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第 50 章
說是“夜談”,但是麻生三墓的夜談和松田陣平的夜談根本不是同一個含義。麻生三墓所說的夜談就只是字面意思而已：在晚上進行談話。
於是他們面對面坐在餐桌前吃蕎麥麵，並且進行着“麻生三墓式夜談”。
萩原研二因為加班的緣故還沒有回來，因為只有他們兩個人,所以非常適合說一些只有他們才知道的話題。
“要談話的話，我確實有事要說。”松田陣平往蕎麥麵上撒着奇怪的粉末,“之前，你說起了‘三墓’這個名字的由來。我姑且猜測，你應該也想到了吧？”
“嗯。”不懂這個吃法的麻生三墓也學着撒了一點調料，用筷子沾了一點送進嘴裏,“好奇怪的味道。”
“這個是七味唐辛子,一般是長野那邊的吃法。因為店家是長野人所以就附贈了唐辛子。”松田陣平回答完才意識到話題又被帶偏了，“啊,差點又說到別的地方去了。”他用筷子尾端點了點桌子，“我在說很嚴肅的事，很嚴肅！——所以,那件事,我拜託安室了，拜託他去調查組織和教學樓里的屍體的關係，他說有些困難，應該還要等上一段時間。”
麻生三墓出生的那個地方,發生如此詭異的死亡事件,說是意外似乎太牽強了，而要說是幽靈什麼的……信仰科學的松田陣平對此嗤之以鼻。
但想要用科學來解釋的話,除了巧合之外，似乎只能是發生了類似於因為幻覺而將對方推下了樓梯的事。這樣一來,這看似毫無關聯的兩件事之中的聯繫就非常值得深思了。
“那具屍體一直都在洗手間的牆壁里,因為被洗手間的味道掩蓋了過去,所以沒有人在意那個不太濃烈的味道。但即便如此，那些學生在無意中吸入氣體之後應該也還是會被幻覺影響。我調查了一下，在‘鏡子小姐’之前，學校里從來沒有過恐怖傳聞。被謠傳的那位‘鏡子小姐’也是在建校七年後才自殺的，那之後才開始有人說在洗手間看到了她的幽靈。就算她是受到了幻覺影響才自殺，那也不應該相安無事地過了七年才爆發。所以我覺得是建校七年後發生了什麼契機。”
說的只是推測的結果，但是松田陣平的坐姿和表情都非常自信。
“在教學樓里，我總感覺那個味道裏面有很熟悉的氣味摻雜着，但一直分辨不出來到底是什麼東西。前不久我才想到，那個味道，是屍臭。因為發生了某些反應而和普通屍臭有很大的區別，但確實就是屍臭。只有屍體才會發出那樣難聞的味道。”
“所以是因為七年後，屍體開始散發出了臭味，屍臭和原本塗在屍體上的防腐劑發生了反應，揮發出了具有致幻作用的氣體。”
“我認為是這樣，這樣就解釋得通了。但新的問題在於，到底是無意之間造成了這種結局，還是有人故意這麼做的。如果是後者，那就是精心佈置了將近十年的殺人計劃，而殺的還是隨機的人——說是實驗或者更恰當一些。”
這樣的作風，松田陣平立刻就想到了那個抓走了川滿真幸做人體實驗、不知道到底在研發著什麼的組織。
麻生三墓面不改色地往嘴裏塞了一口蕎麥麵。良久，他說：“檸檬、肉桂、香柏和肉豆蔻，這是我在心理診療室見到過的配方。我之所以會記住這些組成成分，是因為我曾經在別的地方見過差不多的配置。只不過，除了這些東西之外，裏面最主要的一樣成分是檜木油。”
檜木可以防腐，一些舊時的建築能夠保存至今就是因為使用了檜木。檜木油也會塗在其他建材的表面來防蟲防腐。如果說將檜木油塗抹在屍體上的話……
“為了給屍體防腐嗎？”
“是。那裏的習俗，就是在埋葬屍體前塗抹檜木油。”麻生三墓平靜地用筷子卷着面，“戰爭時期糧食緊缺，前人們無法
填飽肚子，於是就開始吃死去的人的屍體。但是屍體極易腐爛，他們只能想辦法延長屍體的‘食用期限’，無意之中，有人發現了檜木油和一些食材混合可以防止屍體腐爛，所以他們在所有屍體上都塗上了這種自製的防腐劑。雖然後來糧食短缺的情況得到了改善，但那樣的習俗也延續了下去。”
“所以果然是因為幻覺嗎？”
“應該是。”
“如果現在想要調查的話，應該還可以找到屍體吧？”
“找不到了。”
