些人,在給她測量體溫、還取了她口中的黏膜……有涼涼的鐵片貼在她的側頸。

她腦袋又脹又痛,像個快被充炸的氣球。

一股難以忽視的灼燒刺痛感,從她後頸的骨頭縫裏往四面八方鑽。

“體溫?”

“40.2度,還在升溫。”

“貼極片了沒?毒菌活性目前什麼情況?”

“活性很高,而且還在大範圍往她腦神經擴散,有點危險……”

“先找個空的方艙放着,3小時后再觀察一次……”

絮絮叨叨的交談音中,白阮忽聽一陣劇響在室內爆發,‘咣咣’的撞擊聲中隱隱夾雜着嘶吼,周圍的人也亂了起來。

她強撐着眼皮睜開一條縫,偏過頭去看;

模糊間看到幾個穿着隔離服的人聚在一起,有持槍的士兵從外面進來。

騷亂和震蕩的中心也是一個床鋪,上面躺了個人,手腳都被束縛。

此時那人完全了失去理智,瘋狂掙扎、彈起來又用後腦勺往床板上狠砸,發出‘咚咚’響聲。

與此同時,喉嚨中還發出‘呼哧呼哧’的粗喘聲以及嘶吼。

哪怕沒看到具體情況,白阮也知道,那人喪化了。

砰砰’幾聲槍響,是士兵開了槍,打斷了那喪化寄生物的脖子。

四周一寂。

“來兩個人,把屍體推出去燒了。”士兵對身旁的同伴說。

聚在一起穿着隔離服的人遠遠看着,小聲交談。

開始時他們還會覺得害怕、難以適應這種血腥的場面,但見得多了他們已經麻木了。

“這是今天病變的第幾個了?”

“第三個,凌晨有一個病變的,是我給推出去的;早上又有一個,才檢查出來發燒了,送到這邊沒過半小時人就變成了喪屍。幸虧是發現得早,再晚點可不得了……”

“這些值班的士兵,就不能先把床推出去再槍斃么,地上濺的都是血,好難清洗的!”

“……”

白阮大致聽明白了。

此處就是4號基地的隔離點。

是基地里每天發現並上報的高燒者,都會被統一地、強制性帶到集中隔離管理的地方——

包括現在的她自己。

他們這些發燒的人會被關在這裏,如果高燒后被毒菌徹底寄生、變成了喪化怪物,就會被外面的士兵就地處決,屍體直接被火化掉。

只有挺過發燒與外來物種的入侵,才能被放出去。

白阮的腦袋還在努力地轉,卻不知什麼時候又燒昏了過去。

再次蘇醒時,後頸骨縫裏那種灼燒般的刺痛減輕了許多,意識也清晰不少。

白阮轉動頭部時發現自己平躺着,身下的硬板床是那種為精神病人打造的類型——

床底部有可以推動的軲轆,床沿床尾有四個鐵拷,用來束縛躺在上面的人的手腳。

她現在就被拷着,能動彈的幅度很小。

四周光線昏暗,白阮能看清自己躺在相對封閉的大箱子裏,就在這時外面傳來陣陣響動,她閉上雙眼裝昏。

箱子的鐵門發出‘咔嚓’聲響,有人從外面把它打開,光線射入。

“17號箱的病人上一次檢測時間是3小時前,可以再測一次了。”

說話人伸手按壓着白阮的手背,測試皮膚的溫度和彈性,而後拉住床的邊緣往外一用力,就連人帶床從箱子裏拉了出來。

白阮任人擺弄,被測了體溫。

“38.2度,她體溫降了。”

“肢體沒有僵化,肌肉也沒溶解。”

“毒菌活性呢?”

“毒菌活性趨近於平穩狀態,體內未發現明顯畸變,算是安全度過了危險期……”

“等完全體征完全平穩,就把人推到隔壁去。”

這時又有兩名發燒的倖存者被發現、扭送了過來,圍在白阮身邊的工作人員湊了過去。

“什麼情況?”

士兵說:“高熱,隱瞞不報,被附近的倖存者舉報了。”

場面騷亂,被反扭住雙臂死死壓制住的兩個發燒者,是一個中年男子以及一名年老婦人,拼了命地掙扎、嚎叫。

“殺人啦!當兵的要殺老百姓了!!”

士兵擰眉呵斥:“你瞎嚷什麼,發熱是病變的前兆,需要和其他人隔離,你們自己難道沒有親人嗎?讓你們和隱瞞發熱的人住一起,你們願意嗎?”

