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死亡預告
深夜,凌晨兩點,深邃的夜空中,飛舞着凌音公司的‘k11’式客機,這是號稱世界上最安全最舒適的客機,已經三十年沒有發生過意外了。
不過這與乘客顯然毫無關係,他們只是想到達終點而已。
靠窗的座位上,睏倦的曾淺淺打了個哈氣,目光不經意間瞟到了了後座上的某個少年。
那似乎是一個普通少年,但他僅僅只是坐在那裏低頭看書,就彷彿散發出一種不容忽視的獨特氣息。
曾淺淺臉紅了,刷地一下扭過頭,但很快又偏過腦袋瞟了一眼,接着是第二眼、第三眼...
就在曾淺淺猶豫要不要鼓起勇氣打個招呼時,她發現那個少年似乎睡著了。儘管自己也很困,但仍在心中的意地嘀咕‘這麼快就睡著了,真是個小孩子,還是讓他好好睡吧...’
。。。。。。
苗宿突然感覺到一陣不可抗拒的暈眩感襲來,他只來得及招呼一聲妹妹記得叫自己,就迷迷糊糊地睡去了。
半夢半醒之中,他感覺自己來到了朦朧飄渺的海底,一切都呈現出支離破碎的相貌,目光所及都如霧裏看花般乎現乎散。
但有一個人影是清晰的。
那是一個身着黑衣的身影,頭上帶着高聳的官弁,衣袍上帶有考究古樸的紋樣,腰間懸挂着玉佩、流蘇、懷錶、金符,面部則是只露出雙眼的素白假面。
人影靜靜看着苗宿,開口了:“飛機將在凌晨三點準時墜落,所有人都會死,這是上天註定的宿命”身穿黑衣的人影如是說。
“但是你不一樣,因為某些原因,地府欠你一條命”人影幽幽地望着苗宿。
“感激地府的恩惠吧,你可以選擇讓自己活下來,或是,讓某個其他人活下來,選擇吧,選擇你的命運!”
‘嘭’,苗宿猛地從靠椅上坐起,激烈地喘息着,身旁的妹妹苗妍嚇了一跳,擔憂地問道:“哥哥你沒事吧?用不用呼叫工作人員?”
後排的父母也投來了視線,苗宿不動聲色地抹去臉上的冷汗,扯起一個笑容:“不過是個噩夢罷了,不好意思驚到你了”。
妹妹聞言鬆了口氣,小聲地嗔怪他。
苗宿笑着哄了哄妹妹,便站了起來,“我去趟洗手間”,說罷便有些踉蹌地向飛機後走去。
進入洗手間,鎖好門。苗宿突然雙手緊緊支住洗手池,大口喘息起來。
‘剛才那是什麼?夢嗎?不對,太真實了,完全不像夢境,難道是所謂的預知?
但如果那樣的話豈不是飛機上連乘客帶工作人員、共一百八十九人要全部死於非命了?
祂說得欠一條命又是怎麼回事?不,說不定乾脆都是自己的幻覺,自己最近玩兒的太累了...’
。。。。。。
良久,苗宿站直身體,笑了笑,“一定是我太累了,預知什麼的怎麼可能嘛?”
說罷他洗了把臉,隨後便打算推門離去。
然而,就在這時,他似乎一個沒站穩,腳下一滑,竟然向後倒去,這本來是個小問題,但好巧不巧的是,他的身後有一個尖銳的掛鈎,而此時這個掛鈎正對着他的後腦!
。。。。。。
苗宿輕輕抬起腦袋,收回了支撐牆面的三根手指,目光看向扶在自己后肩處的某隻手掌。
手掌並沒有接觸他的肩膀,在他撞到掛鈎前,他就已經用手指支住自己的身體了,這樣的動作對他來說輕而易舉。
他順着手掌看向了那個在牆面上伸出一半的身影,
赫然是夢中那個身着黑衣的人影。
人影空洞的眼孔中似乎閃過一絲驚奇“你早就知道了嗎?看樣子你一點也不驚訝?”
苗宿面無表情地說“直到剛剛為止我還以為自己只是做了個夢,但這並不妨礙我心血來潮‘試探’一下對吧?”
