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宋良宵站在公司大樓下,看了眼手機:10:30。
剛好錯過最後一班地鐵,正想着用軟件叫車,手機屏幕卻突然亮了起來,“唐成”兩個字在屏幕最上方不停閃爍着。
她唇角微揚按下接聽鍵,任對方溫柔的聲音縈繞在耳畔,連夜裏的空氣都變得香甜起來。
“嗯,剛加完班,正準備打車回去。”
“不用,你那邊還在聚餐吧,我聽到小胡他們的聲音了。”
“現在才十點半,也不是很晚,我叫正規網約車肯定不會有問題。”
“好了,我會注意的,到家立刻給你電話好不好,我都28了,不是未成年。”
“知道你擔心……放心,不會忘記明天婚禮……好啦,你好好聚會,等我到家再說,我先叫車了,88……”
掛掉唐成電話后宋良宵臉上的甜蜜笑容還未淡去,直到坐上出租車她還依然沉浸在思緒之中。
今天是周五,明天周六她就要和唐成結婚了。
作為一名平凡的社畜,婚禮前一日還在加班是再正常不過的事,但這絲毫不影響她此刻的好心情。想到唐成的溫柔和體貼,想着回去睡一覺后她和唐成就會成為真正的一家人,擁有一個獨屬於自己的小家,過上簡單又平凡的生活,宋良宵便不由自主的傻笑了起來。
眼下M城正值五月末,氣候適宜,晚上微風習習,特別愜意。
宋良宵把車窗搖了下來,靠在後坐上感受着怡人的微風,抬首看着城市繁華的霓虹,輕輕哼着喜歡的歌曲。
下一刻天空中正好一道紫色流光劃過,哪怕在璀璨城市燈光映襯下也絲毫不顯黯淡,妖異而美麗。
宋良宵驚喜的低呼了一聲,忍不住和開車師傅搭腔道:“師傅,今天晚上M城有流星雨嗎?”
師傅正專心開着車,冷不丁被這麼一問,也想不太起來,於是他打開了廣播:“這個我不太清楚,姑娘要不你聽聽廣播,看新聞播報里有沒有報道。”
宋良宵也用手機搜了搜,並沒有發現流星雨的新聞,說不定是偶然劃過的流星。嘻嘻,那她運氣還真好啊,居然在結婚前一晚能看到流星,也不知會不會帶來好運,可惜自己還沒來得及許願呢。
一邊想宋良宵一邊閉上眼睛,剛加完班稍許有些困,她決定到家前先在車上眯一會。
……
啪啦!
一潑冷水猛的澆到了宋良宵臉上,雖然是春夏交替之際,但是在夜裏猛的被潑了一臉冷水還是忍不住哆嗦:透心涼!
她迅速睜開眼,映入眼帘是一個十三、四歲極其俏麗的少女,穿着略帶誇張的古風樣式衣裙,頭上梳着兩個個圓髻好幾根小辮從髮髻上垂下,五官在夜裏的火光中蒙上一層淡淡柔光,青春活力得讓人挪不開眼,唯一可惜的是那張美麗的小臉上流露的是與年齡不符的老成與諷刺。
宋良宵有些懵,腦子裏嗡嗡作響,覺得自己在做一個詭異而荒誕的夢。
而對方見她不語,神色則變得更為玩味,
“怎麼,戚九小姐叫嚷着要我過來就是為了看你如何撒潑打滾?”
宋良宵還是不說話,一部分原因是她覺得自己在做夢,按道理這會自己應該是坐在回家的出租車上;另一部分原因則是眼前這個看着和初中生差不多的少女用着與自己年齡不符的表情和語氣在說話,有種讓人說不出的怪異,巨大的反差使得她精神有些恍惚。
所以她下意識露出職場慣用的客氣笑容,欲要開口詢問。
哪知就是這麼一笑,眼前的少女臉色猛的沉了下來並厲聲嬌斥道:
“戚雲薇!你這是什麼意思?!”
別看對方只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小姑娘,居然流露出一股高位者才有的威勢,冷不防被愣住的宋良宵下意識便答道:“誰是……戚雲薇?”
少女驚訝極了,美目瞬間瞪大,她一錯不錯的打量着宋良宵,有震驚有疑惑更有探究,冰冷的目光彷彿要把她看穿。
對峙了片刻,少女沉下臉轉身朝身旁一名拿着火把的男人吩咐道:“去找少卿大人,請他務必儘快過來!”
