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2022卡塔爾世界盃1/4決賽，阿圖瑪瑪球場，摩洛哥對陣葡萄牙。
西班牙名嘴勞爾-卡特勒和若昂-帕涅達正在演播室中對本場比賽進行解說。
面對主角之一是淘汰自家的摩洛哥，卡特勒和帕涅達很難不帶着主觀色彩去評判雙方的勝率。只不過因為講解過西甲聯賽那麼多年比賽，他們對C羅的感情也很微妙，因此還是相對中立地播報着雙方的比賽情況。
“可以看到中場位置布法爾帶球反擊，但被吹罰進攻犯規，現在球權回到葡萄牙這邊…”
“拉斐爾-格雷羅傳球！”
“哦！打門！”
在上半場剛過去的38分鐘內，交戰的兩隊對抗無比膠着，雖然你來我往還算激烈但比分上卻沒有任何變化。
卡特勒面對這種場景，習慣性地放鬆下來，誰知道下一秒菲利克斯突如其來的一腳打門，嚇得他發出一聲錯愕的短呼，但很快反應過來順着回放嘴裏迅速說道，“剛剛葡萄牙左路低平傳球去往中路，弧頂位置菲利克斯腳背輕輕一弓，不停球發出一腳彈射打門，但角度過高，沒有對摩洛哥球門造成威脅。”
似乎是察覺到門前防線的缺漏，摩洛哥門將布努緊接着一記大腳將球開往前場。
帕涅達繼續分析場上情況，“拉莫斯中場拼搶，被阿姆拉巴特放倒在地，葡萄牙后場長傳至禁區左側，菲利克斯拿球越位在先。”
眼看球權在兩隊之間換來換去，似乎又回來了38分鐘前無聊的“傳球時間”。
哪怕球權再次回到摩洛哥手上，剛受過驚嚇的卡特勒仍然放緩了解說節奏，甚至有心情和帕涅達閑聊起剛剛打門的主角——菲利克斯。
“菲利克斯本屆世界盃的表現也算是可圈可點，只不過從他在球場的避人行為來看，他對於身體對抗的抗拒不是一般得高。”說完這個，卡特勒甚至有心情扯起了菲利克斯和所在俱樂部馬競主帥西蒙尼幾乎為0的化學反應。
對此，帕涅達也只能捏捏鼻樑道，“只能說西蒙尼確實一直都沒有拿到這位曾經的金童正確的使用說明書。”
“同意！”卡特勒附和地朝帕涅達點點頭，順勢將話題引回球場，半開玩笑道，“你說按照這個節奏，會不會直接維持在0-0進入中場休息？”
也不知道是不是老天爺看不慣卡特勒的消極怠工，還不等帕涅達做出回應，場上的局勢又突然變換，卡特勒見狀差點咬到自己的舌頭。
他連忙收回口中的話，強壓住自己差點被口水嗆到飄出來的咳嗽聲，瞬間變得專業起來。
“摩洛哥中路攻勢，歐納希前場反搶斷球，齊耶赫將球傳到禁區左側，葉海亞-阿爾拉左路斜45度得球傳中，恩內斯裏頭球！Gooooooooooooal！！球進了！”
“迪奧戈-科斯塔出擊失誤，恩內斯里中路頭球攻門！逆天彈跳，一記漂亮的頭槌將球砸進網窩！摩洛哥1-0領先葡萄牙！”
從無趣的球權爭搶，到剛剛的頭球進網。一切都發生地太突然！甚至場上的觀眾都沒反應過來。
但很快，從開場就瀰漫在整個場館的噓聲瞬間變成了歡呼，摩洛哥球迷對葡萄牙隊的惡意有多大，此刻對自家隊員的善意就有多慷慨。
他們身穿紅色主場球衣，揮舞着國旗，朝向著看台慶祝的恩內斯里發出了最強烈的吶喊。
而在鏡頭下，葡萄牙門將科斯塔無奈地踹了一腳網內的球。
與此同時替補席前的鏡頭也給了C羅一個特寫，倚在座位上的塞穆爾側頭看着自家隊長因為剛才那粒進球而綳直的上身已經重新曲起一條弧線，眼睛因為錯愕而微微眯起，手掌按在精緻的臉上下意識地搖了搖頭。
夾雜在漫天歡呼聲中的還有球員背後觀眾席里的嘆息，面對這離譜的出擊，此刻所有葡萄牙球迷的反應都是：
為什麼不用帕特里西奧？？？
再不濟若澤-薩也行啊！！
帕特里西奧作為葡萄牙隊的功勛門將，也是葡萄牙隊贏得歐洲杯冠軍的重要功臣，哪怕他已經34歲，可是大賽經驗完全秒殺23歲的科斯塔。
