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海邊夜談
“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
被捏扁了嘴的虎杖悠仁拚命眨着眼表示抗議。
他鼓着腮幫子想要把這兩根手指彈開,比劃着自己一定保持緘默、認真反省、絕不多說半個字!
明明時間已至六月底,伏黑惠骨節分明的手卻依舊冰冰涼涼,他捏着虎杖悠仁的手指其實沒怎麼用勁,但那表情、看起來真的很恐怖的樣子……
小動物般莫名升起的危機感讓虎杖悠仁內心警鈴大作,開始反思是不是哪裏一不小心踩中了伏黑的雷點。
不過,想不通也沒關係——只要閉嘴就夠了!
虎杖悠仁那雙誠懇的金色眼睛濕漉漉的,終於讓海膽頭少年鬆開自己的手。
他幽幽瞥了一眼露出搞怪模樣已經開始鼓着腮幫子在那裏深呼吸的粉發少年,估摸着今晚一時半會兒回不去,乾脆做出召喚大蛇的手勢。
當然不是為了滅口——只是因為海邊公園這種寬闊無人的地帶比較適合讓大蛇放風。
在五條悟的多次親切教育下,大蛇被迫觀看了大量劇集,深深意識到自己的體型對伏黑家公寓那樣的小戶型來說有多不便。
如今的鈕鈷祿·大蛇現在已經學會如何將自己縮小成到只有惠三四根手指粗細的大小,被召喚出來時候還能勾在惠的手臂上盪鞦韆。
平日裏,它只有在高專接受訓練時才有機會被放出來以原型遛彎,但那往往意味着它又要挨打。
虎杖悠仁蹲在地上,眼睜睜地看着伏黑惠做出蛇頭形狀的手影,那透過海邊稀疏景觀燈投射在地面上的深色影子便真的如水波一樣晃動起來。
緊接着,那道長條形的影子如有生命般窸窸窣窣擰上黑髮少年的手臂,在粉發少年一串如同看到雜耍表演的驚呼中變成藏在制服袖管里若隱若現的小白蛇。
“伏黑,這也是你的式神嗎?”虎杖試探着輕輕觸摸那條小白蛇的腦袋,卻被小白蛇冷酷無情地避開了。
被他騷擾的大蛇豎起上半身,直勾勾地看向腦袋湊在近前的粉發少年,分叉的信子還在戒備地嘶嘶吞吐着。
惠揉揉大蛇額頭的生玉咒文,被軟趴趴的蛇愉悅地纏住手腕,鄭重地向他介紹:“對——這是大蛇。”
或許是因為微醺暖風的緣故,黑髮少年對着式神的語調中都帶上幾分和人類溝通時難以見到的溫和:“去玩一會兒吧,這裏可以用你的原型。”
大蛇愉快地點點頭,身體一滾便利索地遊走在地面上。
在虎杖悠仁好奇的視線中,大蛇的身體急速膨脹到他們小腿的高度,然後熟練地肚皮一翻,橫在兩人之間就地休息。
粉發少年眼睛陡然亮了起來:“哦哦哦,還真是可愛啊!”
大蛇聽到誇獎,那根細長的尾巴尖愉快地甩動兩下,本來升起的那一點點防備都淡化些許。
在粉發少年有一搭沒一搭的撫摸下,原本並不需要睡眠的大蛇似乎真的已經打起瞌睡。
直到伏黑惠也泛起些許困意,虎杖悠仁才終於抬起那雙在昏黃燈光下反射着光的金色眼睛。
今晚重頭戲只有在高專校長辦公室的短短几分鐘,但伏黑惠在那之前向虎杖悠仁吐露且並未被輔助監督阻止泄露的咒術界情報,已經提前一步打破虎杖悠仁一直以來的認知。
面對向自己打開的新世界大門,虎杖悠仁並非沒有迷茫過,只是這情緒被天生就樂觀的他很快排解了。
他對父母的情況、對爺爺的過往早就報以好奇之心,如今不過是距離自己想要得到的真相更近一步——起碼他目前已經知道,自己的家人確實曾和咒術界相關。
在虎杖悠仁有限的記憶里,父親虎杖仁似乎只是一個普通的白領而已。
他下班時會把尚且是嬰兒的自己抱起來哄勸,會像所有世間常見的家長那樣用那副無奈又寵溺的神情對待自己。
比起虎杖悠仁尚且還有朦朧記憶的父親,爺爺對他母親的存在更加諱莫如深,家裏有關虎杖香織——他母親的照片也在妊娠期的那段時光里戛然而止。
可是母親明明也曾照顧過他……吧?
解密解到今天的進度,虎杖悠仁覺得自己已經收穫頗豐。
如今再看看似乎和自己一樣被卷進咒術界沒多久的伏黑惠,粉發少年只覺得更加好奇。
今年同樣不過只有十三歲的少年已經醞釀了一整個晚上,從踏上那輛車、不,應該說是從更早的時候開始,虎杖悠仁就已經開始好奇這個問題。
“伏黑你是什麼時候進入那個咒術界的?又為什麼要成為咒術師呢?”
