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漩渦
這並不是黃猿第一次來你家。
黃色條紋西裝的海軍大將停在“606”門牌號前,海軍家屬們或多或少都聽聞過羅曼一家背叛海軍的事,只是對於區區一個少將居然出動大將前去追捕,稍感意外。
“羅曼真是不可饒恕,居然出動了兩位大將調查。”
有人和黃猿打招呼,男人微微頷首。
簡單交談后,鄰居嘆息道:“只是可惜了魯索夫人,小白鷗一樣可愛的夫人居然被噁心的丈夫連累了,黃猿閣下,魯索夫人會沒事的吧?”
“這要看她如何選擇了哦。”
作為黃猿最恩寵的部下,他這番模稜兩可的回應,稍顯不近人情,不過,在馬林梵多眾人心中,這樣的黃猿閣下才是正常的。
……
關於這棟公寓。
你新婚前夕,海軍本部分配給已婚的海軍夫妻新住址時,負責此事的人事管理人員因為你是波魯薩利諾格外恩寵的部下,所以給你可以自由選擇房型的權限。
一棟靠近大將住宅區的小別墅,一棟位於普通海軍家屬區的公寓,一百三十平,還能選門牌號。
你聽完后毫不猶豫的選擇了後者。
波魯薩利諾目睹了你果斷的全程,手肘搭在你肩頭,好奇地探頭看你寫的申請書,幾乎將你的身形全部籠罩在他的大將披風之下。
“耶~小阿萊為什麼不跟老夫住的近一些?有危險老夫會保護你的哦。”
你承受不能地彎腰,偏偏惡劣的上司完全沒有見好就收的意思,面露無奈:“黃猿先生,不要惡作劇啦!你真的壓下來,我會直接趴到地上去的!”
“而且和大將住的太近,我和羅曼都會有心理壓力的!”
上班的時候和上司面對面也就罷了,下班還要經受來自強者的壓力的話,未免太辛苦啦。
黃猿以開玩笑的口吻道:“看來羅曼大校還不夠格娶你。”
彼時的羅曼還未升遷,只是個大校。
黃猿對羅曼的輕視隱藏的很好,偶爾會在隻言片語中被你隱約察覺到。
這也沒辦法的呀,黃猿先生就是個看似隨和其實倨傲又冷漠的混蛋,你也儘力避免羅曼和黃猿碰面。
你原本知禮靦腆的性格在黃猿面前總能被開發出奇奇怪怪的另一面,這是你對庫贊和薩卡斯基先生永遠也不敢冒失的……在波魯薩利諾得寸進尺時,你一個手肘擊向了他的腰側。
對愛惡作劇的混蛋就要果斷出手!
他笑眯眯的接下你這一擊,單手捉住你瘦弱的肩膀,壓向自己胸膛,你頓時像車輪餅般動彈不得。
已經不是第幾次他仗着兩人身高差肆無忌憚欺負你了。
“敢襲擊老夫,小阿萊不怕上軍事法庭嗎。”
你禮貌而不失無語地微笑:“明明都是黃猿先生的錯,如果真到了那一天,我會盡情控訴您是如何壓榨一個可憐文書的!”
黃猿悶笑幾聲,並不在意你的不滿,手指點了點你的申請書,“6,為什麼選擇6?”
門牌號你選擇了“6”。
對方突然轉移話題令你微微怔住,但很快反應過來。
“太高了會不方便,太矮了看不到岸邊的風景,6這個數字剛剛好呀!”
你雙手交握在胸前,無限憧憬着:“馬林梵多的景色很美,如果能每天起床都能看到岸邊的日出,對我來說,一整天的心情都會變好!”
