污染世界(3)
夜深人靜時。
虞糾躺在床上,耳畔之間卻彷彿又響起了那句冰冷又壓抑着刺骨陰沉的怨恨的質問。
“你在為誰心軟?”
他的眼前似乎又浮現出那雙夾雜着深深的眷戀與刻骨的恨意的金色瞳眸,如同壓抑着岩漿噴發的火山口,隨時都會將人吞噬殆盡。
如此清晰,又如此熟悉。
就好像有什麼東西深深地烙印在他的靈魂之中,無論怎麼樣都揮之不去。
虞糾有些煩悶地側過身,閉上眼睛想要擺脫那些思緒。
幾分鐘后。
少年卻又只能無奈地睜開了眼睛。
那個傢伙到底是誰?
他總覺得失憶前的自己好像欠了太多的債......
所剩無幾的良心彷彿在隱隱作痛。
......
次日早晨。
虞糾起來的很早,因為他其實一晚上沒睡。
魅魔的體質其實本來就可以好久不睡覺,即使他現在只是人類形態。
他依舊像之前一樣,拒絕了舍友的邀請,自己拿着學生卡去便利店買了一塊三明治,刷完卡之後,他才發現這張卡里只有五百元,但一個三明治就花了七十。
即使出身富貴的虞糾也感到了這個學院的物價的可怕,他懷疑只要再吃幾餐,他就會直接破產了。
虞糾臉上依舊面無表情,嘴角卻忍不住輕輕抽了抽。
這個幕後黑手該不會是想直接餓死他,然後就能不戰而勝了吧。
雖然。
惡魔並不會被餓死,他只是按照之前的生活習慣吃東西。
虞糾微微垂眸,無視着那些明裡暗裏的目光,隨意地找了個角落,吃完了那個天價三明治。
......
“虞糾同學,我是你的班主任,李老師。”
神色冷漠,戴着一副黑色邊框眼鏡的中年女人淡淡地說道。
“你在昨天中午的時候就已經來到的聖斯洛特倫德,有半天時間了解這個學院了,我就不多久了,希望你以後能在這裏好好學習。”
她的語氣忽然加重,“不要給我添麻煩,明白嗎?”
虞糾平靜地注視着她。
明明什麼也沒有說,中年女人卻彷彿覺得自己被他看透了一般。
她頓時感到了一陣心虛,臉上閃過一絲惱怒和尷尬,又立刻恢復如常,理直氣壯地說,“你只是一個免費生,應該明白自己該做什麼和不該做什麼。”
虞糾依舊是那幅平靜無波的樣子,彷彿對於她說的話並不在意。
“既然你來了,那就好好學習吧。”中年女人似乎不想再浪費口水和虞糾說下去,丟下一句話就想轉身離開。
這時。
不遠處卻突然傳來一聲淡淡的輕笑。
虞糾和中年女人都看了過去。
只見一個穿着黑色學院制服,留着長發的少年站在不遠處,微揚着唇角,露出一抹溫和的笑容,正用那雙漂亮而清透的眸子看着他們。
長發少年微微點頭,向中年女人打招呼:“老師好。”
中年女人看到了他胸前的金色徽章,意識到這個突然出現的學生並不是免費生,這可是高級學生的徽章,並不是她一個小小的班主任能惹得起的。
她尷尬地應了聲好,然後就急匆匆地離開了。
虞糾清冷的眼眸終於亮了亮,如同細碎的星光落在大片冰雪之中,泛着晶瑩剔透的波光。
長發少年也不免微微晃了神。
“凌白鈺。”
凌白鈺聽到那個少年叫出他的名字,下意識露出了一個淺淺的笑容。
“虞糾。”
凌白鈺本想繼續說什麼,卻突然感受到了無數向自己投來的詭異視線。
嫉妒,怨毒,怒意......
各種各樣的惡意匯聚在一起,令他也不由地感到一陣頭皮發麻。
他已經在這個古怪的學院裏待了一個星期了。
由於他在這個世界的身份地位還算高,其他學生也不會平白無故找他麻煩,他也有更多的時間和夥伴去找離開的線索。
但是。
現在顯然不太對勁。
凌白鈺只能快速和虞糾低聲說道,“你先進去,我們必須先遵守校規,中午放學的時候集合。”
虞糾對那些目光有所察覺。
他抬眼看去,卻只能看到教室里的學生們在嘻嘻哈哈地玩鬧着,有的在看書,有的在玩手機,甚至還有人打瞌睡,卻沒有一個人朝他們看來。
虞糾不由地蹙了蹙眉,也只能點了點頭,一個人走進了教室。
在他走進教室的那一瞬間。
所有人的聲音都彷彿都停止了一秒,原本打着瞌睡,玩着手機,看着書的人都齊刷刷都朝他看來。
他們的視線變得炙熱和恐怖,從頭到尾地掃遍他的全身上下,彷彿想透過他的衣服看什麼東西似的。
這個時候,就像是一隻巨大的手掌一般將整個教室給緊緊包圍住,虞糾不由地感覺到了一種窒息般的壓抑。
下一刻,整個教室頓時爆發出了劇烈的議論之聲。
宛如炸開的沸騰的油鍋,熱浪撲面。
“好好看的玩具,好想要......”
“好想玩......”
“我好想弄......”
