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心
“你怎麼一點兒都不驚訝？”史桁把省親那天自己看到的事情說了一遍，卻發現忠順親王壓根沒什麼反應。
忠順親王諷刺的笑了笑：“有什麼好驚訝的，早就知道的事實。”
“你早就知道了？那皇上知不知道？”
忠順親王挑眉：“你說呢？這本來就是甄貴太妃的陰謀，一開始就把賈元春要到她身邊伺候，打的主意就是讓她對老五生情，這樣才能死心塌地的做老五的細作，那兩人偷情也不是一兩天了。”
史桁思忖：“那甄貴太妃攛掇太上皇把賈元春給皇上當妃子，恐怕別有用心啊。”
“他們打的主意很簡單，先讓賈元春懷上老五的孩子冒充是皇兄的，等到孩子一降世，就借賈元春的手殺了皇兄，她的孩子取而代之，到時候一個嬰兒登基為皇，整個江山不就順理成章落在老五手裏了？”
史桁瞪大眼睛倒吸口氣：好大的野心，難怪賈府在幫忙奪皇位這件事上不遺餘力，原來竟是因為如此。
“我那天才說賈府總算難得出了個明白人，看賈元春的作為還對她稍有好感，沒想到轉頭就開始犯蠢，她也不想想，和順親王圖謀這麼多年為的就是得到那個皇位，怎麼可能甘心把皇位拱手讓人？哪怕那個人是他的親生兒子，可光看看太上皇跟陛下，難道還看不明白嗎？只怕前腳她幫和順親王奪了皇位，後腳和順親王就能殺了她跟兒子！”
忠順親王搖頭冷笑：“她不是看不明白，而是野心壓制住了理智，你小看這個賈元春了，表面上溫良賢惠，實則心機深沉，那天從賈府省親一回來，她都顧不得換衣裳，頭一件事就是先去找皇兄跪下請罪，直言賈府太過奢靡越了禮制，請求皇兄降罪，她明知道皇兄不可能在這個時候降罪於她，卻來個先發制人，反而堵住了皇兄的嘴。”
史桁嘆道：“可惜了，挺聰明一人，偏偏不走正路。”
“或許在她心裏，她如今走的就是正路。”
過了正月十五，商院士終於捨得從江南回來了，本朝科考制度跟史桁在史書上了解的還不太一樣，三年一次這個制度沒變，但秀才和舉人可以同一年考，府試是每年二月份，過了之後到同年五月就是鄉試，然後九月份便是會試。
時間非常緊促，有些家離得遠的學子可能要馬不停蹄才能趕得及，所以本朝能夠靠科舉進入仕途的非常不容易，這也算是世家為把控朝堂故意弄出來的一道難題，聽說許多學子剛到京城風塵僕僕就要立刻進入科考，經常有人根本都下不了考場，以至於許多學子都打退堂鼓。
好在史桁沒這些煩惱，商院士回來之後就不再給他們教授學問，而是講科考中的一些注意事項，甚至還專門在書院辟了一塊地，弄得跟科考的環境一模一樣，就是為了鍛煉他們的適應能力，因為世家把控，科考環境很不好，他們必須提前適應，以免在考場因為環境問題而錯失良機。
侯榮寶和司皓祤之前都已經考了秀才，如今只需要從鄉試開始就行了，只剩下孫暻元學問死活過不去，他自己也對那些文鄒鄒的東西不感興趣，一心想參加武舉。
商院士是個特別開明的人，並不認為科舉是唯一的出路，見孫暻元自己已經想好了，並且很有把握自己武舉能過，商院士還專門找人試煉了他一下，果然不錯，於是便親自去了孫家幫忙說通了孫家的老爺子，答應孫暻元改為參加武舉。
那剩下還要考秀才的就是史桁和葛承朔了，之前原身已經過了童生試，其實已經算非常不錯了，但奈何家裏還有個聰明的庶子，跟史樾小小年紀便過了秀才想必，原身的確平庸了點兒。
剛進家門，正好看到史樾跟在史鼐身後準備出門，看到他，史樾也不知出於什麼心理直接叫住了他：“大哥，父親要帶我去拜訪翰林院幾位大人，你今年不是也要參加科考，要不我們一起去吧？”
史桁涼涼的諷笑一聲，全當沒聽出史樾是故意給他添堵：“不用了，真才實學不是靠拜訪就能拜出來的。”
史鼐皺了皺眉想說什麼，可史桁已經越過他回了院子，要不是這個破古代講究什麼父母在不分家，沒有史鼐的允許他自己沒辦法分出去，他早就不想在這個亂七八糟的家裏待了。
