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 11 章
淅淅瀝瀝的血跡滴在地面上,一個高壯男人踉蹌着,從地上緩緩爬起來,充血的雙眼滿是恨意。
常彪的前胸被炸開一大片傷口,表面的皮膚已經焦黑了,內臟和肋骨也因衝擊受到損傷。
但他還算幸運。
受力點位於右胸口,否則心臟被炸穿的話,他現在已經是一具躺屍了。
在看到那隻標誌性的白虎幼崽時,他瞬間意識到偷襲自己的人是誰,因為這實在是太獨特的標誌。
那個藏頭露尾的女人,不僅壞了自己的好事、讓自己受了基地的處罰,自己還沒要找她算賬,她竟然主動伏擊、謀殺自己!
劇痛和憤恨讓他呼吸急促,大腦也沒那麼清明。
他把外套撕裂,用布帛從前胸到肩膀裹住、繫緊,以免接下來劇烈運動時把薄薄的一層血肉裂開,透出肺腑。
常彪嘶吼着,讓白阮滾出來,形容癲狂。
他之前問到過白阮的名字,卻早就不記得了,畢竟在他腦海中白阮只是只小螞蟻。
可這隻小螞蟻,卻讓他面臨著前所未有的死亡危機。
饒是他已經這麼狼狽了,潛伏在暗中的敵人依舊謹慎、有耐心,並沒有以勝利者的姿態走出來洋洋得意。
很快常彪混沌的腦袋,也從這寂靜中生出不安和警惕,他后牙根咬得‘咯吱咯吱’響。
那個女人竟然是異能者?!
不,不像。
如果她有異能,為什麼還要藏在倖存者里,和那麼多人擠在臭烘烘的大通鋪里,直到現在依舊不敢露面。
那麻醉銀針;
還有那枚詭異的子彈……
常彪本可以往旁邊躲開的,但他眼睜睜看着那枚旋轉的、足有成年人拇指那麼粗的子彈,朝着自己的方向拐了彎?!
哪怕他只是個初中肄業人員,也知道這完全不合常理!
而且那子彈打入肉里,彈片會炸開,他現在都能隱約感覺到細細的鐵屑夾雜在傷口中。
再來兩下,他真的會死!
向來不可一世的常彪,竟是拔腿就往基地的方向跑了。
倏忽,纖細而靈巧的人影從他斜上方的樹冠內一躍而下,帶落一叢的新葉,將他撲倒。
藏在暗中放完冷槍的白阮,趁着常彪被追擊彈打得倒飛出去時,扣住樹榦上的凸起,如一隻靈活輕巧的豹貓,三兩下爬上了樹。
月余前作為城市景觀樹的植株,被修剪得整整齊齊、架在道路兩旁,才過了不到一個月的時間,這些景觀樹就完全長變了樣。
整體比末世前更高了,樹榦變得更粗壯,埋在薄薄的、不算豐厚的城市土壤下的根莖,因為植被主體在瘋長,也不斷向四面八方生長擴張。
越是靠近景觀樹四周的水泥地,崩裂得越嚴重,扭曲增生的根系如出土的群蛇,從大大小小的水泥石塊裂痕中擠出,相互糾纏、交織在一起,形成網狀的地面根繫結構;
仔細看時會發現,那些根系在互相絞殺,爭奪微少的養分。
在這樣生機勃勃的生長趨勢下,景觀樹的樹枝也往路中散開,墜着的沉沉樹冠濃密茂盛;
藏一個白阮在其中綽綽有餘。
她的身形完美地隱匿在其中。
在白阮的預設中,追擊子彈的威力在系統商城中雖只是中下等,但搭配麻醉劑一起用,放倒常彪應該沒問題。
她沒想到自己對常彪的身體素質,還是低估了!
雙重打擊下,對方竟只是重傷,並且傷處雖然唬人、血流速卻不快。
他看上去再戰一輪完全沒問題。
白阮:“666,掃描常彪的身體數據,他真的只有一種異能嗎?”
原書劇情中有寫,常彪之所以能以普普通通的力量系異能,躋身頂級強者,是因為他不僅覺醒了異能,身體也發生了畸態融合。
畸變方向為「犰狳」,主要具現在常彪的皮膚上。
犰狳這種動物從腹部兩側到脊背,生出一整塊鱗甲似得防護甲殼,一直延伸到頭部,鱗甲表面凸起,在學術界稱為‘齒狀結構’。
常彪的皮膚髮生畸變后,一旦激動、肌肉受到打擊,他的背部、四肢甚至是後頸連同頭皮的皮膚,都會瞬間變得凹凸不平,形成與犰狳十分相似的盾狀齒。
有了這樣的防禦,讓他可以硬抗一些小範圍攻擊的熱武器,以及遠程式的異能;
就算受傷了,恢復地也比平常人快。
抗住攻擊后他再莽着接近敵人,用自己超常的力量去近身搏擊,打得過他的人很少。
這種攻守兼備的能力,讓常彪成了一個人形武器,一路風生水起地混到末世後期,直至遇上主角秦彧才被殺死。
白阮沒記錯的話,常彪是自立為王后、一直到末世中期才發生的畸態融合。
怎麼現在就這麼難搞?!
