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英魂做仙客，地府厭佛陀
顧緣走到麵館門口，拉下了捲簾門，心裏盤算着，已經快五年了，再過段時間就該離開了。
透過窗戶看了看外邊的天氣，陰雲密佈的，看樣子是要下一場大雨了。
顧緣回到后廚起火，今天雖然打烊了，但是一會要來的那幾位客人，是一定要招待好的。
“叮鈴鈴——”
門口旁掛着的風鈴一陣搖晃，店門被推開，走進兩個中年人和一個年輕人。
“老闆，三碗拉麵，麻煩快點，我們趕時間！”為首的中年人喊到，看面相有四五十歲了，不過精神抖擻，眼睛很亮，喊話中氣也很足，倒是態度很是客氣。
三人剛落座，顧緣就端着兩個托盤走了出來，先是把托盤放在了隔壁桌，又分出來三碗給這三人端了過來。
“路一步一步走，飯也得一口一口吃，細嚼慢咽，才能嘗出來味道，囫圇吞咽雖是解餓，但是吃太快卻忽略了美味，之後難免失落後悔。”
顧緣麻利的把碗都端下來，把兩個托盤帶回了后廚。
三人看了看面前的“豪華版”拉麵，又互相對視一下，最終年輕人開口道：“老闆，我們沒要鴨腿還有這些肉……”
話還沒說完，卻被旁邊一個中年人打斷。
“沒事，也就這頓了……”然後拔高了聲音對后廚問道：“老闆，加這些東西一共多少錢？”
顧緣從后廚窗口那探出半個身子，說道：“這頓我請，再稍等一下，還有幾個小菜，馬上送來。”
三人連連拒絕，但顧緣不管他們說些什麼，又是端着兩個托盤從后廚出來給這桌還有鄰桌上了菜，轉身又拿來出四個酒杯和一壇看着就很有年份的酒。
“不是，老闆，我們真的趕時間。”
“再急也不差一頓飯的時間。”
說話間，顧緣從兜里掏出來一枚銅錢，放在了隔壁桌的正中央。
“七爺八爺，這點面子不會不給在下吧？”
剎那間，八個人出現在桌子旁，四黑四白，西裝筆挺……不，除了身穿黑西服那個領頭的又胖又矮，剩下的人筆挺。
身穿白西服的領頭人高高瘦瘦的，但是頭上帶了一個很高的帽子很是扎眼，上邊寫着四個大字“一見生財”。
“瞧您這話說的，不給誰面子，咱顧先生的面子也不能不顧啊。”
說話間，白無常帶頭抱拳鞠躬，其餘隨行者同樣如此。
“混蛋混蛋！”
頭頂“天下太平”帽子的黑無常直起身就對隔壁桌子大聲呵斥，嚇得三人緊張的低下了頭。
白無常趕忙站出來笑呵呵的說道：“三位別怕，老范的意思是好吃好喝，今天不急，三位吃飽喝足了和我們哥幾個知會一聲就行，我們再帶幾位回去交差。”
說完，白無常坐回桌子，和幾個陰差一起開始吃飯。
顧緣倒滿四杯酒，端起一杯對三人說道：“這一杯，我替百姓們，敬三位英雄。”
三人口中說著不敢當，卻也是笑呵呵的同顧緣碰杯，一飲而盡。
不多時，酒過三巡，幾人醉醺醺的，也打開了話匣子，七嘴八舌說什麼的都有，什麼深山密林一人一槍放倒了七八個罪犯，高速公路警匪飆車輕鬆截獲，赤手空拳勇斗十幾個匪徒而不落下風……
“顧老闆，我和你說，要不是這次情報有誤，就憑那個姓荊的還想和我們過招？做夢！我一個人挑他們所有人，他們也不是個兒！”
“隊長，
你可就吹吧，咱仨誰最先倒的你心裏沒點數啊？”
“嘖，老子不是為了給你倆擋槍子能那麼簡單就給拿下？誰知道你倆還不爭氣，辜負我的付出。”
“得了吧，誰開的車心裏沒點數啊？我倆咋跑？我倆是會飛還是咋滴？”
……
“哈哈哈哈哈……”
“反正都是過去事了，想那麼多有的沒的有什麼用？喝！”
兩個中年人鬥嘴斗的臉紅脖子粗，又突然大笑起來，語氣中多是釋然，卻也掩蓋不住眼神里的落寞。
三人酒杯都端了起來，卻被一個聲音不合時宜的打斷。
“你們後悔嗎？”