密林里倒映着樹影的清甜湖泊,童話中會為獵人偶爾的善意而垂下頭顱的天真小鹿,都無法形容你眼中剎那綻放的光景。
你的話語裹了蜜般,旁人只是閉上眼睛聽,都能幻想出你說話時毫無陰霾的笑靨,純潔,無畏,像馬林梵多的天空上飛躍而過的白鷗。
年輕而鮮活的女孩子對於上年紀的老男人,簡直擁有堪比和平主義者的超強殺傷力。
黃猿被你的情緒感染,若有所思地盯着你瞧了許久,茶色鏡片下模糊不清的眼神黏着你身上。
你還在念叨着“黃猿先生要跟我一起去看看新公寓嗎?正好下班順路呢。”之類客套的話。
明明很聰慧,卻對男人感情和眼神的變化遲鈍到令人憐愛的地步。
他茶色鏡片下怪誕的意味蔓延,像是對自己居然也會有老男人的嫉妒心這種東西感到不可思議,往常他都是拿這戲謔庫贊的。
那時你正處於和羅曼的熱戀期,黃猿當然不會在部下最幸福的時候做什麼讓你不快的事,他可不是自控力薄弱的庫贊。
你眼中“可靠又隨和的黃猿先生”這一形象,黃猿還很珍惜。
可惜你並未理解到黃猿先生的良苦用心,你的丈夫和你出身相似,志趣相投,每一個優點都契合你的審美,你很快墜入愛河。
提及和羅曼的新婚公寓,你在幸福中期待着,人在幸福時所展現出的感染力是加倍的,那段時日多少海軍碎了一地的心,他們海軍的小白鷗居然選擇了一個無功無過的老好人。
雖說羅曼也沒差到那種地步,但因為你對數據處理方面的天才和幾近女帝漢庫克的美貌,讓眾人一致認為,至少你的選擇也該是中將往上級別的。
他們如何怨聲載道,你一概不知,男人們也不會把這些亂糟糟的東西說到你面前,即便是結婚前夕,你仍是在科學部工作,日日見的只有黃猿先生和科學部的諸位,也隔絕了一些烏煙瘴氣。
在某種程度上,你是愚鈍且無知的。
以至於當羅曼死去后,你所面對的惡意也將是膨脹數倍的後果。
……
波魯薩利諾在客廳的沙發上發現了你,你渾身濕透,長發濕漉漉的纏着你,身下氤氳出深色的水痕,半昏半睡,身上蓋着屬於庫贊的白色外衣,他的外套很大,直蓋住你的腳腕。
不難猜測,你底下什麼也沒穿。
“居然就這樣把狼狽的小阿萊交給老夫,庫贊你還真是失控到有些混亂的程度。”
波魯薩利諾叫來同為女性的海軍替你換了套乾淨整潔的衣服。
女海軍將你抱入卧室,波魯薩利諾站在客廳等待,和喜歡翻別人家東西的庫贊不同,波魯薩利諾在禮儀這方面從不出錯,據說曾經是貴族,不過也只是傳言。
約莫半刻鐘,女海軍從卧室出來,“手上拘着海樓石,稍微有些不太方便,幸好她衣櫃裏有無袖的長裙,接下來要把阿萊洛女士帶回科學部嗎?”
本部暫時並未對你有任何書面處罰,所以你現在還是科學部的人,明面上女海軍只好稱呼你為女士。
波魯薩利諾隔着房門,看到躺在床上的你,瀲灧的裙擺鋪滿半張床,從他的角度只能看見你偏過一側的側臉,線條優美,充滿孱弱。
這套裙子他曾見過你穿它,在婚禮前夕的單身派對上,搖曳在人群中,肆意翩躚的裙擺,無數次撩過波魯薩利諾的手背。
波魯薩利諾:“她身上有沒有其他痕迹?”
女海軍怔住,遲疑道:“其他痕迹?”
波魯薩利諾似乎也意識到和女性部下談這個很尷尬,微妙的摸了摸下巴,鎮定道:“她身上有沒有做/愛的痕迹。”
女海軍表情空白一瞬,迅速回答:“沒有,只有脖頸上一道頗為嚴重的掐痕。”
隨後女海軍便敏銳察覺到黃猿閣下的心情,肉眼可見的愉悅。
“先回科學部吧。”
……
事件發展尚且在掌握中。
波魯薩利諾將你抱回了科學部,接下來該如何進行,從羅曼逃離馬林梵多那日起,他早已在心中演練過數次,可真正實施在你身上,閱盡半生的黃猿大將仍有些謹慎。
得萬無一失,精準,完美。
可唯一的變數仍是你。
波魯薩利諾輕輕將你放置在沙發上,捏了捏你溫涼的臉頰,目光順着你蒼白的嘴唇下移至那道青紫掐痕。
可怖的指痕清晰印在你細膩白皙的肌膚上,極為駭人,可波魯薩利諾很清楚,庫贊已經手下留情,這種程度的審訊簡直跟過家家沒什麼區別。
畢竟是小阿萊嘛……
波魯薩利諾用手指替你梳着長發,還有些潮濕,上次好像見你在科學部的臨時宿舍里洗過澡,吹過頭髮,吹風機好像被你放在辦公室,在哪來着……
他的副官敲響辦公室的門,波魯薩利諾還在那翻箱倒櫃找你的吹風機,以空島風貝作為動力的產物,價格昂貴,你不會隨手放置。
“……黃猿閣下,人抓來了。”
波魯薩利諾終於在你的床頭櫃抽屜里找到了吹風機,女孩子的東西小巧可愛,波魯薩利諾從未用過,但臨時學習並不難。
他開了小檔,輕柔地吹拂你的長發,你一無所知地躺在波魯薩利諾的腿上。
“全部?”