男人燒紅了脖子,大喊道:

“我隔壁那家人的兒子就是被你們帶走的,四五天了,直到現在都沒回去,你們敢說一點不心虛?!”

老婦人哀哀求着:“小夥子,我就是染了流感病,多喝點水就好了,你們別抓我!我們除了我孫女,就剩我一個了,我孫女才7歲……”

一個小兵神情不忍偏頭,但還是配合著同伴,把兩個高燒患者壓到床上綁住手腳。

“大娘你別怕,燒退了我們就讓你回去了。”

當然了,小兵沒忍心說的是如果燒不退,或是完全病變,為了整個基地的安危他們也只能把變成喪屍的倖存者們處決。

這隔離所到底不是正規醫院,臨時改造的空間不大,用來隔離發熱患者的軍用方艙數量也有限;

新來了兩個發燒的人,工作人員就顧不上白阮了。

一人把體溫恢復正常的白阮,推到了另一個大的隔間。

四周陡然安靜下來,光線也有些昏暗。

待隔間門被關上,硬板床上的年輕女孩兒睜開雙眼,環顧四周。

大隔間的角落放置着兩台正在運作的儀器,一股股白色蒸氣噴薄而出,給室內蒙上了一層淡淡白霧。

白阮看到室內的牆壁上貼滿了提示牌,牆角裝置着一個廣播,正在不停輪播提前錄製好的內容。

“各位蘇醒的倖存者們不必緊張,本室作為‘□□殺活’區域,內置高濃度氧、以及其他可以加速寄生微生物活性平穩的元素,對人體沒有任何負面影響,請放心休息、不必緊張。”

“倖存者清醒后,可自行按下右邊床板下方的卡扣,束縛帶將自動解除,解除后倖存者可以在室內隨意活動、休息睡眠。”

“本室每隔2小時,有工作人員巡視一次,屆時可以直接離開。本室內置監控實時拍攝,請勿毀壞室內的儀器與設施,請勿在其他倖存者休息時無端觸碰!”

“……”

白阮按照指引,在右側床板下方掰開卡扣,手腕腳腕處箍緊的束縛帶‘吧嗒’一聲解開。

“666,我睡了多久?”

666道:“宿主從被人帶走到現在,已過去了10個小時。”

白阮算算時間,現在應該是晚上9、10點。

使用系統道具提升的力量和敏捷度早已失效,肌肉密度鬆散下來,暗傷處的淤血鈍鈍地痛,但要比她預想的情況好太多。

她伸出手掌,心跳不自覺變快。

一股白阮自己也無法用語言描述的暖流,被她操控着從體內流出,流動的水弧憑空出現在她的掌中,半懸着裹成一個成年□□頭那麼大的水球。

白阮燒昏前和666都有猜測,這次的發燒會不會再改原書劇情,讓原本末世5、6年後才有異能的身體,提前覺醒;

當這一刻真的來臨,她仍抑制不住心中的狂喜。

666:“宿主你覺醒異能了!!”

白阮掌心握緊,那顆水球憑空消失。

她禁不住流露出愉悅的笑容,面頰凹出一對淺淺梨渦。

“是的,我有異能了。”

純水系異能。

沒有那麼花哨神奇,主要能力就是產出純凈水,產出量和異能等級高低有直接關聯。

末世中後期,災變前留下的純凈水、桶裝水早已被倖存者用盡了。

在畸變動植物和寄生物的步步緊逼下,人類的生存空間不斷縮小,也沒有能力和精力將自然界的水源過濾、清潔,缺水和水生蟲菌感染病,已經成了后末世同糧食危機並存的兩大生存危機。

這種情況下,可以產出能直接飲用的水的水系異能者,屬於資源型稀缺人才,地位並不低。

無論去到哪個基地,都會被奉為座上賓。

與此同時,水系異能也是幾種元素系異能中,公認的最不適合作戰的異能類型。

饒是如此白阮依然很高興。

“不過,我為什麼現在就覺醒了?”