苗宿慫了下肩:“一個很簡單的邏輯,如果依照所謂‘命運’,飛機上的人都得死的話,那麼依照‘命運’我就必須活,起碼得在所有人之後死,因為那個‘地府’欠我一命不是嗎?”
人影似乎笑了,打斷他的話語:“就因為這個?萬一你自己找死不算在我們的體系中呢?”
苗宿也笑了:“如果人的死亡真是天命,那自殺也理應在老天的算計中吧,
就算不在也無所謂,說了只是心血來潮的試探,我怎麼會因為這種小事丟命?但所幸我的直覺一向很准,你看,你不是出來了嗎?”
至於第二個問題嘛...無常和地府而已,有就有吧,沒啥大驚小怪的。”
人影似乎停頓了一下,但很快輕笑着說道:“我對你超乎常人的直覺和臨危不亂的鎮定表示傾佩,那麼,你要怎麼決定呢?”
他又停頓了一下
“你要讓誰活?”
苗宿沉默了
‘是啊,自己憑藉一點小聰明證實了夢境的真實性,但是有什麼用呢?情況更絕望了,因為如果無常出現了,那死亡預告大概也是真實的吧,自己有一個活命的機會,但,真的要自己獨活嗎?’
苗宿腦海中閃過妹妹的臉龐,又閃過父母的臉龐,他們都在這架飛機上...父母一定會把機會給我們吧,而妹妹一定會哭着求我活下去吧...
苗宿在原地一動不動地站了很久,人影也沒有打擾他,似乎在欣賞他的掙扎。
良久,苗宿終於開口了,
“問一個很重要的問題,我能完完整整地活下來嗎?如果我下半輩子要因此躺在床上,那我還不如死了算了”。
人影愣了一下,但還是回答道:“放心,地府既然說你能活,那你就一定能完完整整地活下來”。
“那就好”,說罷,苗宿突然一把拉開洗手間的門,大步流星地向飛機頭部走去。
苗妍看到哥哥出來,正要呼喊,可她緊接着就看到苗宿頭也不回地撞開過道上的工作人員,一路衝進工作人員休息室。
‘嘭!’苗宿視身後的混亂於無物,在休息室中尋覓着自己的目標
‘從二零一零年起,凌音公司就開始使用自動駕駛系統了,如今八年過去,這項技術已經十分成熟,因此凌音公司首先取消了主副機長制度,改由自動駕駛系統為主,機長為輔;
但為了防備意外,會有監控聯通門外的休息室,由乘務組長觀察,一旦有什麼意外就要立刻進入處理,也就是說...’
在苗宿電光火石地完成了思考,在一眾困惑的目光中,徑直走向了那個監控旁的女士。
只見他露出一個笑容,大聲說:“姐姐,我很崇拜這架飛機的機長費先生,聽說他曾在事故中救下了整機人,我能見他一面嗎?”
組長似乎愣了一下,但很快露出職業化的笑容,小朋友,你能這麼想我很開心,但現在飛機還在飛,不能打擾機長,不如等降落了我在帶你去見機長?
“哦...好吧”苗宿面露失望之色,長嘆一口氣轉身欲走。
可就在他轉身那一瞬間,他突然出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抽走了組長腰間的身份卡。
還不等組長回神,他就快速沖向駕駛室。
“保安!保安!快抓住那個孩子!”組長剛反應過來,就慌忙呼喚保安,並向苗宿追去。
“滴”艙門打開,只見機長正在駕駛位上端坐着,似乎是過於專心駕駛,以至於沒有發現異常。
但真的是這樣嗎?
苗宿大步上前,輕輕一碰機長身體。
‘嘭’,操縱桿脫手,機長轟然倒下,只見他臉色通紅、一側身體明顯僵硬,眼瞳劇烈顫抖、口中想說些什麼但只能不停哆嗦。
是突發性腦溢血。
飛機劇烈顛簸起來,緊隨而來的保鏢也愣住了,眼看就要尖叫出聲,可卻被人按住了。
是乘務組長,只見她臉色蒼白,但還是示意保安不要聲張,快步走到操作台前,挑開自動模式,使已經開始失控的飛機重回正軌,然後立刻通知急救組來駕駛室,之後又打開廣播開始播報:
“女士們、先生們、飛機遇到強氣流,產生劇烈顛簸,請乘客不要驚慌,在座位上坐穩、系好安全帶,謝謝...”