“為什麼？”
“因為那裏已經消失了。除了我之外，所有人都消失了。”
松田陣平覺得接下來是非常重要的話。他警覺起來，“發生什麼了？”
“我不知道，他們只是消失了而已。”麻生三墓用茫然的眼神看向松田陣平，“我到現在也分不清，當時究竟是我的幻覺、還是真的就如我所看到的那樣——一夜之間，一整個村落的人全部消失了。沒有血跡、沒有屍體、沒有打鬥痕迹。但是不管是年邁的老人還是剛剛出生的嬰兒，除了我之外一個人也沒有留下。”
松田陣平也被這個消息震驚到。他急切地問：“所以你呢？那之後，你呢？”
“好像是，逃走了。”
“逃走？”
“不太記得了。”麻生三墓搖了搖頭，“那個時候我只有六歲。”
松田陣平用一種複雜的眼神看了麻生三墓許久，然後問：“你想要調查那些事的真相嗎？如果想，我就陪你一起。回去那裏，找尋證據。真相一定就隱藏在某個角落中。”
麻生三墓疑惑地問：“為什麼要知道真相？那些對我不重要，重要的是在意那些事的人，他們才是讓我困擾的存在。”
麻生三墓的語氣好像對松田陣平的提議感到了不解，松田陣平剛才沉重又壓抑的心情一掃而空。他自言自語地嘟囔：“早就該想到你是這樣的性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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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麻生三墓完全不在意那些過去所發生的事，但是對於松田陣平來說，就算是無法改變的現實，他也希望可以做些什麼來消除麻生三墓心中可能有的遺憾。
麻生三墓不明白松田陣平的想法——當然，松田陣平也不期望他明白。
因為不明白，所以在松田陣平和萩原研二難得一起放假的一個周末，走在路上時他問出了“松田先生最近為什麼這麼忙碌”的話。
松田陣平的回答是點着他的額頭把他從身邊推走，然後語氣冷淡地說道：“在自作多情地給一個完全不知道感動是什麼東西的笨蛋準備完全不會讓笨蛋感動的笨蛋禮物。”
這句話長到麻生三墓花了兩秒鐘才完成縮句。“為什麼我又是笨蛋了？”
“哈，你也知道在說你啊。”
“是松田先生的表情告訴我的。”麻生三墓解釋。
去自動販賣機處購買了飲品的萩原研二不知道什麼時候走到了他們中間，把笑眯眯的臉湊到了松田陣平面前，用溫柔到讓人毛骨悚然的語氣說：“小陣平，最近和小麻生有小秘密瞞着我呢~”
松田陣平嘴硬：“沒有的事。”
“最近也經常不見人影呢~”
“還好，也沒有經常。”
“倒是和安室聯絡得很頻繁噢。”
“是嗎。”
“竟然和小麻生有了小秘密……”萩原研二扁着嘴做出委屈的表情，“我還以為是我和小麻生的感情更好一點呢。”
“啊……”麻生三墓這個時候才知道，“原來松田先生沒有和萩原先生說嗎？”
“那是你的事，我怎麼可能和萩說啊。”
“這又是什麼奇怪的社交禮儀嗎？”
“哈？奇怪的社交禮儀是什
么東西？”
“‘成年人的世界裏絕不能說出口的二三事’、‘需要學會的對話中的隱晦暗示’、‘成為社交King需要知道的潛規則’之類的東西，我在圖書館裏面看到過這些暢銷書。”
“暢銷書什麼的都是用來壓泡麵的。”
“被騙了嗎……”
“所以說！”萩原研二大聲地打斷了他們的對話，“小麻生和小陣平奇怪的默契，我是會吃醋的啦。”
他們兩個用不同的眼神看向萩原研二，但都傳達着“莫名奇妙”的情緒。
萩原研二先是對麻生三墓說：“有什麼事情的話，我是更想聽小麻生親自和我說啦。”
然後換了一種語氣指責松田陣平：“明明知道小麻生獃獃的，小陣平就不能包容一點嗎？”
“呆、獃獃的……”
松田陣平控訴：“為什麼！不管和你們誰在一起，錯的都是我啊！”
“獃獃的……”麻生三墓對這個形容詞念念不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