瑞祥接過他脫下的衣裳，一邊彙報着：“今兒紫娟姐姐說林姑娘已經好了，沒有不舒服也不再發熱了，專門請了太醫去看診，太醫也說林姑娘如今身子好了許多。”
“那便好。”史桁鬆了口氣：“我近來要準備科考可能很忙碌，難免有疏忽的地方，你就仔細多操些心，林姑娘那邊的情形隨時留意着，若有事情一定要告訴我。”
瑞祥連連點頭：“大爺就放心吧，奴才天天都在打探着呢，對了，今兒紫娟姐姐還提起，說林姑娘突然念叨着想吃荔枝。”
“荔枝？”史桁一愣，這大正月的他上哪弄去：“就想現在吃嗎？”
“就念叨了那麼一嘴。”
史桁乾脆也不坐了，他記得母親那裏有南邊的莊子，荔枝不好保存，故而每年那些莊子都會送點兒荔枝幹過來，史夫人也好這口，就是不知道現在還剩沒剩下了。
“荔枝幹？倒是還有一些，不過不多了，都不夠一小碗的，但我這還剩下一壺荔枝酒，你一塊拿走吧。”史夫人聽到他要，就趕緊讓下人取了出來，果然只剩下小小半碗。
史桁接了過來：“多謝母親。”
史夫人倒不覺得有什麼，小姑娘家的嘴饞是人之常情，再說還是賈敏的女兒，她就是奇怪自家兒子一邊說對林姑娘沒那意思，幹嘛還這麼上心？也從沒見他多會兒還對別人如此費心過。
這麼點荔枝幹送過去不像話，史桁乾脆又進了廚房親手做了點湯圓出來，裏面用荔枝幹、桂花等等調的餡，幸好他院子裏有自己的小廚房，不然被其他人看到了指定又要說他沒出息。
湯圓總共做了兩碗，他不怎麼喜歡甜食，讓人給史夫人送了一份，另一碗被瑞祥馬不停蹄的端去給黛玉。
黛玉沒想到自己不過就是看書時隨便感嘆了一句，史桁竟然真給她弄來了，頓時又是驚喜又是窩心，又覺得給他添了麻煩，還說了紫娟兩句：“我不過是隨便說說，你何苦又要去告訴他讓他費心，只怕他最近已經忙的腳打後腦勺了，還要操心我的吃穿。”
紫娟笑道：“我也不過是跟瑞祥隨便聊了兩句，沒想到他轉頭就去告訴史大爺了，我也沒見過史大爺這麼有心的人，為了姑娘一句話就如此煞費苦心。”
黛玉抿嘴笑了笑，低頭嘗了一口湯圓，不是太甜，有微微一點兒果酒的味道，應該也是荔枝酒，一口咬下去齒頰留香，還能咬到荔枝幹碎。
紫娟見她眼睛一亮，居然把一碗湯圓都給吃了，這可出乎意料，黛玉向來胃口不好，經常一天能吃兩頓飯都阿彌陀佛了，倒是史桁每次送來的吃食她都能吃下去：“看來還是史大爺的廚藝符合姑娘的胃口。”
“他一個男人，哪有天天讓他為我下廚房的道理。”
紫娟心裏倒突然有了個想法：若是能把自家姑娘配給史桁，那日後就再也不用擔心姑娘吃不下飯了。
黛玉可不知道為了一頓飯，紫娟就在心裏打算把自己給打包賣了，她走到書架前翻了翻，找出父親以前留下的跟科考有關的東西：“你把這些給瑞祥送過去，讓他給了他家大爺，雖說如今有商院士做他的老師，科考應該不成問題，但多準備些總沒錯。”
紫娟心裏有了其他想法，跑腿便更加勤快了，馬不停蹄的讓人給史桁送過去，還說是黛玉專門費心好不容易才找出來的。
黛玉吃了湯圓便吃不下去午飯了，正準備在床上躺躺，那邊用完飯的賈寶玉跟薛寶釵他們又過來了，史湘雲這幾天又來了，不過跟史家解除矛盾后，她又住到了薛寶釵的院子。
一群人坐在那說笑，不知怎麼就說到了史湘雲給賈寶玉綉荷包的事情，薛寶釵多嘴勸了一句：“我聽說史家大爺今年要參加科舉，不管怎麼說到底是你哥哥，日後他好了你才能更好，雖說如今你嬸娘不管你做綉活了，你也該儘儘自己的心意，給你大哥也綉個荷包。”
史湘雲有些不太情願：“他才不稀罕我做的，再說家裏今年科考的也不止他一個，給他做了不給其他人又不合適，我們家的事……”
到底還是受了教訓，史湘雲便住口沒再說下去，見她不想綉，薛寶釵嘆了口氣也沒再說什麼，黛玉身子不好，大家在她這裏略坐了坐就走了。
倒是黛玉放在了心上，想着自己受了史桁這麼多照顧，也該為他儘儘心意，既然史湘雲不樂意，那不如自己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