666飛速掃描了常彪的身體,語氣微妙:
“常彪的確只有一種能力,力量系異能,但他的畸態融合正在提前顯化,應該是身體在極端危險下激發的自我保護機制……”
白阮沉默了。
“所以說,他提前畸變還是因為我?”
666:“是這樣的qwq”
看着樹下癲狂的常彪,白阮心裏微微泛酸。
這麼好的攻防型能力,怎麼給這個爛人覺醒了呢。
知道常彪已在進化,白阮更不可能放過他了。
死仇已經結下了,今天讓他跑了,以後自己都得活在警惕中。
所以常彪必須死。
於是在常彪扭頭就想逃跑、並跑到了她所在的樹下,白阮繃緊的身體一撐,撲了過去。
力量、敏捷與柔韌的結合下,她的身體像一把張開的、拉至滿的弓,迸發出去的瞬間撲到了常彪的脊背上。
三倍的力量沿着腿肌一路爆發至她的雙腳,若是常彪全盛時期,她還真不一定能比得過,可對方現在重傷,這股力量從厚實的脊背蔓延至血肉模糊的前胸。
常彪悶哼一聲撲在地上,胸口處的傷撕裂了。
他快速爬起來並手掌作拳,狠狠朝着身後掄去,就像一柄全力甩起來的鎚子,這要是打在人身上,能把人骨頭都砸碎。
但在開了敏捷buff的白阮眼中,這動作就太過笨拙。
她蹬在常彪後背的雙腿微彎,把男人的脊背當作跳板,繃緊的后腰一個用力,燕飛式向後翻身,如一片薄薄的柳葉落在地上。
緊接着,她又壓低了身體,藉著還沒卸的慣性和衝擊力、三兩步衝到了常彪的面前。
白阮的虛晃,騙得怒火衝天的男人再次胡亂掄拳,她險險躲過,指尖直接抓入常彪的傷處,不留餘力。
登時那原本止住血的傷口,創上加創,常彪胸前的肉都要被掏空了。
他疼得呲牙咧嘴,已經理智全無了。
纏鬥期間,白阮仗着靈敏度、外加常彪受到麻藥和傷口的影響,一點點給對方身上添着‘彩’。
但她本人是沒有太多格鬥技巧的,也結結實實吃了常彪好幾拳。
她雙臂抬起擋在臉前,才堪堪擋住砸上面門的拳頭,兩條小臂被砸得痛到發麻,讓她忍不住退了兩步,臉色微微發白。
強忍着身上幾處劇痛,白阮在躲避間蹬上常彪的後腿,並用手肘勒住男人短粗的脖頸。
她倒沒想着要把常彪勒死,太不現實;
而是藉著這個姿勢、踩着常彪的背往上蹬。
在即將被甩飛出去前,白阮另一隻手中憑空出現一把摺疊刀——是她一直存放在儲物格中的。
白阮一甩手,把嶄新鋥亮的刀片甩了出來。
她勒緊常彪頸部的手肘固定上揚的身體,另一隻手斜伸着、就這麼抵着摺疊刀的刃面插入常彪的喉嚨。
噴薄的血液滾燙,濺了白阮滿手。
剎那間,常彪一雙充血的眼珠瞪大,幾乎要脫出眼框。
痛苦的哀嚎被他自己的血沫堵住,他只能從破碎的喉管噴出‘呼哧呼哧’的氣聲。
“噓——噓——安靜點。”
白阮面色不變,就像在哄一個不聽話的孩子入睡。
她聲音輕輕的,那條細而有力量的胳膊卻不斷收緊,如同纏住獵物的蛇,要把獵物的脊椎絞碎。
另一隻抵着刀面的掌心也跟着用力,伴隨着牙酸的‘咕嘰’聲,直到把整個刃面全部插入,再旋轉着切割……
常彪的氣息從微弱,到消失。
那因掙扎而綳得像石頭一樣的身體,最終失去了生命特徵,轟然倒地。
他一雙眼睛尤睜着,一副不能瞑目的模樣。
白阮呼吸也有些紊亂了,貓瞳顫抖着縮緊。
她拔出深陷進常彪喉腔的刀子,從地上坐起來,活像剛剛獵殺吞噬完獵物的野獸。
這是她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殺人。
一條生命的搏動和溫熱,在她的手下變得寂靜而冰冷。
她的手指在戰慄。
不得不說,殺戮的感覺會讓內心本就不光明的人興奮,甚至上癮……
白阮用力閉緊眼睛,平復着心情。
她垂眸看着自己被血液浸透的雙手,有種危機感。