更別提科斯塔在小組賽對陣加納的那場災難級表現，讓球迷們現在回想起來還膽戰心驚。
結果轉頭，1/4科斯塔又為對面送大禮，怕是摩洛哥開席沒他都不敢動筷！
球迷們越想越氣，帕特里西奧的名字在替補席背後的看台響起，只是場邊的葡萄牙主帥桑托斯並沒有任何的反應，他雙手前壓，示意隊員加強協防。
塞穆爾餘光瞥了帕特一眼，聽着混雜在摩洛哥球迷歡呼聲中的噓聲，在球隊明顯低沉的氛圍里拿起水壺喝了兩口。
大概是看主帥沒有任何換人的架勢，在人數方面完全弱勢的葡萄牙球迷也只能調整好心態，重新調動起自己的積極性，為球隊搖旗助威，希望能在摩洛哥的噓聲中殺出一條路來助力球隊扳平比分。
在這樣的背影音中，帕涅達接過還在順氣的卡特勒的話茬，根據回放開始分析剛才的進球。
“恩內斯里在小組對陣加拿大的比賽中已經取得一粒進球，而剛才那是他在本屆世界盃的第二粒進球，再次體現了他超強的彈跳力。”
帕涅達在鏡頭前伸出手比了個高度，“可以看到恩內斯里的頭球高度目測超過了2米5，科斯塔的手甚至沒能碰到球。”說出這個高度的他本人也很詫異，“這不禁讓人想到了同樣具有超凡彈跳能力的C羅，只是面對此情此景，想必他很難以欣賞的眼光去看待這位後輩了…”
“恩內斯里其實在這之前已經進行了兩次頭球攻門，一次頂高，一次頂偏。但最終他還是把握機會，成功進球，但這個球有一半的成功因素或許還“歸功”於葡萄牙門將科斯塔。”
“科斯塔在剛才的傳中球的落點和線路上出現明顯的判斷失誤，這也導致他出擊失誤，恩內斯里趕在他之前將球頂進空門，使得摩洛哥1-0領先葡萄牙。”
喝了一大口水的卡特勒終於緩了過來，聞言附和，“確實，這位小將在世界盃上的表現並不穩定，大賽經驗的缺乏或許也是主要的原因之一。”
但世界盃進行到現在突然將門將換掉，或許局勢也不會像大家希望得那樣發展。
面對這樣一個在各大賽事都難解，聯賽還有機會試錯的“門將命題”，卡特勒並不能對桑托斯的選擇做出評價。
但有一句話卡特勒還是說了出來，“從葡萄牙主帥桑托斯這段時間的陣容來看，他確實更偏愛小將。”
“甚至不惜將C羅接連兩場按在板凳上，只是小將們似乎並沒有展示出和桑托斯信賴對等的表現…”
“很顯然葡萄牙難以繼續復刻上一場對戰瑞士的大比分勝利。”在慶祝結束的球場重新運轉起來時，西甲兩位名嘴最後針對恩內斯里也淺淺下了個定論，“這位在西維爾效力的前鋒，在本賽季西甲聯賽還沒開張，但是在世界盃的賽場上已經攔不住了！”
“想必世界盃結束后，這份突出的預判力和滯空力能讓他從西維爾的板凳席退出重回首發名單。”
恩內斯里接下來的職業道路會怎麼發展，葡萄牙隊的球員並不關心。
坐在塞穆爾身邊的狼隊大爹若澤-薩輕輕拍了拍塞穆爾的膝蓋，他很喜歡自家這個長得帥但沒有王子病的小夥子，再加上同俱樂部在國家隊裏總是有別樣的情感加成，他大多數時間都是和塞穆爾待在一起，比在狼隊時親近了不少。
兩人經常會坐在替補席上分析場上的局勢，他從門將角度出發的建議往往會和塞穆爾從前鋒角度出發的思考碰撞出不同的火花。
前有帕特里西奧，現有科斯塔，被按死在板凳上的若澤-薩聯賽多的是機會，也無所謂自己上不上場。
只不過比所有人都更清楚塞穆爾球感和意識的若澤-薩反倒更希望這個剛成年的年輕人能上場為自己掙到更光明的職業前景。
但他也知道桑托斯可不會因為自己的建議而對排兵佈陣做出任何調整，所以兩人只是自娛自樂地討論着場上的局勢。
兩個十八線球員也沒有鏡頭會去特意關注，若澤-薩甚至可以不用手去捂住嘴巴，他湊到塞穆爾耳邊低聲道，“剛剛迪亞斯被恩內斯里壓得甚至沒能起身！”