語畢,旁邊響起了男人有力的回答聲:
“#@¥!”
宋良宵這才驚覺自己正在一個四周站滿壯漢的院落中,他們每一個身材都高大強壯且氣勢洶洶,手中拿着照明的火把,壓抑的氛圍撲面而來。
作為一個不愛管閑事遵紀守法的好公民,宋良宵是個在算路上看到有人爭執吵架都會繞道避開的人,哪裏見過如此架勢,莫名的恐懼湧上心頭,幸好這些壯漢們只是漠然直視前方並沒做什麼可怕的舉動。
但壓抑卻逐漸爬上宋良宵心頭,再加上身旁少女一直在一種非常奇怪的目光審視着自己,忐忑不安中她沒有亂動,只用手抹乾凈臉上的水滴,而等待的時間逐漸變得難熬,腦海中的亂麻更多,她不斷反覆思考自己為何會出現在這裏?
彷彿一個世紀般漫長的等待后,一個名高高瘦瘦的男子身後跟着護衛從遠處夜幕中走來,那些拿着火把的壯漢紛紛讓開一條道路。
男子直接快步走到了少女身旁,還未開口,少女便率先墊腳在其耳畔旁悄聲說了數句,瞬間男子眉頭緊擰。
他思忖片刻后吩咐身後跟着自己一同過來的護衛道:“陳福,去叫驛站文書到西屋等我。”
這名叫陳福的護衛身形魁梧,目光凌厲,論氣勢這整個院子裏的壯漢都不如他。
朝着男子點頭領命后他立即離開,男子這才面對宋良宵道:
“戚九小姐,撒潑打滾、裝瘋弄傻可不行,傅六小姐沒有實權,所以真有什麼訴求可以跟我提,戚九小姐請。”
男子在示意自己跟他走,宋良宵的不安與恐懼愈發擴大,已經有兩個人在叫她戚九小姐,可她根本就是什麼戚九小姐!
“我……我不是戚九小姐,你們是不是認錯人了。”
也許她不應該這樣問,隱約間也有了模糊的預感,但巨大的恐慌還是讓她亂了心神,不願去猜測,她現在只想能趕快離開這鬼地方,或者讓自己趕快從這個奇葩的夢境中醒過來。
“原來姑娘不是戚九小姐,還請姑娘告知名諱。”
男子只是眼中閃過一抹凝重,但神情從頭到尾都不曾因為她的否認而有什麼變化,就連轉變也都很平靜,只是簡單的詢問了她的姓名。
“宋良宵,我叫宋良宵。”
“那麼宋姑娘,請跟我來,這事情和姑娘關係甚大,還請姑娘移步。”
男子聲音溫和卻不容拒絕,宋良宵腦子裏再次變成一團亂麻,無意識的朝男子點點頭,她意識浮浮沉沉的跟在男子和少女身後,等回過神時已是站在一間簡陋的屋子裏。
屋裏已有兩人,除了剛才那個氣勢凌厲叫王福的護衛,還有一個拿着筆紙的中年男子,他同樣穿着改良的古風服飾,看到高瘦男子和少女后,便朝着二人行禮,禮度委蛇。
“宋姑娘,坐。”
高瘦男子朝中年男子點頭回禮后,率先在屋內唯一一張桌子前坐下,並指着對面的位置客氣的招呼着宋良宵。
等她坐下后,那俏麗少女則環胸站在到了她後方,拿着紙筆的中年男子則坐到了她右側。
高瘦男子從桌上茶壺倒了杯茶水推到她面前又道:
“宋姑娘,先喝杯茶,壓壓驚,再慢慢說。”
看着熱茶,宋良宵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她覺得很疲憊還有荒謬和委屈,“你們……你們是什麼人,想要我說什麼?”