做完這一切,她長出一口氣,跟着趕來的急救人員開始觀察機長的情況。
“機長從不抽煙也不喝酒,身體一向很好,怎麼會...而且機長因為經驗豐富一向喜歡手動駕駛飛機,這是他的優點,沒想到....”
說到這裏組長又神色複雜地看了一眼苗宿,接着就不理會他指揮急救人員開始工作了。
“精彩”不知從何處傳來聲音“你怎麼知道機長會出問題?”
苗宿似乎絲毫不意外祂會如此發問,靠在牆邊淡淡回答道:
“還是一個簡單的邏輯,如果你所說的狗屁命運真的有那麼神的話,為啥不一道雷劈死我們?何必如此大費周章?從這裏能看出你們也是要遵守某些規則的”
“而如果你們真能掌控生死的話,那想必你們已經滲入生活的方方面面了吧,起碼意外這一方面肯定是與你們有關的”
“那麼問題來了,為什麼直到如今這世間還是如此無聊呢?只有一些無聊的坊間傳聞和一聽就知道是假的的怪談流傳”
“我是這樣想的,你們一定有一條規則是‘不能顯於人前’吧,這貌似是挺常見的設定...這樣一來你們必然會將這次事故偽裝成一次漂亮的意外”
“那麼是什麼意外呢?凌音公司的飛機已經三十年沒有出過意外了,超常規氣象和油艙漏油之類的肯定不用想,最合適的是人為導致的意外”
“那麼究竟是什麼人導致的意外,又是如何發生的呢?”
“苗宿抬起手腕,指了指手錶,你在兩點告訴我,飛機會在三點準時墜落,這架飛機有多重我不知道,但如果是導致機身受損的意外,想必只要短短十幾分鐘,我們就屍骨無存了吧”
“因此有兩種可能,要麼是在臨近三點時某個地方出現了突發性意外,要麼就是某種會導致我們慢性死亡的意外”
“前者還有時間,可以慢慢排查,但後者可就刻不容緩了”
苗宿望向機長
“比起缺氧露毒之類的離譜意外,最合適不過的切入點,想必就是機長了吧?駕駛室只有一個人,機長有異不容易被發現,
同時這個機長又有親自開飛機的習慣,如果發生了什麼讓他來不及開啟自動駕駛,但又沒有徹底讓飛機失去控制,那不就樂子大了嗎?”
苗宿露出了笑容
“‘飛機沒有問題,只是因為駕駛員的個人原因導致飛機墜毀’,雖然很唐突,但並非不能接受。這種解釋公眾也不會懷疑什麼吧?之後就是新聞播報、民眾哀悼、專家呼籲加強監管...”
“而你則開開信心地帶着一百八十八條人命會地府交差。嘖!多完美啊,你說是吧?”
那個聲音帶着一絲驚嘆響起“真是出色的思路啊,一般人真的會有這種想法嗎?而且是在短短的時間內想出來的...你難道就是所謂的天才嗎?”
“不過...”那個人影蹲了一下,接着語氣戲虐地說:“你就沒有想過,我從一開始就是騙你的嗎?”
空氣頓時散發出幽幽寒意,苗宿只感覺自己如墜冰窟。可他卻笑了
“那樣就更好了”他說“那樣就說明你們是一群見不得光地邪魔外道,需要用詐騙來達成手段,那樣一來我的推論反而更牢靠了,畢竟啊,跳樑小丑不守規矩的下場可是很慘的...”
空氣中的冷意散去了,傳來陣陣愉快的聲音:“真是太精彩了,憑藉超出常理的推論,用一把爛牌打了一手梭哈,更關鍵的是你居然打贏了,恭喜你,你救下了一百八十八條人命,你的命債也留下了,可喜可賀、可喜可賀”。
聽着不知所謂的恭維,苗宿卻沉默了,他靜靜走到機長身邊,看着急救人員滿頭大汗地不停忙碌,可機長的情況卻絲毫沒有起色...
“喂”苗宿面無表情的開口了,“我要用地府欠我的命債,讓機長活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