為了聽得更清楚，塞穆爾習慣性地側身貼近，若澤-薩嘟囔着低頭，“這190的身高真不是白長的…”，然後他就不知道第幾次被塞穆爾那比自家女友貼的假睫毛還長的睫毛和比塗著那什麼遮瑕還要細膩的皮膚給嚇到，心裏感慨着現在小孩兒難不成是泡牛奶長大的，嘴裏還嘀嘀咕咕念叨着…
“真希望能和摩洛哥換個後防線…”
誰知道剛說完下一秒，裁判就因為自家後衛迪亞斯明顯拉拽對面球員，將球權判給了摩洛哥。
“……”
45分鐘，奧塔維奧斜長傳轉移右路，達洛特爭到頭球，B費迎球一腳凌空似傳似射擊中橫樑。
視線同時集中在球場上的兩人還沒來得及感慨迪亞斯的下飯操作，就先同步發出了一聲嘆息，為這差了點角度的射門感到可惜。
“哦！凌空抽射！費爾南德斯這無心的一腳卻差一點幫助葡萄牙扳平比分！只是可惜打在了橫樑上！或許我們可以多期待葡萄牙再出現幾次靈光一閃的時刻，沒準下一次就進球了呢？”
“但我們可以看到場邊第四官員已經出示了時間牌！上半場補時只有兩分鐘，不知道葡萄牙能否抓住機會！”
如果說從精彩的觀感出發，卡特勒當然希望葡萄牙能在接下來補時的2分鐘裏就重現剛才那樣的魔法時刻。
但閉着眼睛都知道這是世界盃的賽場，摩洛哥如果能控住球，說不定他們寧願直接學西班牙的傳控原地乾耗45分鐘，1-0送葡萄牙回家。
畢竟，好看不如好用！
雖然西班牙用事實證明了在絕對的防守面前，tiki-taka花里胡哨地毫無用處…
而帕涅達也被剛才b費那腳靈性射門激起了興緻，只不過面對摩洛哥球迷堪比德比主場對戰的戰力，他更偏向於樂呵着看熱鬧，“這句話你要是在現場說，大概會被球迷的口水淹沒。我們可以看到面對葡萄牙激烈的攻勢，現場觀眾的噓聲幾乎要把阿圖瑪瑪的球場頂給掀翻了！”
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噓聲的強烈，身處球場之內的球員感覺自然更加強烈。
據說西班牙被淘汰后，球迷就把票都送給了摩洛哥球迷，也不知道真的假的，塞穆爾環視了一圈看着佔據觀眾席80％的摩洛哥觀眾，又手撐膝蓋抵着頭看向球場。
他回想起剛剛若澤薩和自己說的如果有機會上場，一定要把握住機會。
先不說自己想取得成績，單是球迷不遠萬里從葡萄牙飛到卡塔爾，甚至還被摩洛哥球迷包圍着用噓聲嘲諷，這種委屈難道不值得球員百分之兩百的回饋嗎？
雖然每次這麼設想都沒得到機會，但他還是沉下心來看着場上摩洛哥球員的帶球軌跡。
“上半場留給葡萄牙的時間不多了！誰能立功呢？？！”
眼看上半場快要結束，葡萄牙愈發焦急想要趕緊將比分扳平，而摩洛哥集中對抗加強了防守的力度，兩邊摩擦升級，場上碰撞不斷。
46分鐘，葡萄牙左路攻勢給到禁區前沿，菲利克斯弧頂位置直塞，拉莫斯倒在禁區。後衛第一點把球破壞，奧塔維奧與B費接連在禁區內倒地，主裁判均未予判罰。
塞穆爾緊盯着摩洛哥球門前的弧頂位置，被隊友內維斯笑稱是花花公子才有的眼睛裏彷彿閃過一道光。
如果說摩洛哥這條防線存在紕漏的話，那無疑就是這個位置！禁區弧頂線及禁區弧頂！
而想要攻破這條防線，最佳選擇肯定是靠二點球搶落點，可偏偏葡萄牙頭球從剛才就能看出來，爭高似乎並不佔優勢。
那另一種可能就是用速度生吃，但很顯然場上的葡萄牙這邊沒有人能千里奔襲殺出一條血路，菲利克斯說是上帝之孫，可惜並沒繼承到他老漢的大步流星。
自己上場倒是能一試…
只是塞穆爾視線落到激昂指揮的教練身上，就趕緊將這離譜的想法從腦袋裏抽了出去。
“估計只有上帝瘋了，機會才會垂憐自己。”他心裏想着。
47分鐘，摩洛哥前場反擊，球傳到禁區左側，歐納希推反擊送斜塞，葉海亞-阿爾拉左路跟進插上小角度抽射打門，不幸打偏。
才助攻成功的阿爾拉這一腳抽射嚇得葡萄牙球迷差點沒跳起來，連主教練桑托斯都下意識捂住了腦袋。
