糕點
於是這幾天，相熟的同門還有朋友都看出不對勁，疑惑問：“謝師兄最近心情很好？”
他掌門師姐幾乎把他當兒子養了，見了也調侃，“咱們謝小爺最近很開心啊？”
謝持光只不說話，也不像過去那樣冷淡吐出一聲“無聊”。
大家私下討論謝師兄多了很多人氣兒。
沈雀薇的一周假期結束了，二人不能如過去那般整天膩在一起談天說地、分享各種日常。
假期結束前一天，沈雀薇還做了整整一大盒糕點給師姐送過去，她和趙荷露也是有緣，這次居然又見到。
趙荷露笑着招呼她，“小師妹，你又來啦？”
二人在靈珠上聊過幾句，沈雀薇拎着食盒行禮，“師姐下午好。”
“嚯，好大一個食盒，你這是做什麼去？”
沈雀薇道：“我假期托一位天段高階師姐幫我補習，給她送糕點謝謝她。”
趙荷露點頭，“師妹上進。這食盒那麼大，你好拿嗎，而且天段高階這會在集訓。嗯，你謝持光師兄，知道吧，正給他們周測呢。”
沈雀薇怔愣，略驚訝地瞪大眼，然後露出擔心的神情，“那師姐肯定會不開心了。”
趙荷露：“是呀，那肯定。不過謝師兄最近不知道怎麼回事，我們都猜呀，他有了心上人，人逢喜事、對師弟師妹也寬鬆許多，哈哈。”
沈雀薇想：哎，可不只是因為謝持光師兄嚴格，我姐姐她看謝師兄不順眼。
當然，這個事兒也不能輕易告訴旁人，所以沈雀薇沒吭聲。
聽聞師姐八卦，她也露出好奇神情，“哪位師姐那麼厲害，能讓謝師兄傾心？”
八卦乃人之天性，趙荷露也來勁了，“據我們推測，首先呢，沒有在門內的天段女修中看出苗頭，天段以下呢，想來眼高於頂的謝師兄也看不上。”
沈雀薇猛點頭。
她總覺得謝持光師兄這種吹毛求疵、眼睛裏容不得一點灰塵的性子，與之相配的，應該也得是一位絕世天才。
容貌或是美艷無雙，或是清麗皎然……
總之，也一定非常不凡。
趙荷露道：“我們也那麼覺得，嗨，她們推測是去年的天榜第二，泣露山的明凰。”
沈雀薇：“嚯，那可是個大美女！我有那位師姐的影像！”
趙荷露猛點頭。
最後感慨：“只是猜測。”
沈雀薇聽得嘖嘖稱奇，然後從自己儲物戒里掏糕點給趙師姐，“師姐，你嘗嘗，我剛做的杏仁酥。”
她熱情遞給師姐。
趙荷露推脫不得，最後收下了。
注視小師妹遠遠離開，不由得感慨：“多懂事可愛的小師妹呀，哎，也不知道會便宜哪個臭小子！”
自從認識照夜師姐后，沈雀薇現在每次做糕點的分量都超級加倍，師姐愛甜食，尤其是乳酪類的，這大概是她唯一一個特別小女兒性子的愛好。
而且護食。
據師姐說，早年孤身一人外出求學，一路歷經坎坷，所以尤其對食物執念。
聽得沈雀薇又崇拜又心疼：“師姐那麼小就知道來玄天求學？”
師姐下巴微抬：“我是比較好學，他們都那麼說我。”
她話說得含蓄，但沈雀薇很懂，火速跟上誇獎：“師姐真棒！”
師姐滿意了，點菜：“我想吃杏仁酥、杏仁乳酪、玫瑰千層、桂花糕、八寶軟點……”
一報一長串，沈雀薇就托着下巴看洛神仙子似的師姐慢悠悠報完一大堆甜點，點頭說：“好呀好呀，都給你做。”
沈雀薇把那個巨大的食盒放到臨淵亭的石凳上，像在這兒休息一會。
她想：我還沒在現實里見過照夜師姐呢。
師姐是個害羞的女子，無論是語音、靈網見面，都是等了好久好久。
嗯，可以理解，畢竟是外冷內熱的冰皮小元宵。
如趙荷露所說，以往熱鬧的天段高階的場所這會兒空無一人，大概都在接受謝持光師兄考校。
再過一周他們也要周測了，啊，還有點期待。
沈雀薇晃小腿，感受微風陣陣，自我感覺經過照夜師姐的補習，她一定可以大大進步。
跟隨師姐補習這件事，除了盧江月因為要約她出去所以知道外，其他人都不知道。
沈雀薇內心也藏着一點暗戳戳的心思，想要給大家一個驚喜。
尤其是那個謝凌雲。
也有同班的女修悄悄和她講：“我覺得謝凌雲是對你有意呢小師姐。”
“啊？”沈雀薇一愣，但她對情緒感知敏感，女孩子在情感一事上又比少年男子早，略一琢磨也能懂其中關竅。
嗯，這個年紀的小男生，十五歲，還很幼稚。
就是那些很惡劣的“喜歡你就要欺負你”，但是，這種方式就是錯的，她也不喜歡這種方式。
很傷人的好嗎？
這種朦朧的好感，點破就會很尷尬……沈雀薇琢磨，自己確實沒有過很有好感的對象，只崇拜過遙不可及的謝持光師兄。
但是呢，那點苗頭只是小女子到了年齡后自然而然生出的，對優秀異性的普遍而不清晰的傾慕。