可以享受情緒,但是絕不能被情緒操控。
白阮對自己說。
不遠處有嘰嘰喳喳的聲音在樹上的冠叢中響起,白阮順勢看了過去,看到了幾隻猴子。
和傳統的、大眾的猴子不同,那幾隻猴子體型小巧,眼睛圓而大,看起來還有點漂亮。
可它們眼睛裏的凶戾和扒在樹榦上彎曲的指甲,處處表明它們並不像表面上那麼無害。
看到地上躺着的常彪屍體,幾隻猴子異常興奮,且激動。
它們想靠近屍體,卻又忌憚白阮,衝著白阮‘吱吱’叫個不停。
其中最大的那一隻猴看着白阮的眼睛裏,也透着貪婪和垂涎。
但白阮瞳孔又黑又沉,毫無懼意地回盯着那大猴子,殺過人的戾氣還沒散去。
猴子到底忌憚着白阮一身的血氣,沒有撲上來,反而往樹冠中退了兩步。
暫時的相安無事,並沒有讓白阮放鬆警惕。
通過觀察,她發現那隻最大的猴子體態有些奇怪,就像是人類中的駝背。
它的大並不是真的塊頭大,而是從肩膀到後背處,比別的猴子多了些東西。
白阮看到大猴子在樹枝中穿梭時,露出的脊背是裂開的。
一對灰白色的肉翅分裂出了雛形,沒有一根毛髮,看着霧蒙蒙的如同鍍了層粉末,形狀和外貌色澤不像鳥類的翅膀,而是某種飛蛾。
兩個物種截然不同的生物特徵,在一幅身軀上碰撞、畸變,格外詭異,所有有種陌生而神秘的美感。
白阮從猴子身上挪開視線。
思索片刻,她蹲下身摸索着常彪的後頸,在一節節頸骨中找到對應的位置后,把刃面通紅的水果刀撬進骨縫裏。
向上一挑,她用刀尖挑出一枚蠕動着、逐漸僵硬的髓核,眉尖不自覺皺起。
沒錯,異能者是寄生失敗的‘病人’,所以頸椎骨中也有毒菌本體——也就是髓核。
本質上也是可以晉陞異能的。
但白阮取走常彪的髓核並不是儲存,而是為了偽裝這場刺殺者的真實身份、目的,攪渾水。
未來她就是有了異能,也絕對不會使用從異能者身體裏扣出來的髓核。
白阮提前用積分兌換的「危險預警」buff,這個時候響起了警報。
666:“提醒宿主,已有一隊清理者進入預警範圍,從正西方靠近。”
“一隊士兵從東北方進入預警範圍……”
白阮心下一顫,意識到基地的人察覺到了這邊的動靜,或是發現了什麼,在往這裏聚集。
她當即跑路。
“666,清理我身上的血氣和污穢,以及戰場掃尾,別讓我的毛髮、血液、氣味有絲毫殘留。”
666:“全套掃尾工作5積分,保證宿主沒有後顧之憂,確定兌換嗎?”
白阮:……
“換!”
她雖然肉疼,卻絲毫不敢賭。
被迷暈的士兵以及常彪體內有麻藥,更別提常彪傷口裏追擊彈的殘餘,若是被發現、並拿去做了研究,基地就會發現這些東西來路不明,根本不是這個世界的產物。
警犬的鼻子很靈敏,萬一追蹤到自己身上,後果不堪設想!
“腳印記得也要抹除!”又想起一點,白阮提醒到:“還有小玉的,一根白毛和爪印都不能留!”
666:“宿主放心。”
靠着還未失效的高靈敏,白阮抱起躲在樹根后觀戰的虎崽,重新回到了民安小區,速度飛快。
她從后牆翻進小區里,快速上了尾樓的天台把東西都拿好,並在高處遠遠看着小區外,眉頭緊皺。
不太妙。
基地的反應速度很快,不愧是軍隊控權。
在察覺到異動時,基地管理層就下達命令,要求搜集工作停止,所有外出的後勤小隊的倖存者都從民安小區中撤出,到小區外統一集合。
白阮回來之前,撤退消息已經播報了兩遍,現在所有後勤隊的倖存者都在小區外,領頭人拿着登記的名單一個個核對着人員。
如果有核對不上、或者沒有及時出現的人,肯定會被基地列為重點懷疑——
就比如現在的白阮。
“怎麼啊宿主?”666也沒想動4號基地的管理層也不遜色,“你要不找個借口,現在趕緊過去?”