眼看球場上葡萄牙再次獲得球權，看台上那令人煩躁的噓聲再次響起，堪比小提琴新手拉交響樂，鋸木頭般反覆切割人的神經。
要不是武僧這些年已經修成了聖僧，佩佩這會兒怕不是已經把對面球員給懟飛了。
在阿爾拉將球踢飛后，科斯塔迅速重新將球傳出，只不過球剛剛落入摩洛哥半場就被對方回收，隨即布努一記大腳直接將其送往前場，只是不等葡萄牙這邊做出反應，裁判就吹響了上半場結束的哨音。
見狀卡特勒收拾收拾手頭的資料，調整耳麥就準備簡單總結上半場的情況，誰知球場上的畫面倒是打斷了他的計劃。
“哦！雖說裁判員已經吹響了上半場比賽結束的哨音，但可以看到兩隊都沒有反應過來，而葡萄牙隊的球員情緒比較激動，他們甚至直接圍住了主裁判！”
“或許是因為他們想要趁熱打鐵在上半場比賽結束之前把比分扳平的計劃落空了…”
帕涅達聞言倒是不太贊同，而是給出了不同意見，“他們也有可能在對上半場奧塔維奧禁區倒地但沒有任何判罰而進行抗議…”
經老搭檔這一提醒，卡特勒下意識打了個響指，腦子裏瞬間冒出了本場主裁判法昆多-特略的國籍！
阿根廷！
他們不知道其他足球荒漠的國家媒體是怎麼營銷的，至少在西班牙國內，他們當然更關注自家球員，可不會因為其他國家的球星到年紀要退役，就上趕着幫忙造神！
畢竟競技體育就是這麼殘酷。
時代總會落幕，而未來永遠屬於新星。
更何況自家主隊都被淘汰了！那世界盃不就是找樂子了嘛！當然要挑能讓收視上漲的話術！難不成還再認爹？
於是卡特勒和帕涅達對視一眼，一拍即合。
“目前為止，主裁判還是沒有任何的指示，他在耳機中也沒有收到任何來自視頻助理裁判組的提醒。”
卡特勒一句話結束，又用看似恍然的聲音提問道，“雖然目前來看葡萄牙戰術不足才是目前形勢不明朗的主因，但不知道這次裁判組的人員安排對判罰有沒有造成影響？畢竟…”
8個佔5這種話，作為名嘴，卡特勒是絕對不會說的。
但小智慧也體現於此，他話沒說完，也沒說死，而是留下了足夠的遐想空間給球迷去發揮。
眼看推特上已經有了話題，甚至直接掀起了討論熱潮，帕涅達隨即插上總結為半場化上句點，“摩洛哥隊憑藉恩內斯里的頭球破門目前暫時1-0領先葡萄牙隊，非常精彩的一場1/4較量，讓我們稍事休息，下半場見！”
球場上，見抗議無用，葡萄牙隊球員只能無奈往場外走。
另一邊摩洛哥球員區，恩內斯里一蹦三尺高，正趴在布努背上不知道說什麼。
跳得真高，灌籃高手。
這人應該去打NBA，塞穆爾腦子裏瘋狂跑火車，人則被若澤薩拉着往更衣室走。
不過兩隊球員還沒到更衣室，剛剛已經爆熱的話題直接登上了各國推特趨勢，媒體們的快訊也爭先恐後上傳到了官方賬號上。
有的吹捧摩洛哥強有力的後防，迫不及待渴望見證黑馬的突出重圍。
有的嘲諷葡萄牙首發陣容，斥責桑托斯不懂排兵佈陣。
也有質問FIFA的裁判安排，認為VAR形同虛設毫無意義。
“摩洛哥在本屆世界盃的防守非常出色，再次用行動證明了確實沒有隊伍能攻破它的球門…或者真的配得上它的新鮮外號——拔牙專家。”
“葡萄牙最大的問題就是不知道以誰為進攻核心，進攻體系不成熟，這個問題亟需解決，只是現在球場上更需要桑托斯做出決策的還是如何把比分扳平，不然這個問題可能以後也不需要他去糾結了。”
“一個裁判執法1/4決賽，而他的國家甚至還在比賽中，這實在讓人詫異，不知道上半場存在的判罰爭議在申訴後會不會有新的結果。”
只不過雖然各大媒體針對觀眾的痛點選擇不一，但此時此刻所有人都在好奇——
摩洛哥是否會重演1/8對戰西班牙的劇本，將這支同樣來自伊比利亞半島的球隊送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