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夜寐贈法令，友人告險情
夜幕漸漸降臨，偏遠的小縣城中，很多店鋪已經開始準備打烊，那些牆體斑駁的老舊居民樓，亮起了萬家燈火，地面上的燈光與天上的星光交相輝映，照亮了黑夜，指引着人們回家的路。
顧緣一襲白袍，纖塵不染，頗有幾分仙風道骨的感覺，取出一支毛筆，舔墨，落筆，不多時，三篇好似是打油詩的東西寫完，齊刷刷飛起，環繞在顧緣周身外。
這些字中，被顧緣施加了自己的法力和正氣，這三張紙，又稱之為法令，可鎮宅辟邪，或有特殊能力的人也可看出其中不凡，但法令無人敢強取，懂行的都知道這是高人所寫，必有感應，觸怒背後之人得不償失。最重要的是，附近城隍得知誰家被贈予法令，也是會照拂一二。
子時末，萬家燈火變得鳳毛麟角，顧緣彷彿也欣賞夠了自己的三篇作品，揮手間，三封法令飛出窗外，散發著金光，如同流行劃破夜空，各奔自己的目的地而去。
燈光，留給要回家的人，法令，替三位無法回家的英雄送回一份慰藉，這也是顧緣所能做的最後的事情了。
清晨的第一縷陽光，正好照在了三家不太普通的普通百姓家客廳里，懸浮在空中的法令熠熠生輝。
一個青年不可思議的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大聲喊道：“媽！媳婦兒！你們看看這是什麼東西？”
兩個老人互相攙扶着快步走了出來，另一個房間也有一個婦人衣衫不整的跑了出來，邊跑邊整理衣服。
兩個老人一看到懸浮在客廳的法令，趕忙跪下，納頭就拜。
“仙人顯靈啦！仙人顯靈啦……”
青年夫妻趕忙上前將兩個老人攙扶起來。
老婦人喃喃自語：“小國，一定是小國感動了神仙，小國，我的小國啊……”
說著，老婦人開始掩面抽泣。
匡扶正義年歲輕
無緣身前膝下情
荊棘未阻英雄途
清毒衛道天下凈
……
清晨的街道上，有着匆匆忙忙趕着上班的社畜，奔赴校園的莘莘學子，為城市做着清潔的環衛工人。
其中兩個婦人尤為扎眼，動作表情無不顯示出她們的焦急，只是可惜，這兩人並不是為了愛情雙向奔赴，為的卻是自己剛剛過世的丈夫。
兩個人碰面先是錯愕，后看到對方手裏的東西，不約而同的鬆了口氣。
這兩家關係要好，她們的丈夫正是昨日犧牲的那兩名中年緝毒警察，她們只知道得到的這份墨寶是個好東西，想着送給對方當一份慰藉，沒想到對方也有這麼一份東西。
兩人找了個沒人注意的地方，把兩份墨寶展開，互相觀看對方的那一份。
懷愧己身情難贖
無悔天地義傾付
除邪衛道正風骨
頂天立地真丈夫
為差悲憫眾生苦
清毒除瘴是非主
身化繁星墨夜明
照亮世人回家路
兩個婦人看着這兩首有文采，但不多的墨寶笑着，笑着笑着又哭了。
英雄的親人，一直因為英雄驕傲着。英雄的親人，一直為英雄擔心着。英雄的親人，一直為英雄緬懷着。英雄的身影，一直在所有人的心裏存活着。
清晨，象徵著新的一天，新的開始。
緣來麵館也在這個清晨重新開張。
一位西裝革履的男士站在麵館門口環顧一周，最後挑了一個沒有人的角落位置坐下。
這人不管是衣着還是氣質，
都與周圍的環境格格不入。
顧緣注意到這人，大步走了過來。
“好久不見啊秦先生，來點什麼？”
顧緣苦笑着，只要這位來，基本就沒好事。
這位“秦先生”微微皺着眉，淡淡地說道：“一碗清塵湯。”
顧緣應了一聲，轉身回到后廚。不多時，又有客人進了屋，但是從這個客人開始，無一例外，都被顧緣用“備料不足”的理由給搪塞過去了。