666說:“我剛剛掃描了宿主的身體情況,猜測應該是宿主的精神、身體素質一直在穩步上升,尤其在使用了系統商城的道具后,強行提升到了這具身體可以承受的峰值。”

“加之宿主與常彪的纏鬥,也將精神閾值緊繃到了極點,在極端危險和壓力下,沉睡的毒菌微生物會趁虛而入,在這個節點主動攻擊被寄生者的腦域。”

“在這個過程中,宿主的腦域和異能被激發成功了。”

白阮有些感慨。

因為她的刺殺,常彪的皮膚提前畸變;

也正因她要刺殺常彪,才會瘋狂錘鍊體質、增強體能,最終竟成為了她提前打開覺醒大門的鑰匙。

這麼說來她還要謝謝常彪。

吧嗒’

響動在寂靜的室內環境格外明顯。

聽見動靜白阮順勢看了過去,發現距她二十米左右、靠近蒸汽儀器的最裏面的一張床上,昏睡的人醒了。

那附近的霧氣最濃,她一時看不清裏面蘇醒之人的模樣,只看到那人先是因為發現手腳被拷住而驚慌;

用力掙扎幾下后,也跟着廣播與牆上的指示牌打開了束縛帶。

對方從離開床鋪,也看到了坐在床沿的白阮,身形一頓。

“是你。”

瘦瘦巴巴的男青年撇撇嘴,上下打量着白阮,眼中帶有怨恨。

白阮也有些意外。

這人她認識,是當初跟在常彪身邊作威作福、意圖對兩個女孩子行不軌之事的其中一人。

通報批評時念了他的名字,名叫孔運傑。

被白阮舉報后,他和其餘三人作為助紂為虐的小嘍啰更慘,直接被暴揍一頓、丟到最荒僻的開採區工作,早上天不亮就得出去搬磚,晚上天要黑了才能下班。

除了固定的區域,他們不能往外走一步。

就這一天下來也不給孔運傑他們積分,只管他們不餓肚子,美曰其名是基地給予他們這些違反基律法之人的處罰。

孔運傑才工作了六七天,手腳都被磨出泡了,每天累得想死,簡直令人崩潰。

要知道他們的‘服刑期’足足有兩個月!

他還不像常彪那樣有異能,能靠着殺喪屍給自己‘減刑’,趁機外出放風。

這個時候他和其餘三人,就格外地怨恨舉報他們、讓他們淪落至此的白阮。

也不知是疲勞過度、還是別的原因,孔運傑發起了高燒。

看守的士兵發現后,直接把他丟進了隔離所。

這下竟是讓他踩了狗屎運,不僅沒有變異成喪化怪物,反而覺醒了異能!

感受着身體裏流動的特殊力量,孔運傑先是不可置信地怔住,很快興奮地直喘粗氣。

“我、我有異能了?!”

“哈哈老天有眼,從今往後我孔運傑也是異能者了!!”

乍一發現命運扭轉,孔運傑只覺得自己一腳從地獄踏進了天堂,根本控制不住激動的情緒,在空地握緊拳頭來回走動。

他再也不是以前只能跟在常彪屁股後面諂媚討好的小弟,而是能與常彪平起平坐的異能者!

還可以享用基地專門為異能者提供的各種物資。

會有無數男男女女為了攀附他,而極盡討好……

一時間,孫運傑已經在腦海中百般暢想日後的快活。

白阮眉頭一蹙,眼底掠過一抹戾氣。

她原本的計劃是,先把常彪幹掉,其餘那些小嘍啰暫時威脅不到自己,可以徐徐圖之。

盡量讓他們死在基地外、合理地死在寄生物的口中,最大程度削減與自己的聯繫。

可她沒想到,剛解決掉一個常彪,孫運傑緊跟着就覺醒了。

白阮心中輕‘嘖’了一聲,按捺住心底的煩躁一聲不吭,對孫運傑的狂喜視若無睹。

漸漸的孫運傑平復了內心的激動,志得意滿地抖起了腿。

他開始用一種上位者的眼神,輕蔑而充滿惡意地掃視白阮。

“白阮是吧。”

他和幾個狐朋狗友打聽過白阮的名字,商量好等他們解禁之後,一定要把場子找回來。

“之前你得罪了我們哥幾個,沒忘吧?”