“我們可以輪流來嗎?”
這樣的話不止從男生的嘴裏說出來,也從周圍的女孩子們的嘴裏說出來,讓人感到無比驚悚和毛骨悚然。
虞糾甚至好像聽到了若有若無的咽口水的聲音,就好像一群飢餓的惡狼,在等待着一個可口的獵物......
所以說......
這裏的變態數量是不是似乎過於多了?
他面無表情地在心裏淡淡吐槽道,沒有聽到系統的回應,倒突然覺得有些不太習慣。
凌白鈺后他幾步進入教室,風流的桃花眼一瞬間就冷了下來,毫不猶豫地擋在他的面前,替他遮掩住那些骯髒粘膩的視線。
“凌白鈺,你在幫一個免費生?”有人大聲叫道。
聞言,其他人看向他的目光也越來越不善。
凌白鈺笑了笑,語氣卻不容置疑:“我只是做我想做的事,你有什麼資格質疑我。”
他可做不到讓一個可能成為自己隊友的人被這些人隨意侮辱。
在這個學院裏,除去處於金字塔的那四個人,金色徽章已經是身份最高的了。
而且,即使沒有這個世界所謂的身份,他也並不畏懼這些人。
那是異能者來自骨子裏的傲氣。
“他沒資格質疑你,我呢?”
虞糾昨天在花園旁邊見過的那個橙發少年忽然從後門走了進來。
橙發少年的眉眼戾氣叢生,在看着不遠處的凌白鈺的時候,他那金色的眸底是濃到化不開的厭惡與惡意,恨不得直接將這個在虞糾身邊的人撕成碎片,微微揚起的唇邊缺始終帶着漫不經心的微笑。
“他們沒資格,我呢?”
他走到了他們的跟前,看到凌白鈺面露防備,更加警惕地將黑髮少年擋在身後,惡劣一笑,宛如一隻呲牙咧嘴的惡犬。
凌白鈺神色凝重,說出了橙發少年的名字。
“西柏聿。”
西柏聿屬於這個學院頂層金字塔的四人之一,相比其他三人的神龍不見尾,他更狂妄囂張,肆意張揚。
他會侮辱那些平民,但也同樣平等對待某些貴族和有錢人,欺負誰完全是靠心情的,他才不管你是平民還是貴族。
西柏聿卻沒有看他,他的目光至始至終都黏在他身後的虞糾身上。
他的目光,就像是在看一件自己非常喜歡的東西。
那樣熾熱、充滿了欲/望和貪婪......
虞糾看到他走過來的時候,那種視線令他有種錯覺,好像自己即將被吞沒掉,再也逃脫不出去,最終淪為那個少年手中的獵物......
可是和之前不一樣的是——
他完全討厭不起來,也無法厭惡,他的心裏更多的是一種羞恥感和慌亂感。
就好像——
知道教皇馬甲被設置成喜歡自己一樣。
虞糾忽然怔住了,漆黑的瞳仁微微縮小。
那一直被他忽略的微妙的錯覺終於強烈地湧上心頭。
有沒有一種可能?
這個囂張跋扈,肆意妄為的紈絝子弟也是自己的分/身之一?
回想起昨天晚上看向花園時那突如其來的吸引力。
虞糾陷入了深深的懷疑和糾結之中。
如果眼前這個傢伙也是他,那昨天晚上那個坐在石凳上的傢伙也可能是他,這個世界該不會還有其他的他......吧?
而且就這個叫西柏聿的分/身分明對自己有很深的怨恨,另一個明明看見了他卻躲了起來的馬甲感覺也並不太友好。
與塞西特那個馬甲不同的是,西柏聿分明具有極為明顯的自主意識......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就在虞糾思考的時候,他身前的凌白鈺忽然說話了,語氣溫和。
“西柏聿,我並不知道怎麼得罪了你,而且他也只是一個新來的平民,也同樣沒有得罪了吧?”
西柏聿的目光終於看向了他,眼神冰冷而平靜。
“那又怎樣?我想做什麼,沒有人可以阻止我。”
凌白鈺思緒微動,他無法使這個人改變想法,也只能動手或者和虞糾離開了......
他還在思考如何動手,就忽然感受到自己的衣角被身後的少年輕輕扯了扯。
他聽見身後傳來少年輕微的聲音:“等等,你別出手,讓我和他聊聊。”
說完,虞糾從凌白鈺的身後走了出來。
他目不斜視,泰然自若地對上了那雙金色眼眸,猶如撞進了一簇金色的光輝海洋里,一時之間,微微有些恍然。
那雙璀璨的金眸彷彿出現了一瞬間的慌亂又立刻被掩去,緊接着浮現的是熟悉的恨意與糾纏不清的愛戀。
虞糾微微抬眸,細長的睫毛在眼瞼處投下兩片剪影,薄薄的唇瓣輕抿着,像是有什麼話想要說。
猶豫了好一會兒,他最後還是張開了口,聲音依舊清冽。
“可以出去談一下嗎?”
西柏聿沉默許久。
半晌,他主動邁步向走廊走去,回頭看向虞糾,低啞的聲音有些僵硬。
“跟上。”
凌白鈺看着兩人一同離開的背影,眉心忽然一跳,心中有種不祥的預感。
虞糾分明是剛來到這個地方。
又是怎麼得罪了西柏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