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偷梁換柱
萩原研二能看到那些奇怪東西的第一天,是四年前的十一月七日。
那時他和小陣平被派去處理同一炸□彈犯佈置的兩處現場,下垂眼警官原本正蹲在被發現的炸□彈旁邊。
只有等高層公寓內的居民全部疏散完畢,他才能繼續進行下一步作業。
就在萩原研二隔着對講機和早早解決第一現場炸□彈的松田陣平插科打諢時,原本已經停下的炸彈竟又開始讀秒——在定時裝置之外,這枚炸彈還安裝了額外的遙控裝置。
犯人正隱藏在炸□彈安裝現場附近的某個角落裏窺視,他將電視台重播誤解為直播,一怒之下以為自己和警方交涉失敗,竟再度按下按鈕。
萩原研二張張嘴,還以為自己要涼,他扭過頭高聲疏散着自己帶來的隊員:“大家!快逃啊——”
那一頭的松田陣平臉色大變:“萩——?萩!你那邊怎麼樣了?!”
還沒來得及喊完,松田陣平就差點被一個迎頭飛過來的東西擊中了。
手指靈活的警官先生滿頭霧水的接住迎面超自己飛過來的東西。
“呃啊,這是什麼東西——你小子怎麼會在這裏?”他隱約覺得那像是一枚遙控器。
那一頭,炸□彈上的倒計時才剛剛開始重新跳動,還沒來得及聽完幼馴染遺言的捲毛警官下意識就按下那枚無比顯眼的暫停鍵。
他順嘴吐槽了一句並不該出現在拆彈現場附近的普通民眾·九歲小孩,又焦急地轉回頭去關注另一頭好像發生了什麼變故的萩原研二。
在萩原研二沒來得及看到的炸□彈顯示屏上,讀秒的倒計時液晶屏突然停滯了。
六,五,四,三,二。
突然跳秒的炸彈倒計時本該只有六秒,但下垂眼警官將機動隊員們趕下樓的時間,已經遠遠超過倒計時突然跳秒顯示的時間。
松田陣平焦急的聲音依舊那頭響起:“萩——你那邊沒事吧?”
“啊,目前看來應該是沒有事啦……”一口氣跑到樓下的萩原研二確認所有跟自己上去的隊員們都安然無恙,才緩緩走出公寓樓梯。
直到跑下樓,他才發現自己背後已經被冷汗浸濕:“呼……看起來像是被幸運之神眷顧了呢……”
“呵呵,”松田陣平冷笑一聲,“我信你才有鬼。”
捲毛警官不知在和那一頭說些什麼,直到萩原研二衝過層層封鎖走進被一群人圍着的事發地,他才看到身着爆處班制服的小陣平正揮舞着拳頭,拳拳到肉地胖揍一個看起來狼狽不已的傢伙。
那個正在被鐵拳制裁的人還在叫屈:“不可能啊——我怎麼可能就這樣被認出來?!”
旁邊的刑警和爆處班同僚們眼睜睜看着松田警官揍了兩拳,才忍不住上前制止。
這裏已經是交通管制區域邊緣,除了所有被疏散出去的公寓居民,就只有趕過來看熱鬧的不怕死群眾還湊在隔離帶前。
將遙控器一刀挑飛到松田陣平面前的海膽頭小孩兒正在慢吞吞地將比賽用的竹刀裝回包里。
伏黑惠還沒來得及溜走,就被沉着臉的墨鏡警官冷笑着拎了回來:“別急啊,小鬼頭,你又跑什麼?”
時年九歲的伏黑惠用那雙翡翠綠的眼睛瞅了一臉余怒未消的警官先生一眼,慶幸還好這怒火不是針對自己,他板著臉說:“沒有跑,我是要找帶隊來的道場師兄。”
小海膽指了指被攔在警戒線外的師兄——那是位供職於神奈川縣某轄區警署的警官先生,出身真田道場,業餘也在道場幫忙帶孩子。
伏黑惠那天是去東京參加真田道場和某座道場的交流會,順便來這附近找師兄們推薦的某家劍道用具商店。
他遠遠就看到警視
廳拉起的分割線、被引導着疏散的擔憂人群,還有不顧疏散依舊在圍觀的路人。
這種場合究竟有什麼好圍觀的?伏黑惠本就不是喜歡扎堆看熱鬧的人,對於這種“人之常情”,他只覺得吵鬧。
如果真的像路過那些人口中所說“炸彈距離他們很近”,那麼麻溜點趕緊跑才算是不給警官先生們找麻煩的體貼做法。
但是,幾個月前,他才在作為工具人陪練中時有聽到那幾個警校大猩猩提到一部分微表情識別分析課程。
警校生們的體力不要太旺盛,一邊打網球相互迫害,一邊還有功夫靈活運用新學到的知識點,猛烈抨擊對方。
伏黑惠能隱約記得這些人的辛辣話語,不光是因為自己記性不錯——這幫人對同窗的“深切關照”實在讓人印象深刻。
看出附近那個剛剛走出電話亭的中年男人有哪裏不對后,黑髮少年幾乎在瞬息間掏出竹刀,將那人手上遙控器模樣的東西一刀挑到正在焦慮打轉的松田陣平眼前。
九歲小孩的身高已經有一米二一米三,伏黑惠又是常年練習劍道下盤很穩的類型,小孩面不改色地將那嫌疑人一腳踹到警察的包圍圈中,轉頭就被紅着眼向對講機另一頭呼喊的松田陣平逮了個正着。
面對着還在失神喃喃着“我不該就這樣被認出來”“我們的計劃是完美無缺的”的中年男子,警官們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松田警官一把拖回想要溜號的小鬼,一邊黑着臉走向驚魂未定的萩原研二,那臉色彷彿是要索命。
最終,在一道靜默的大力擁抱中,只到警官們腰高的小屁孩暗搓搓地看了正手足無措安慰幼馴染的研二哥一眼,被師兄拉着去做筆錄。
三個小時后,爆□炸案的另一名犯人也成功落網,終於結束筆錄的伏黑惠小弟弟臭着一張臉走出東京警視廳,手裏還舉着警察大姐姐塞給他的甜膩棉花糖。
臨走前,真田道場的師兄還一臉崩潰:“松田,萩原——你們一天到晚的,都在教小孩什麼啊!”