她一開口,右側中年男人立刻低頭伏筆,少女與高瘦男子不露痕迹的對視了一眼,最終還是高瘦男子說道:“宋姑娘不必害怕,既然不知道從何說起,那不如就說說自己是何方人士,緣何來到此處,又是為何事而來。”
昏暗的環境中高瘦男子的聲音低醇,溫柔又悅耳,有一種讓人身心都放鬆的魔力,彷彿什麼都不用擔心,只要說出來便可。
宋良宵的緊張消退不少,可恐懼與迷茫卻是更甚,她喝了口水,在高瘦男子引導下磕磕巴巴的說了很多,最後實在沒什麼可說了,她急促道:“我,我說的都是真的!也不知道怎麼會到這裏,我就是在車上眯了會眼,真是就一會會,然後感覺有人潑我水,我就醒了,我都不知道這裏是什麼地方,這裏是M市郊區嗎,那麼黑燈都沒看到,而且……而且這裏還那麼的奇怪。”
聲音已經帶上哭腔,她本想說你們都那麼奇怪,但恐懼讓她說不出口,一種不真實的感覺在腦海中回蕩。
然後她注意到了自己的手,這隻略顯稚嫩的小手,白皙得就像上好的羊脂玉般,可這根本就不是28歲成年女性的手!對了!還有聲音!之前因為不安一直都忽略了,就連自己說話的聲音也都是稚嫩清脆,完全不是自己的音色!
剎那間,身體裏所有的不安及恐懼都爆發開來,心臟疾速跳動着,強烈的耳鳴聲回蕩在腦海,她感覺世界彷彿只剩下她一人,什麼都聽不到也看不到。
“宋姑娘,宋姑娘。”
高廋男子此刻察覺到了她的不對勁一連喊了好幾聲,宋良宵就像失聰般毫無反應,緊縮的瞳孔折射出濃濃的恐懼。
後方的俏麗少女也很是煩躁,就在她想要上前去搖醒宋良宵時,宋良宵卻是如同魔怔般猛地站了起來,看着雙手壓抑不住顫抖道:
“為什麼會這樣?!我明天就要結婚了啊!讓我回去呀!”
喊完她是再也綳不住的掩面痛哭起來。
高瘦男子與俏麗少女皺眉相互對視一眼:看這樣子談話是進行不下去了。
於是高瘦男子安撫道:“宋姑娘,先別著急,今日天色已晚,你又心緒不穩,我們也不宜再談,不若你先回去休息,仔細想一想看看就在你來此之前有沒有發現什麼奇怪的端倪,等到天亮休息好后我們再談吧,總會把事情弄清楚的。”
宋良宵沒有回答,她仍舊沉浸在巨大的恐懼與悲傷中完全聽不進任何話語。最後還是男子的護衛陳福出去叫進來兩個婆子半拉半就的把她給送了出去。
她走以後,屋內便只剩下高瘦男子一行自己人。
高瘦男子則將一直在後邊記筆記的中年男子招到跟前,並將方才宋良宵所說的話一字不漏的複述一遍后問道:“李先生,我方才所述與先生所記錄的音節可有不契合差異?”
這李先生正是陳福之前去叫的驛站文書史,他認真將高瘦男子模仿的言語與紙上記錄對比過後,又自己發音閱讀一遍,方才回復高瘦男子道:“稟大人,大人所敘與此女所發音節完全能夠對上,像是一種與大望語發音完全不同的語種,基本可以確定並非胡編亂造。大人若存疑,也可以等明日讓此女再重複又或多說一些,再做次筆錄對比,又或傳回陳郡讓郡中文書再辨,更為穩妥。”
“先生客氣了,我自是相信先生的判斷,就不知先生可有聽過這類言語?”
李先生搖搖頭:“下官才疏學淺,只能判斷並非大望方言又或是邊陲之語,鄰國官話也不是,至於是不是其他國家小地方方言,沒有聽過下官不敢妄斷,只能說這樣的口音非常陌生少見。”
高瘦男子點點頭道:“多謝先生,此事發生突然,並且匪夷所思,明日可能還要勞煩兩位先生再來做次筆錄,也希望此事先生不要外傳。”
李文書史自是應允,這方世界奇人異士眾多,異獸凶獸神出鬼沒,以至於各種光陸怪離的異事是層出不窮,本不該大驚小怪,但眨眼性情大變,自稱非本人類似換魂詭事,除志怪小說外實在無任何實錄有載,堪稱詭異。所以不論真假,背後的牽扯都不是他一個驛站小文書能探究的,若不想掉腦袋,心照不宣準備將此事爛在肚子裏方才是正理。
於是他將手中記錄文書整理好交與高瘦男子,高瘦男子則命陳福將其送離房間,待他們走後,屋內便只剩高瘦男子與那名俏麗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