副本目不斜視:“有兩人抓捕過程中逃竄,正在馬林梵多搜尋,到手一共七個人,我這就去向戰國元帥申請……”
“不用了。”
波魯薩利諾從懷中拿出一張雪白的文件,森白冷光在茶色鏡片留下一道片影。
副官接過文件,不由得震驚,“這,這是半個月前的……逮捕許可令?!”
計算時間,幾乎羅曼前腳離開馬林梵多,後腳波魯薩利諾的申請就出現在戰國的桌案上,名單涉及九人,多數身居要職,涉及中樞,豈非短時間內能徹查出來的。
波魯薩利諾咂舌,“老夫從不打沒有萬全準備的仗。”
副官幾乎失去了言語,接下來只能聽從波魯薩利諾一道道命令,從而去實施。
交談聲驚擾了你。
你在極黑的混沌夢境裏浮浮沉沉,時而出現羅曼臨別時絕望不舍的眼神,或是庫贊壓抑着慾望和落寞的欺辱。
那雙手在你喉間逐漸奪取你的生命,身體上的劇痛和精神上的凌遲,叫你痛苦不已。
可那般絕望的時刻,你都想活下去。
你並非他人以為的膽小羞怯,生命何其可貴,生命何其脆弱,生命何其偉大。
輕言死亡的人,所拋下的除了自己的靈魂和□□,還有他曾從不言敗的意志。
你不願淪為失去意志的人。
你不知道這黑暗究竟要持續多久才能結束,但總之……
……
你被噩夢驚醒,駭然之下睜開雙眼,失控的心跳敲擊你的胸膛,令你呼吸紊亂,面頰泛上病態的潮紅。
你第一眼看到的是熟悉的天花板,你的辦公室,準確說,是兼用辦公室其實是數據庫的地方。
森冷的金屬牆壁折射出你的身影,你低下頭,發覺自己已然換了身衣服,坐在柔軟的綠色沙發上。
腕間沉重的海樓石被解開,只餘下兩圈紅痕。
這時候深究誰給你換的衣服很沒有意義。
與沙發隔着一個小茶几的另一側,坐着你的上司黃猿先生。
“醒了,喝口熱茶。”
他閒情逸緻的泡了杯紅茶遞給你,醇厚的香氣麻痹你的理智,上司一如既往的寬厚態度和熟悉的環境都讓你無比安心。
“是黃猿先生替我解了海樓石?不怕我逃出去嗎?”
你猶存信賴的眼神取悅了波魯薩利諾,他拉長了語調戲謔道:“在大將面前逃之夭夭,小阿萊真是說了不得了的話啊。”
你:“……”也對,你海軍六式用的一般,惡魔果實能力也不如自然系強大,從黃猿手裏逃脫,痴心妄想。
你正要接過茶杯,餘光瞥見一排藍白,他們被海樓石捆綁,跪坐在地上奄奄一息,似乎在來此之前經過慘無人道的刑訊。
猩紅的顏色刺激你眼球,另一股更加濃烈刺鼻的鐵鏽味將茶香覆蓋。
他們淌出的血濡濕了你腳下的地毯。
而波魯薩利諾卻恍若無人的烹茶,與你笑談。
你的手瞬時僵在半空,一股寒意從腳底直竄頭頂。
“黃猿先生……他們為什麼在這裏?”
波魯薩利諾饒有興味的向你介紹他們:“他們都是背叛海軍的罪人,至於原因,小阿萊應該比老夫更清楚。”
他換了條腿翹起,探究得直視你慘白的臉。
“七個人,算上逃跑的兩人,九個,和羅曼交給小阿萊的名單上有出入嗎?”