黑髮少年的視線移了移,落在不得個回答看起來就不會罷休的粉發少年身上。
這傢伙只是因為自家的事被捲入咒術界的旋渦之中嗎?不見得吧。
兩次宿儺手指出現都有虎杖悠仁在場,恐怕這傢伙身上當真有什麼他們這些未成年不夠分量知曉的秘密。
從這一點來看,他們身上或許當真有某種源自血脈的、難以擺脫的巧合,或者說是宿命。
從覺醒名為“十種影法術”的術式開始,叫禪院惠也好,叫伏黑惠也罷,他註定會成為一名咒術師。
束縛術式封印記憶的那十年彷彿只是死緩,成了陰差陽錯下被自己和晴明大人合謀偷來的平靜時光。
“嚴格來說,我同樣有些咒術師的血脈。”伏黑惠輕巧地避開“禪院”之名,彷彿自己出身的家族真的只是和已經沒落的虎杖家一樣。
“但是,正式覺醒術式確定要成為咒術師的話……其實只是在第一次見到你的前幾天。”
在八十八橋之前,伏黑惠對自己的定位一直是“對咒術界稍微有點了解但完全沒興趣接觸只想過好自己小日子的普通小孩”。
如果可以的話,其實現在的惠依舊這樣想——但那終歸是自欺欺人而已。
如果換一個自己按部就班覺醒術式的世界,他或許也能在監護人的庇護下擁有幾年正常的童年,但最後成為咒術師這一點依舊不會改變。
“……如果不想被牽扯得更深,就趁早抽身吧,虎杖。”
粉發少年撓着後頸,有些無奈地笑起來:“但現實情況是一切由不得我吧?爺爺他甚至不肯告訴我發生了什麼、只讓我一切聽那個只見過兩面的大叔就好,一副提前交代後事的樣子啊呸呸呸呸呸——”
“——總之各種情況都實在無法讓人放心呢!”
他一屁股坐在伏黑惠旁邊,紅色運動鞋也跟着少年的腳一擺一擺:“如果逃避也無法解決問題的話——那我就只能選擇接受啦!”
那股從話語中自然而然散發出來的樂觀,在泛着熱意的海邊夏夜灼燒着。
惠默不作聲地往旁邊挪了挪。
“根據伏黑你的說法,我這種沒有咒力和術式的人是無法成為咒術師的吧?嗯……按照那些少年漫里的套路,搞不好就是什麼邪惡大反派搞出來的容器之類的——”
對虎杖悠仁樂天到已經開始調侃自己未來的舉動,伏黑惠無語幾秒。
他順着那傢伙的腦洞開口:“……實不相瞞,我此前一直覺得你應該是隔壁運動番劇場的,但現在想想果然不對。”
在粉發少年期待的好奇目光下,惠的聲音依舊波瀾不驚:“畢竟,也沒有哪家運動番的主角一上來就能破世界紀錄、一點進步空間都沒有吧?”
也就只有網球這種對抗類運動能讓天生大猩猩體格的傢伙找到一點體育競技的樂趣,但同樣有限。
虎杖悠仁猛一擊掌:“哦哦哦!想不到伏黑也會說冷笑話呢!”
“……”
冷笑話?
確實這樣認為了很久直到剛才才恍然大悟的真·中二少年伏黑惠陷入沉默。
他靜靜抬眼看了一眼真的覺得這冷笑話很好笑的粉發少年一眼,又靜靜垂下濃密的睫毛,伸手摟過睡得差點開始滴口水的大蛇。
咦?伏黑是不是又開始不爽了?
虎杖悠仁有些困惑地撓着頭。
直到臨近午夜,已經開始眼皮打架的伏黑惠終於帶着一個人形大包裹回到家中。
高專大概有人在暗中“保護”,或者說監視着他們,但海膽頭少年到底不至於真的冷酷無情地把虎杖半夜趕回不知道是否安全的虎杖家暫居地,新田小姐那裏也不好交待。
——總之,因為這樣或者那樣的理由,虎杖悠仁獲得了伏黑家客房的一夜暫住權。
已經提前知道過弟弟會帶同學留宿的津美紀打開門:“今天真的好晚啊,惠……學校里出的事很難解決嗎?”
她已經在社交平台上看到出現在立海大附中校門口的輔助監督,自然不會錯過自家弟弟“悍勇擊退精神病人”的英姿。
“高專那邊基本處理完了——sns上有什麼相關的言論嗎?”
津美紀笑眯眯地安慰着:“放心啦——同學們的視頻只有前半部分,惠在那裏面真的很帥呢!”
至於後半部分發生在實驗樓的爆炸,還有那群不知是何原因昏迷過去的學生,大概會有不存在的背鍋俠被安排上莫須有的“藥劑監管不力”的說辭順便用高層的小金庫應付過去吧。
“咦,這位就是虎杖同學嘛!”
黑髮少女打開已經提前收拾好的客房,笑容裏帶了幾分欣慰和打趣:“——我還是第一次看到惠帶朋友回來留宿呢!”
已經開始往桌面上堆零食的海膽頭少年臉依舊臭臭的:“……只是同學。”
跟在他身後的虎杖悠仁喜氣洋洋地舉起手中宵夜,一臉純良地拆台:“伏黑姐姐好啊——我是虎杖悠仁!伏黑的朋友!”
津美紀笑眯眯地遞上室內鞋:“今晚還請在這裏將就一下哦,虎杖君?”
完全被忽視了的某彆扭海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