說話時孫運傑發現,這個白阮長得還挺漂亮,臉又小又白。

他不禁起了惡念,忽地衝著白阮的方向抬起了手,打算拿白阮試試自己覺醒的異能。

床鋪邊緣的白阮一直繃緊肌肉,為防對方忽然發難。

看到孫運傑抬起了手掌,她貓眼微眯,下意識就準備躲避或反攻。

然而沒有任何非自然的物質在孫運傑的手下、或是身邊凝結,也沒有任何東西攻擊她。

她視線中孫運傑那張得意笑着的臉忽然消失,整個人像煙霧似得融於空氣。

白阮瞳孔一緊,不免泄出些驚色。

下一秒她感覺自己呼吸窒瀉,就像是有什麼東西死死卡住了她的脖頸。

白阮猛地抬手去抓自己的脖頸,一雙併攏掐住她頸部的手不知什麼時候出現的,且越來越凝實。

她越是用力去扒去掙扎,那雙手的觸感就越是真實,最終同人類皮膚的溫度與觸感沒有兩樣,且收得越緊。

她呼吸困難,拚命想要扒開意圖掐死自己的雙手,卻怎麼也扒不開,愈發稀薄的空氣令她那張素白的面龐都漲得緋紅。

白阮咬得后牙槽肌都微微抽動,斜視的目光能看到孫運傑半張帶笑的臉。

他不知為何,又憑空出現在自己的身後,掐住了自己的頸部,力氣大到像是常彪附體。

白阮從不是坐以待斃的性格,她曲起手肘就往斜後方搗,用盡了這個姿勢能調動的最大的力氣。

然而向著斜後方杵去的手肘,並未如她所願搗至孫運傑的心窩,而是直接搗空;

背後笑容僵硬的孫運傑,再一次像煙霧一樣潰散。

連帶着白阮的頸部一輕。

她被自己的力量差點帶倒,一撐掌穩住身體,逐漸意識到了不對勁。

孫運傑又不見了。

她頸部的皮膚爬升出淺淺的刺痛,不像被箍出來的窒息感或鈍痛,更像是皮膚被劃破的痛癢。

白阮一低頭,看到她自己撐着床沿的手指甲中,帶着紅痕。

那傷是她自己抓出來的!

瞬息間白阮腦海中過了好幾個念頭,都是對孫運傑異能的猜想。

是能讓身體霧化?

還是瞬移、隱形?

666急切的聲音忽然在腦海中響起:“宿主,他的異能是致幻系!你看到的都是假的!”

白阮倏忽抬頭,還不等她作出反應,她感覺身下的床板開始劇烈顫動,整間休息室的牆壁、天花板也開始搖晃,瑟瑟的粉屑和崩裂的牆皮掉了下來。

地震了。

休息室的天花板龜裂成無數大大小小的石板,徑直砸向下方的白阮。

視覺的衝擊力,讓白阮下意識就想要站起來逃亡,可她硬生生抑制住身體的本能,抓緊床沿猛然閉上了雙眼。

四周的震顫在同一時間靜止。

白阮睜開眼,神情是化不開的冷冽和殺意。

房間還是那個房間,光線昏暗、白霧瀰漫。

還未蘇醒的十來個退燒患者,躺着其他床鋪上,又哪裏有什麼地震。

那孫運傑從頭到尾就站在休息室的門邊,仍保持着衝著自己抬起手掌的姿勢,帶着得意的笑容。

是了,剛才的一切,都是真實到可以和現實媲美的幻境。

這就是孫運傑的能力。

白阮摸了摸自己的頸部,痛癢的觸感不斷提醒着她,剛才被愚弄的一幕。

孫運傑顯然也對自己的異能十分滿意。

他全程看着白阮自以為努力的掙扎、與空氣搏鬥,這種隨意欺騙、操縱他人視覺和感官的快感,讓他有種自己是上帝的錯覺。

“怎麼樣啊白阮?你現在應該很後悔得罪我吧?”

他咧嘴笑着,臉色因為用空了剛剛覺醒的異能而有些蒼白。

倏忽,孫運傑的笑容一僵。

他像只被掐住脖頸的鴨子,死盯着白阮的神情不可控制地變得震驚、驚駭。

“你、你?!”

孫運傑像是看到了什麼讓他感覺害怕的東西,不由自主往後退了一步,身體都撞上了休息室的門板。

他滿臉不可置信,“你怎麼可能……”

但很快,他就強行把差點脫口而出的質疑與驚慌咽了回去。

孫運傑乾咽了下口水,抓緊門把手的手臂有些顫,他深深看了一眼白阮,而後裝作若無其事地走遠了些。

白阮:?

如果說被幻境欺騙,只是讓她心生怒意,那麼孫運傑這番舉動和反應,就引得白阮警惕。

事出反常必有妖。

人下意識的反應是裝不出來的。

孫運傑的的確確是從極度的興奮、自得,忽然啞火,且根本掩飾不住某件事給他帶來的巨大衝擊力和震驚。

甚至讓他感覺到恐懼,生生壓制住了異能覺醒的傲氣。

而這份衝擊力的來源,是她白阮。

這太奇怪了。

自己沒有暴露水系異能,更何況水系異能也不是什麼很強悍的異能,不至於讓孫運傑嚇成這樣。

難道是他能看穿自己有系統?

