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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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的,姐姐。”

男孩低着頭,稚嫩的臉在昏黑光線下辨不清神色,川上遙輕輕拍了拍他肩膀,等車抵達家宅門外后快步走了回去。

他默不作聲地跟在後面,看着姐姐與養父匆匆進入書房,聊了許久才又出來。

少女的面容已然有些睏倦,但她還是強撐起精神來到客廳,與川上直人一起坐下打算和母親與弟弟聊聊今晚的事。

看到丈夫面色少見地沉重下來,原本在和養子閑談的幸奈夫人也漸漸褪去微笑,川上遙盡量簡短地將晚上發生的事情跟她講完,但略去了兩人被“綁架”的那段,只把島崎真一突然在她們面前變異並被專業人士處理掉的情況說了出來。

“天哪,怎麼會有這種事情!”

幸奈夫人被她的描述嚇到,捂着嘴驚呼一聲,下意識將身側乖巧的養子摟進懷中,心疼地看着自己這雙苦命兒女:“沒事沒事,只要你們兩個能安全回來,什麼島崎不島崎的,根本不重要。”

川上遙無奈地看了眼自家父親,揉了揉有些抽痛的額角跟她解釋:“放在以前確實不重要,但最近島崎家不知榜上了哪個冤大頭,似乎有東山再起的意思,明晚為小俊舉辦的宴會也禮節性地邀請了他們,所以……”

她頓了頓,神色有些微妙,“唯一拿得出手的長子不僅橫死街頭,甚至連屍體都找不到,而最後見到他的人還是最痛恨的對家長女,島崎不發瘋才怪。”

“是這樣,所以阿遙建議公司之後的商單最好多上點保險,以免被這家人瘋狂報復。”川上直人敲了敲扶手,面露沉思之色。

“很難說明天早上醒來之後大街上會不會流言滿天飛,但總歸我們得防範着點,宴會上各家就算知道了什麼也要顧及彼此臉面,只需把那些平時和我們作對的人盯住就行。”

川上遙有意無意地掃了眼母親懷裏的男孩,在他看過來時緩緩勾起嘴角,深邃的紫瞳半掩着,讓人捉摸不透。

“——反正,他們大概率會先對作為‘罪魁禍首’的我發起進攻,雖然小俊也會被牽連進來,但有我在,那群傢伙就掀不起什麼水花。”

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鬼舞辻無慘總覺得少女在罪魁禍首和牽連這兩個詞上着重強調了一下,似乎在暗示什麼。

可她臉上的表情又很正常,細聽之下語氣也沒什麼分別,不禁讓他有些懷疑自己的猜忌心是否太重了。

無慘壓下心底的那一絲疑慮,靜靜聽着川上遙分析局勢。

“先說我們這一派吧,最近幾個月我們和領頭羊鶴見來往密切,其他附庸勢力即使看不上我們也必須給這個面子,而且根據上個月的交易訂單來看,起碼有百分之六十的鶴見派選擇與川上交好。

當然,這沒什麼奇怪的,畢竟我們是醫藥行業的龍頭,沒有誰會傻到真的跟川上撕破臉。所以以近藤為首的中立派會選擇看戲,這群牆頭草見風使舵的把戲玩了一輩子了,我們沒損失就繼續合作,一旦被動搖地位最先抽身跑路的就是他們。”

說到這兒,川上遙輕哼一聲,眼裏泛起冷光,視線又在養弟身上繞了一圈。

“中立是最大的謊言,本質上和對立沒有區別。至於曾經的島崎、現在的黑田,他們是典型的頑固守舊派,但凡看過幾本書都知道這類人走不遠,不過瘦死的駱駝比馬大,該謹慎的地方絕不能鬆懈。”

又來了,最後那句話的聲音好像又加重了點。

鬼舞辻無慘唰地看了過去,直勾勾盯着“養姐”那雙紫眸,確信自己沒有錯過對方任何情緒。

可能是他反應太大,惹得少女臉上不由泛起些許笑意,她留下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朝那對夫妻下了最後的定論。

“我的想法是,不如趁此機會來一場勢力洗牌,要是能逼迫那些中立站隊就再好不過了——畢竟鶴見月彥已經被黑田針對了很長時間,因為與我們的合作才讓他還有周轉資金的餘地,否則早該宣告破產了。至於中立派……很不幸,宇津和平口的生意被外來資本擠佔了生存空間,已經快要自身難保了呢。”

她用最平淡的口吻說出了讓川上直人都感到驚詫的大膽想法,這個多少還是留着一些保守思想的中年男人從來沒覺得過自己能成為盤踞一方的巨頭勢力,公司發展到現在的地步已經讓他非常得意了,體量如果繼續脹大下去要怎麼保證自己能完全控制它呢?

萬一失控了,盤根錯節的家族關係會導致很多行業崩盤的吧……?

一聯想到失敗的種種後果,川上直人額頭就由不住地往外冒冷汗。

不只是他,就連鬼舞辻無慘也被這番話震驚到了,合著他那流連花叢的養姐還有這等野心?

但仔細想想……好像也的確是這麼回事,以鶴見的人脈輔佐川上的體量,只要牢牢控制住醫藥這條命脈行業,基本就是橫着走了。

作為鶴見月彥活動時他接觸過很多上層的舊貴族,來往多了便對那些傢伙古板又僵硬的傳統思維十分不屑,都什麼年代了還固守成規玩以前那套封建糟粕,到底懂不懂與時俱進?