兩個中年人面面相窺，然後低下了頭，眼神里有着猶豫。
“後悔倒不至於，我家裏還有個哥，已經結婚了，我爸媽的晚年也有着落，我這一死，撫恤金給到家裏，他們生活也能好一點，就是怕他們太傷心……我這活的也挺混的，二十好幾了連個對象都沒談過，不過也挺好，也省的耽誤人家。”
年輕人說完，一口乾了杯里的酒，不知又在想些什麼。
中年隊長眼神緩和了下來，也開了口：“我倆一起警校畢業的，二十多年的交情了，他和我一樣。”說著看了看另一個中年人，“我倆也談不上後悔不後悔的，就是放不下家裏，上有老下有小的，我倆這一走，真不知道家裏該怎麼著……”
“兒孫自有兒孫福，況且有你們福蔭後代，想來是不會差的。”
顧緣說完，另一個中年人連忙過來握住了他的手，給他跪下，老淚縱橫。
“我知道，你一定是神仙，能讓我再看一眼我的家人嗎？最後看一眼就好。”
顧緣雙手輕抬，中年人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抬了起來。
“見自是會見的，但也不急於一時，頭七之日自可相見。”
中年人也才想起來有頭七回魂一說，面露窘態，坐回去繼續吃飯。
“三位今天只管吃好喝好，英雄的家人，自會有仙家庇佑，不說大富大貴，但至少生活無虞。”
顧緣又斟滿一杯酒。
“有愧於己，無悔於行，在下再敬諸位一杯。”
說完仰頭飲盡杯中酒，眾魂同飲。
飯局一直持續到傍晚時分，三位警員英魂喝的酩酊大醉，被六個陰差攙扶着走了出去。
黑白無常走到顧緣面前。
“顧先生，地府有一事，不知當不當講……”
兩人……不，兩鬼姿態扭捏，再聯想到“地府”兩個字，想來又是那位百餘年前新上任的小閻王惹出來什麼亂子。
“兩位但說無妨，若能相助顧某自不會袖手旁觀，若無法相助，也全當聽個故事。”
黑白無常對視一眼，無奈嘆了口氣。
“我們地府的情況您也清楚，說是閻王最大，實際上還不是全都得聽靈山那邊派過來的那位大佛……”
“混蛋混蛋！”
白無常一聽黑無常說話，話鋒一轉：“對，老范說的對，什麼狗屁大佛，就是個掛羊頭賣狗肉的禿驢！說什麼地獄不空誓不成佛，我們地府的地獄能空嗎？地獄空了這世間不得亂套？”
說著不經意間瞥了眼顧緣，看顧緣面色正常，繼續說道：“咱家小閻王您也知道，一百二十年前偶然取得後土娘娘的傳承，然後轉輪王就讓位給自家小女兒。可那群禿驢居然想讓我們小閻王把後土娘娘的傳承交出去，說什麼讓他們可以更好的普度眾生，我呸！天下間信徒最多的是誰？還不就是這群禿驢？但是你見他們幫過幾個？還想覬覦後土娘娘的傳承？他們也配……”
“所以小閻王打算把地藏從地府趕出去？”
白無常看着面帶笑意的顧緣，有種後背發涼的感覺，也不知道這位先生會站哪邊，站地府這邊還好，但是靈山實力更強，自己也摸不清對方會不會趨炎附勢，再給地府來個火上澆油。
“所以……顧先生的意思是……”
“地府誰當權於顧某而言並無二致，但地府亂了世間必會大亂，回去告訴小閻王和地藏，誰讓地府亂，就別怪顧某不念舊情了。”
見顧緣如此說，黑白無常也就躬身退下。
顧緣自顧自倒滿一杯酒。
“願三位英雄此去平安吧。”
一口將酒喝完，對着門口一招手，一張符籙從門上掉下來，飛到了顧緣手中，燃燒成灰燼，門外捲簾門還是放下的，沒有任何人能夠走得進來。
顧緣看了一眼豎插着筷子的飯碗，一揮手，全都消失不見，今天的店裏就像是真的沒有營業一樣。
顧緣周身像是掉進了水裏，空間蕩漾出陣陣漣漪消失不見，至此，緣來麵館徹底陷入寂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