松田陣平咬着沒點燃的香煙,按着正和棉花糖進行眼神搏鬥的小海膽發頂:“這不是好事嗎?說不定這小鬼以後還能當個警察什麼的。”
——也是在那之後,萩原研二開始能夠看到一些奇怪的東西。
視線轉回現在,萩原研二摸着下巴開始沉思:“原來如此……是這樣的啊……我大概是懂了……”
他走到的黑髮少年面前,指尖在玉犬黑柔順的毛髮間穿過,小黑下意識蹭了蹭他的手。
萩原家以前也養過狗——活的、有溫度的狗,十多歲的狗已經邁入暮年,會給他家沒倒閉前的汽修廠看大門,閑着無聊就懶洋洋曬太陽,精神體力永遠趕不上兩個半大小子。
看着兩隻蹭着自己搖尾巴的牧羊犬,萩原警官忍不住感嘆一句:“這兩個孩子還真是有活力啊~”
松田陣平看着他當真在摸什麼實物的動作,忽然懶懶閉眼:“了解了、了解了,我們什麼都不知道——這樣總行了吧。”
嘖,這不就是那些少年漫里會出現的劇情嗎?
兩位警官幾乎同時看向伏黑惠:“那你這邊還需要善後嗎?”
黑髮少年瞥了一眼已經開始有人聚集的場地,深深懺悔三秒便掏出終端:“我要給負責善後的人打個電話,然後在這裏等他。”
最近負責這片區域的……啊,他似乎已經可以預見到新田監督崩潰的神情了。
海膽頭少年揉按着額頭:“研二哥、陣平哥,你們先回去可以嗎?我把定位發給你們。”
“我們又不急這一會兒啦,本來就是跟着小伏黑你走嘛~”耷拉着紫色下垂眼的警官先生打量着附近的店面,最終推着自家幼馴染,往左手邊一家光線昏暗的咖啡店走去。
“……”想要制止他們的伏黑惠欲言又止,他已經提前被玉犬劇透過,但就這麼把兩位警官先生拖走,似乎更加刻意。
看似昏暗的主題咖啡廳內客人不少,才剛剛推開店門,兩個先後走進門的人不約而同地一僵,然後一個比一個神態自然地走向靠窗卡座。
在等待餐點和熱飲製作的功夫,萩原研二盯着面前的菜單,手指卻飛快地在三人群聊里敲消息。
「喂喂喂……那個是那個誰沒錯吧?」
表面上正看着窗外發獃的松田陣平被終端的震動驚擾,他剛才其實在透過玻璃窗的反射窺視。
但是那邊的感官相當敏銳,只瞥了一眼的捲毛警官被鳳眼青年略帶冷意地回瞪,視線便真正放向窗外。
幾十秒后,松田才垂下頭開始敲鍵盤:「哇哦,■老闆現在竟然是這個人設嗎?」
萩原研二痛心疾首:「我們這才幾年不見啊,那個誰怎麼就變成了這樣!小陣平,都是你乾的好事!」
松田陣平打出一串省略號:「……」
「那個鬍子,我沒記錯的的話,當時起鬨■老闆的也有你一份。」
周六午飯時分的咖啡廳內,他們面前被擺上氤氳着熱氣的黑咖啡和香氣四溢的無糖餅乾——對常年遊走在生死界線間之人而言,這大概是無比愜意的環境。
即將趕到的新田監督正在給伏黑惠發消息,準備出門的海膽頭少年迎面撞上了正向外走的青年。
對面的人背着和他幾乎同款的厚重球拍包,甚至在向自己頷首致意——哦,“伏黑哥”曾經在“巡視地盤”的時候盤問過他,他們“認識”也很正常。
正當兩人準備一左一右拉開玻璃門出去之際,光線幽暗的咖啡店深處突然傳來一聲驚呼:“啊啊啊——死人了啊!!!”
伏黑惠:……
正準備出門的鳳眼青年:……
正坐在原地圍觀的兩名爆處班警官:……
受害人倒在地上生死不知,萩原研二趕上前做急救,發現受害者所處的位置距離老熟人之前的座位不遠、他們各自的同行人似乎還起過爭執。
妥妥的需要被盤問的嫌疑人之一——連帶着隨身物品都要檢查的那種。
兩人默默回到店中,一直待在店面外側的國中生伏黑惠當然被排除嫌疑,他默默把自己的球拍包拎在卡座桌邊上。
就在某人路過他們這桌的一瞬間,留着胡茬的青年表演出一個被球拍包絆倒的大動作,連帶着自己的那枚包也一同跌落在地。
“抱歉抱歉……伏黑哥……!我不是故意的!”一臉頹廢陰鬱的鳳眼青年歉意地向坐在卡座外側的少年道歉,這才匆匆趕向嫌疑人備選們聚集的區域。
他們不動聲色地互換完網球包,坐在原地的海膽頭少年終於慢半拍地“哈”了一聲。
“很好笑嗎?”伏黑哥幽幽詢問着忍笑忍到肩膀都在抽搐的松田警官,他企圖單手拎過那個被留在原地的網球包,臉色猙獰一瞬。
淦,把二三十斤的狙擊槍放在球拍包里,景光哥也不怕帶子斷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