不算是真正的喜歡……吧？
她雖然沒有過戀愛經驗，但生性柔和，不想點破傷人顏面。
所以沈雀薇只笑哈哈道：“怎麼可能啦，他討厭我的。”
反正期末試煉后就分班了，以後大概率也不會有交集。
沈雀薇不想給自己惹麻煩。
幼稚的少年郎，太煩人啦，或許再過兩年，謝凌雲自己想起來都會腳趾扣地。
又坐了一會兒，許是周測結束了，有人三三兩兩從學宮裏出來。
雖然師哥師姐們還是姿儀出眾，但沈雀薇無端看出了一種靈魂被掏空的感覺。
看來，只要是上學人，無論是天段地段玄段還是黃段，大家面對考試，都是一樣的：考前垮着個臉不情不願，考後雙眼無神魂飛魄散。
沈雀薇站起身就要走，正收回視線之際，遙遙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走來。
錦衣烏髮金冠，腰配劍、腰墜琳琅，五官是冷艷的長相——
都說好看到極致就會忽略性別，但眼前人完全不會。
首先他個子很高，壓迫感十足。
其次，眉峰似劍，鳳眼藏鋒，唯一一抹艷色就是淡紅色的唇，偏偏抿成一條直線。
瞳色淺淺的淡，疏離冷漠，整個人像一塊凍成琉璃的冰。
氣質又是真真正正千里冰封，雪原寒霜。
周圍人都細聲細語問好：
“謝師兄。”
“辛苦謝師兄。”
“謝師兄回見。”
沈雀薇遙遙看，第一次那麼近距離看到謝師兄，傳說中的“天榜第一”、天之驕子，謝持光。
好像比影像還要好看一百倍、比遠距離看還要驚艷一百倍。
愛美之心，人皆有之，沈雀薇也是如此。
但是，她早已被“凶名赫赫”的謝師兄虐出了心裏陰影，三秒后從驚艷回神，拔腿就要走。
當然，走得那麼著急，不完全是害怕，還有照顧照夜師姐心情的因素啦，師姐那種社交恐懼症的害羞姐姐，突然看到她肯定會超級緊張。
還是快點走吧！
但是，偏偏那麼巧。
她正欲收回視線，謝師兄就望向這邊。
二人目光遙遙相對，一瞬間沈雀薇都呼吸驟停了。
天哪，難道眼神也有力量嗎？怎麼被謝師兄盯着，有種被猛獸盯着的可怕感，像被雪豹盯上的兔子，那種不夠人家塞牙縫的兔子……
呸呸呸！怎麼能那麼詆毀師兄呢？
好在兩人還有一段距離，沈雀薇眼神亂飛，望天望地，假裝若無其事地溜走了。
她沒注意到謝持光在看到他后，腳步也微妙停住。
糟糕，心跳加速了。謝持光面無表情想：跑得倒是快。
可愛。
周圍剛被他考得半死不活的天段高階修士大驚：“他沖我笑了！他沖我笑了！”
同伴：“什麼？”
修士崩潰：“我說謝持光師兄沖我笑了，離譜啊，我這次周測不會完蛋了吧？！”
同伴乾巴巴：“不會吧，我覺得你表現挺好的……”
“可是他沖我笑什麼？你知不知道，好溫柔那種笑！”
“啊這……會不會是，你幻覺了？”
眾人目送謝持光隨手解開臨淵亭的靈印，將什麼東西收進納戒，然後離開了。
剛到洞府，就被敲門，趙荷露抱着一堆書籍，“喏，謝師兄，掌門讓我給你的。”
謝持光皺眉，隨手一翻，是以往玄天編的門派紀傳體通史和編年體通史。
趙荷露道：“這只是一部分，掌門讓你好好看看。”
玄天派有個優良傳統，每隔百年就會統計門內重大事件和傑出貢獻者做成門史。
雖說修真之人較之常人歲月綿長，但是有了史就是有了根，古有司馬氏言“通古今之變，成一家之言”，那麼為民為宗派者、門派重大之變革，也不能湮沒在歲月長河。
這是個好傳統，所以一直延續到今，藏書閣的那些先輩天魂，嘴上不說，其實很愛看《玄天通記》，時不時就會拿來翻閱。
總而言之，玄天派一直是個很有人情味兒的門派。
掬玉掌門，也就是謝持光他師姐，肯讓他參與這個活，本身就是一種肯定。
這種榮光性質的任務，謝持光一身矜傲，眼界比誰都高，累死也不會推脫。
趙荷露就看謝師兄認認真真翻閱書籍，“放我這兒吧，我仔細再看一遍。”
這話一出，趙荷露就知道謝師兄對《玄天通記》絕對看過不止一遍。
她正欲告辭，眼見桌子上擺着幾盤餐點，驚訝道：“杏仁酥？！這不是……欸，那個小師妹叫什麼來着？
她還送了我一小包杏仁酥。怎麼你這裏也有？”
謝持光剛擺出來三碟糕點，聞言不說話。
按禮節，是要讓一讓客人的，但謝師兄不想讓。
“你看錯了，糕點不都長糕點的樣子？我去練劍。”
謝持光雲淡風輕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