你:“……”
“應該有,貴族間諜滲透海軍多年,饒是老夫也很難連根拔除,做得太過,傷了政府面子,戰國元帥會恨不得一掌拍死我……好可怕耶。”波魯薩利諾語調誇張。
“小阿萊真是可憐,埃斯波西托家族一貫中立,因為一個羅曼被迫站隊,簡直是從天而降的災禍。”
“堅守承諾,不願背叛,小阿萊是個忠貞的好女人呢。”
波魯薩利諾毫不吝嗇對你的憐憫和肯定。
政斗,一向是兵不血刃的暗涌。
其中犧牲品不知多少,他們不會成為英雄,也不會成為惡人,只是作為背叛者和失敗者泯滅在歷史的洪流里,誰也記不得。
你咬着自己的手指,消化着突如其來的龐大信息,黃猿先生……怎麼會……
你咬破了自己的皮膚,口齒間遍佈腥甜。
你想哭,但哭不出來了,取而代之的是燒灼你喉嚨的渴意,你哆嗦着手接過紅茶,一口氣喝完。
冷靜,冷靜,以你對你上司的了解,他在試圖精神審訊你,這是科學部慣用的手段。
藥物,刑訊,精神摧毀,不會有哪個地方比科學部更擅長了,波魯薩利諾施加在你身上的不過冰山一角。
若你在波魯薩利諾情報攻勢下崩潰了,你將失去你僅有的底牌。
你逐漸平靜下來,握着殘存溫度的茶杯,“羅曼確實將名單交給了我。”
波魯薩利諾詫異道:“庫贊跟老夫說,你無論如何也不承認。”
“不承認也沒用了吧。”
你似笑似哭,眼角猩紅幾欲滴出血來,你被庫贊折騰的疲憊至極,睡夢中也不放過你,在黃猿無形的壓迫下,你根本沒有有力氣抵禦。
“事已至此,不如坦白,黃猿先生,羅曼確實將名單交給了我,現在它就在我的大腦里。”
你曲起蒼白的手指點了點自己的腦袋,每次說話,嗓子都像刀鋸般刺痛,你緩了片刻,才道:“海軍和世界政府之間有潛規則,羅曼罪不至死,青雉先生卻殺了他,我也罪不至死,就算上軍事法庭,我頂多只會被圈禁十年,可海軍和政府相輔相成多年,如果到了上法庭那一步,你們也很棘手吧。”
“除非你們試圖躍過規則,將我處決,但你們只會什麼也得不到。”
你逐漸條理清晰,一條條剖析給黃猿聽。
你此時的眼神和氣息,可口極了。
波魯薩利諾經常見到你這麼對待別人,但當自己處在你的對立面,被你劍拔弩張的針對,波魯薩利諾隱隱有些欣慰和興奮。
老夫眼光不差,從海軍學校在新生隊伍第一次見到你,波魯薩利諾就認準你並非空有美貌而無實幹的花瓶。
事實證明,你很優秀,十分優秀。
波魯薩利諾認識你的時間比你的丈夫還久,看着那雙清澈懵懂如幼獸的美麗眸子,漸漸因別人染上既羞怯而嫵媚的風采。
見證你從天真無邪的少女到已婚夫人,那是在有無限可能的大海上也難看到的美景。
也真是折磨。
現在,這雙眼睛執着地盯着波魯薩利諾,纖白的手指緊張的攥緊裙擺,讓黃猿很想把你手指舒展開,攤平在他掌心。
“好可怕的眼神誒,面對當下的困境,小阿萊想怎麼做?”
遊刃有餘的黃猿大將,顯然是認為不論你如何掙扎,結局都只有一種。
海軍想從一個人口中翹出名單內容,有很多種法子。
你的餘光不禁掃向那幾名間諜,逮捕他們需要許可令,如此精準的目標,顯然非臨時籌劃,黃猿先生究竟是什麼時候開始調查的?
他為什麼時至今日才……
你手中握着的每一個籌碼,你都要斟酌再斟酌,看何時用怎麼用。
波魯薩利諾並未給你多少思考的時間,“想清楚了嗎,小阿萊?你可以選擇繼續當老夫的部下,或者是和那群叛徒一樣,在地下監牢裏暗無天日。”
“想要打破當下的死局,可不是小姑娘一昧的沉默能應對的哦。”
你大腦飛快運轉,忽然靈光閃現。
羅曼叛逃一事發生已經有半個月,作為手握重要名單的重要人物,一旦暴露至少讓世界政府在海軍內部的勢力腰斬,可迄今為止世界政府居然毫無水花。
不……不對……
你在地下監牢被黃猿先生切斷了消息來源,你並不知外界發生了什麼,世界政府不可能視若無睹,可能有什麼要點被你忽略了。
你緊蹙眉頭。
海軍迫切要得到名單,無異於動了世界政府的利益,他們之所以按兵不動,除了不想給海軍渾水摸魚下暴露把柄,更重要的是……
他們或許在等待一個可以完美切入的破綻。
半個月了,這破綻還沒出現嗎?
庫贊殺死了羅曼,世界政府該利用大將的瀆職發作才對……
還差點什麼?
……
緘默中,你低頭看向自己的雙手,柔若無骨,數日折磨,皮膚下依稀可見淡色的脈絡。
乾澀的,再流不出眼淚的眼眶酸澀的要命,滾燙濕潤的液體流淌而出,刺得你眼睛生疼。
好可怕……
這個世界……
這樣的我……
……
波魯薩利諾意味不明的催促你:“想好了嗎,小阿萊?”
……
“我……”
你嘴唇顫抖,前所未有的巨大恐懼襲擊了你。
我完了,我徹底完了,經此之後,你的人生將會再不平靜,你如此絕望的想。
她做了個在當下最糟糕也是最優的選擇。
“幻樹千花!”
所有人都料想不到,你會突然在大將面前使用果實能力。
“幻樹千花”超人系幻幻果實,因為你並未往戰鬥方面鑽研發展,目前大多數用在獲取情報數據方面。
但殺七個被海樓石拘束的人,綽綽有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