也就十幾分鐘的時間，緣來麵館的客人陸陸續續全都走了出去。
就在顧緣拉下捲簾門準備打烊的時候，一個老乞丐趁其不備竄了進來，然後笑嘻嘻的走到西裝男旁邊坐下。
“嘿嘿嘿……祖龍，這是發生什麼大事了？還要勞煩你親自跑一趟。”
老乞丐嘴上說著，手裏也沒閑着，悄悄把手伸到碗邊，端起來咕咚一口喝了半碗湯又放回了原位置。
祖龍一副哭笑不得的模樣，把碗推給了老乞丐，自顧自說道：“朕……我在龍脈中感受到，這世間又要有什麼大的動蕩了，長則百年，短則數月，就來和你們幾個提個醒，提前做好打算。”
顧緣又端來一碗湯放在祖龍身前，想了想說道：“我昨日聽陰差說百餘年前上任的那位小閻王和靈山有些摩擦，想必就是他們了吧。”
老乞丐吧唧吧唧嘴，回味了一下湯的味道，說道：“呦！那小丫頭挺有脾氣啊，不過光聽聽不插手，清塵，這也不是你作風啊！”
“插手倒是不必，不過我讓陰差傳話回去了，誰讓地府亂了，就別怪顧某不留情面。”
祖龍想了想，又搖了搖頭：“靈山和地府開戰，無非就是為了後土娘娘的傳承，真打的兩敗俱傷對誰也沒好處，也就嘴上說說，這種沒腦子的事他們干不出來，況且你都這麼偏袒小閻王了，靈山若再敢打更是得不償失。”
“得，別的不多說了，老叫花子我啊，討來的東西太多了，得還，他再大的劫難我也沒得躲。”
老乞丐說完，喝完了面前的半碗湯，起身向著門口走去身影越來越淡，漸漸消失不見。
“清塵，紅塵中你可還有未解之緣？不如結清以後隨我回寢陵中閉關清修。”
聽完祖龍的話，顧緣一隻手有節奏的敲打着桌面，在思考着什麼。
“清塵，我知道你修的是緣法，但你們長生顧家從商朝到現在也只剩下你一人，俗世還有什麼好留戀的？大不了等這劫難過去以後再回來繼續修行就是了，只為了現世這些成天只知享樂，毫無廉恥之輩，何苦呢？”
顧緣停下了敲擊，淡淡的開口：“您曾也做過皇帝，如今大難將至，徒留百姓受苦，你就真的忍心嗎？”
“哼，呵……哈哈哈……我？皇帝？不管是那時還是現在，都頂着個暴君的名聲，何來過替百姓着想？”
“商鞅變法難道不是為了百姓？讓土地為百姓所有？”
“那只是為了收買人心，給他們扔個甜棗，之後挨多毒的壓迫也不會喊累。”
“讓貴族不再世襲，能者居之，賢者居之，再無人敢欺壓百姓！”
“那只是為了鞏固統治，這樣世人才會敬我畏我。”
“修築長城，將匈奴擋在境外，讓關內百姓安居樂業。焚書坑儒，雖是暴政，但解放了人們的思想，不再被拘泥，況且有關醫學、農牧這些實用書籍卻並未損毀……”
祖龍一拍桌子直接站起來，怒視着顧緣，臉都快和對方的臉貼在了一起。
“長城只是為了確保朕的河山永固，和百姓有個什麼關係？朕建立長城又累死了多少百姓……”說話間，祖龍流下了兩行清淚，但是繼續惡狠狠的說道：“焚書坑儒，那時因為他們辱罵朕，朕是誰？是始皇帝！是第一位德兼三皇，功過五帝的始皇帝！”
顧緣毫無動作，就平靜的看着祖龍的眼睛。
祖龍說完一切，大口大口喘着粗氣，胸膛劇烈的起伏着，不多時，他緩緩的坐了回去，重新坐回去的他彷彿大病初癒，丟失了所有的精氣神，伸出一隻手顫抖着端起了碗，顫顫巍巍放到嘴邊，然後快速的喝掉。
顧緣拽起祖龍的手，拉着就要往外走。
“秦先生，不如同我出去看看，這個世道，或許沒有你想的那麼差勁。”
隨後，顧緣和祖龍，也如同之前的老乞丐一樣，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