熱衷於舶來品且每天都在學習新知識的某鬼王非常看不起那群老古董,不僅又干又硬一點都不好吃,還想方設法變着花樣打擊他的貿易公司,要不是留着他們有用,動了手還極大可能會暴露自己,早給這些玩意殺乾淨了。

相比之下川上遙這套冷血的利益論更符合他的審美,可以說是狠狠擊中了鬼舞辻無慘的好球區。

古往今來人類皆是為利而聚、利盡則散,兄弟反目夫妻成仇的戲碼永遠都在上演,無法共情他人的惡鬼經常使用各種手段利誘人類上鉤然後將他們變成同類替自己賣命,反正源自血脈的絕對支配和生殺予奪的恐懼能讓下屬乖乖聽話,他從不擔心誰會背叛。

只是頭腦清晰且行事狠戾的人類真的很少見,而川上遙對這些事似乎也已經非常熟練,短短片刻就將其中的利害關係剖析出來。

一個年紀都不到二十歲的人類,能做到這種程度嗎?

他盯着對面的少女,眼底浮起一抹深思。

“……撇開這個不談,阿遙你是怎麼得到這些消息的,近幾日的報紙好像沒怎麼報道過那幾家的情況吧?”

川上直人實在不敢繼續想了,擦了擦頭上的冷汗將話題偷偷轉移開。

幸奈夫人雖然聽得不是很明白,但能感覺到女兒對局勢的掌控稱得上胸有成竹,便也好奇地點了點頭:“是啊,阿遙以前也這樣,總是在外面晃蕩,幫你父親處理起事來卻快得很。”

鬼舞辻無慘:……!

她的話讓懷裏的男孩瞬間意識到了什麼,他猛然抬頭,難以置信地看着面前忽然朝養母展顏一笑的少女。

“我每天跑出去玩又不是在外面閑逛,當然得找點樂子,白天吉原又不開張,只能靠那些企業和家族的流言蜚語打發時間咯。”

果然如此,這傢伙一天天看着遊手好閒,其實是在收集情報!

這又是為了什麼?削弱對手的警惕心?

“您倆可別想太多,我真的是去聽八卦的,消息只是附贈品。”川上遙眼神誠懇,唇邊的笑意又加深了不少。

人類的本質是八卦,在互聯網十分發達的現代,富人階層的各種小道消息可是大眾最喜聞樂見的東西,從明星到企業家,從總統到皇室貴族,誰不愛看他們的熱鬧啊?

要知道內部人員才是吃瓜第一線,都是熱乎的一手瓜誒!

這大正除了一個吉原有點看頭之外,還有啥能吸引她的,也就剩下這點八卦能打發時間了。

無論是愛恨情仇還是爾虞我詐,再俗套的劇情她都吃得下,請務必多來點。

而且別的不提,就那個月彥追求鶴見千麗那段時間她可是吃足了瓜,天天聽某些戀愛腦妹妹念叨帥氣的貿易商先生,一個個恨不得直接魂穿了鶴見家的千金。

嘖嘖,人帥多金就是了不起啊,可惜這位把人娶到手以後就變得特別安分,沒什麼意思了。

她臉上詭異又透着一絲絲失望的笑容讓無慘莫名打了個寒顫,心裏無端生出一股不安,他穩住表情悄悄往遠坐了坐,不着痕迹地退出養母懷抱,兩手也規規矩矩放在膝上。

一副禮貌懂事的乖小孩模樣。

川上遙玩笑般的語氣讓自家父親慢慢放鬆下來,但並不管事的幸奈夫人卻聯想到什麼,攥着絲巾的手緊了緊,話鋒一轉輕柔道:“所以今天白天也是出去聽八卦了?”

少女臉上的笑容一下僵住。

“有時間出去聽八卦,沒時間和俊國培養感情,對么。”

川上遙可不敢笑了,原本交疊在一起的腿也放了下來,坐姿逐漸向弟弟靠攏。

“我和老爺回來的時候,看到俊國一個人孤零零地坐在茶几邊,桌上的書都快比他人都高了,還有好些都是老爺放在架子最上面的,他才八歲,個子都沒到你腰。”

她沉默地看向養弟,而男孩則無辜地朝她眨了眨眼。

“白天出不了門,身邊又沒有同齡人,晚上還受了這種驚嚇,真是可憐的孩子……”

“阿遙,你得多分點關心給弟弟,這孩子這麼懂事,以前是受了不少苦的。你父親工作忙,我也得應付那些富太太,咱家就剩你能關照他了,嗚嗚嗚。”

幸奈夫人說著說著就抹起了眼淚,看得川上遙頭皮發麻,連忙擺了擺手答應下來:“好好好,以後我去哪都帶着他行了吧?您別哭了我真見不得這個!”

擦拭眼角的絲巾瞬間挪走,再度恢復慈祥面容的貴婦人滿意點頭:“那就好,你們姐弟倆以後是要相互扶持走完一生的,可不能疏遠了。”

就您兒子那狀態,感覺比我活得久。

川上遙隱晦地抽了抽嘴角,餘光瞥向旁邊的男孩。

看來這小子還挺討母親喜歡,居然能讓自那次山中探險失敗被圈定範圍后再不過問她行蹤的女人又開始限制她的行動,父親到底說了什麼才讓母親堅信一個小鬼能治好她啊?

總不能這個世界發現青霉素的人變成她的好大弟了吧……

不可能不可能,除非川上俊國長大被她打包送出國外留學還當了那個發現者的研究生,否則歷史沒有任何理由會產生改變。

川上遙甩了甩頭,有些泄氣地捂住臉,默不作聲又無比鬱悶地從指縫裏看向養弟。

非要我帶娃是吧?那就別怪她樹立不起好榜樣了。

要多關心只能晚上出門的弟弟,這還不簡單?

走,過兩天姐就帶你去吉原見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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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滅]她弟不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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