白阮輕輕搖頭:“不行。”
那就太過明顯了。
她沒想到情況會這麼棘手,一時間無數思緒在她腦海中掠過,她已經做好了躲避基地搜尋、直接從白葉城跑路的準備。
就在這時,白阮察覺到了身體的異常。
是緊繃的神經和高速思索都掩蓋不了的難受。
她的臉頰和耳根滾燙,喉嚨發癢,應當是發燒了。
這燒來得猝不及防,卻也是解除白阮危機的及時雨。
“有辦法了。”白阮擼起袖子,發現和常彪硬碰硬時的兩條手臂,已經淤青一片,想必其他磕碰的地方也有。
她啞着聲說:“有沒有傷處痕迹清除的功能。”
666:“有的。”
去看了眼價格,白阮沉默了。
雖然她本身也沒幾點積分了,但最終還是沒捨得購買傷處恢復。
“買一個「障眼法」。”
這個buff更便宜,只要2點積分,套上能夠讓別人看不出白阮身上的傷口和淤青。
實際上該有的傷一點沒少,碰到了白阮該疼還是會疼。
她忍着燒灼和暈眩,快速搜索了一些便攜的物資,趁着透明人光環還沒結束,從尾樓不斷往前溜,鑽進一棟居民樓……
小區外,領頭人核對了兩遍人員信息,確定這個叫做‘白阮’的倖存者不在,不由眯起眼。
“有誰是和白阮一起的?”
沒有人答覆。
他已經懷疑這個白阮有問題了,於是派了幾個士兵進小區,在附近的樓道里搜尋一下有沒有什麼線索。
正當領頭人都打算和上級彙報這件事,進了小區樓道的士兵很快就出來了。
其中一個士兵背着個昏迷的女生,另一人提着個背包、以及一些物資,包里露出一顆毛絨絨的白虎腦袋。
領頭人愣住了:“這是怎麼回事?”
士兵說:“頭兒,她在3號樓過道里昏迷了,東西撒了一地,估計根本就沒聽到集合的喇叭。”
“我剛剛摸了下她腦門,高燒!”
領頭人一聽是高燒昏迷,心裏的懷疑淡了許多,趕緊讓人又測了一下溫度。
確定高燒后,即刻就讓人把白阮隔離觀察,並送去基地里專門的隔離點。
另一個士兵提着背包:“頭兒,這個咋整啊?”
領頭人和那白虎崽子大眼瞪小眼,也有點頭疼:“先送辦公室去吧。”
白虎幼崽沒有掙扎。
他現在心情很複雜。
臨昏迷前,白阮還不忘抖着指尖、把他嘴上的止咬器解下來,這份謹慎讓秦彧都嘆為觀止。
他沒記錯的話,上輩子白阮有異能時已經是災變五六年後了。
白阮現在就發燒,意味着這件事也會改變嗎?
——
基地東南方
幾隊士兵清理完周邊被吸引來的喪化怪物后,牽着在地上嗅個不停的警犬往外搜索。
其中一隊中,一名年輕婦女被保護在士兵中間,沉默着磕磕絆絆向前走。
地面的路越來越不好走,稍有不慎就會被碎石和頂出來的植物根系絆住,更別提女人手裏還抱着一個孩子。
旁邊的士兵見她踉蹌了一下,伸出手道:“甄女士,要不我幫你抱吧。”
姓甄的年輕女人猛的一縮,躲開了士兵伸出的手,因為緊張神情都繃著,把懷裏的孩子抱得很緊。
半晌她意識到自己反應太大,擠出一個笑容:
“不用了,我女兒怕生,謝謝你。”
小姑娘從媽媽懷裏怯生生地抬起頭,看了眼旁邊的年輕士兵。
若是沒有見過她的人第一次看到她,絕對會被極富有衝擊力的一幕嚇到——
女孩兒圓臉蛋大眼睛,本該是鼻子的面部中央,卻是一塊黑褐色的凹陷,表面凹凸不平且有兩個很小的孔洞。
她扎着辮子的頭頂,一對淺褐色半透明的、像蝸牛一樣的柔軟觸角豎起;
上面佈滿了細小的褐色斑點,像無數顆密密麻麻的眼睛,隨着她扭頭、視線的變化而輕輕轉動。
士兵沖女孩兒笑了笑。
還不等自己說話,女孩兒的母親甄女士就把孩子的頭按了回去。
他心不在焉地回想着隊長交代的話。
據說這個小姑娘,是基地重點研究、保護的對象,和那些異能者都不一樣,非常特殊。
她那對觸角有蟲類的功能,可以接受空氣中氣味和信息,嗅覺也十分靈敏,警犬都比不上……
也不知道這一次出了什麼事情,連這種珍貴的被保護者都出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