不、不可能。

白阮在心中否定了這個猜測。

666說過,主神出品的系統屬於高維產物,哪怕是同等級的存在也不可能發現它,異能更不可能。

白阮心裏的火氣降了。

她沉靜下來,仔仔細細去分析孫運傑的端倪。

她故意回頭,朝着孫運傑的方向看。

只見剛剛還因自己的異能而不可一世的瘦干青年,坐在距離白阮不遠不近的空床位上,腿不停抖着,不像是舒適地抖動,更像是因為緊張不由自主地抖。

他的目光帶着忌憚、陰暗,如陰溝里的老鼠盯着白阮的後背,似乎要把白阮給看穿;

卻又在白阮回頭的時候匆匆忙忙挪開眼。

孫運傑眼睛咕嚕一轉,“你看什麼看?還想再嘗一嘗死亡的滋味么?”

白阮沉默無言,就這麼盯着他。

很快他面上就泄出了慌張的神色,本就有些發白的面龐上,鬢角出了一些汗。

孫運傑就像一個暴發戶。

一夜間中了大獎,讓他無比膨脹,可站在真正有底蘊的富豪面前又會忍不住露怯。

白阮可以確定,他在怕自己。

很有趣。

前一刻還在叫囂着要搞自己,轉眼間就像個被戳破的氣球。

這是他的異能嗎?

他到底看到了什麼?

白阮心中隱約有了猜測,在顱內呼喚666:“有沒有什麼致幻系的異能,能夠讓人看到其他人的內心情緒,或者讀心。”

“再或是,孫運傑能看到我想殺他這個信息。”

666思索許久,說道:“讀心異能與情緒感知異能,的確存在,可和致幻系搭不上邊。”

白阮陷入沉思。

其實連她自己都沒想好,要怎麼殺孫運傑,對方因為發現自己的殺意就如此害怕,的確說不通……

她又緩緩問道:“如果他看到我殺人了呢?”

白阮思索了許久,其實她和孫運傑這才正兒八經見過第二次,之間摩擦無非就是舉報那件事。

除此之外還夾雜了個常彪與其他三個小馬仔。

這些交集間唯一能讓孫運傑如此震驚、甚至感到懼意的,似乎只有一件事。

她今早,剛剛殺了常彪。

666一噎,陷入短暫沉默。

登時白阮的心就沉了下去,她有預感自己應該猜對了。

666:“宿主,我應該知道這人的異能是什麼了……你猜的沒錯,他肯定是發現你殺了常彪,而且是親眼看見的。”

“他的異能是致幻系的變異分支:死亡迴旋。”

得到肯定答覆,白阮反而更冷靜了:“什麼意思。”

666:“死亡迴旋,與死亡有關的致幻系異能。所謂迴旋,就是時間線的前後波動。”

“該異能者可以利用當前的環境,給敵人製造出與環境完全重疊、在當下環境有可能發生的種種死亡幻境。由於環境與當前現實完全重合,幻境中的死亡會變得極其真實。敵人越是深陷其中,甚至會真實感覺到死亡幻境帶來的痛感、觸感……”

“根據異能者的能力強弱,甚至可以給敵人不停疊加多個死亡幻境,讓敵人反覆在幻境中以不同的方式感受死亡,無法掙脫。最終異能者可以無傷、無損,讓敵人在虛假的幻境中死亡。”

“而這只是死亡迴旋的前置能力。”666停頓片刻,繼續說:“這種異能的後置能力,即抓取敵人記憶中的死亡畫面,並讓異能者‘看’到。”

“時間相距越近的死亡畫面,越是被抓取得清晰,簡而言之這個人可以看到你殺過哪些人。當然了如果時間太久遠,或者連殺人者本身都想不起來的殺戮事件,抓取效果也會非常模糊……”

白阮:……

她發現自己是有點霉運在身上的。

距離暗殺常彪成功,還沒滿12小時,毫不誇張地說她甚至還記得常彪身上被添了多少道傷。

當晚——也就是現在,她就碰到覺醒了死亡迴旋的孫運傑。

呼出一口氣,白阮輕輕轉了下頸肩。

她不能讓擁有這個能力的孫運傑,走出這扇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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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於謹慎我卻成了異世最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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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第 1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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