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二他有點東西
全場都安靜了。
台上正好播到一首非常繾綣的音樂。
琴聲之悠揚,間奏之婉轉,活像躺在地上的兩個人非得用嘴唇狂甩對方嘴唇到地老天荒一樣。
盛西潯瞪大了眼睛,心跳加速,面色驟然潮紅。
他這輩子好像從來沒和人靠得這麼近……
等一下,前幾天就靠過了!!
還是一個人!!
但和睡在一張床上感覺完全不一樣啊!
他那時候是借宿!是同學之間的禮貌的一種……
也是男孩子之間常用的交流感情的方式,怎麼會變成現在這樣。
哪來的一股鐵鏽味啊。
他流血了嗎還是溫淮期流血了。
這傢伙今天是不是噴香水了,有一股冷冷的味道。
盛西潯一時間都不知道怎麼辦,索性閉上了眼。
嘴唇貼在對方唇角的的觸感太柔軟了。
饒是一向情緒沒什麼太大起伏的溫淮期也難免失控。
他的呼吸不由自主地急促起來,本來就過於白皙的肌膚彷彿暈染了一層薄紅,隨着呼吸聲音越來越重,讓趴在他身上的盛西潯都察覺了不對。
盛西潯:“你怎麼了?”
他扶起溫淮期,卻發現對方彷彿缺氧了一半,開始大口的呼吸,渾身都有些顫抖。
那邊被沈仙芽扶起來的黎小栗看溫淮期這樣,急忙說:“先帶他去一邊。”
黎小栗:“他有病史。”
說完她又有點詫異,印象里溫淮期的毛病只是小時候發作過,雖然不能治癒,但姥姥都說溫淮期沒問題了。
不過就這個狀況,和一個男的眾目睽睽,貼在一起。
是挺社死的。
黎小栗表示理解。
盛西潯:“叫醫生。”
他對沈仙芽說:“芽芽姐你繼續吧,這邊我來處理。”
盛西潯剛想抱起溫淮期,卻被對方攥住了肩頭,溫淮期站了一會,還在自己緩解。
他連耳朵都紅了,整個人看上去特別難受。
盛西潯:“你沒事吧,我讓這裏的家庭醫生過來給你看看。”
溫淮期搖頭,他還說了一句抱歉。
盛西潯都沒工夫去考慮剛才的事,他一瞬間想到的就是夢裏溫淮期的死。
他都怕對方直接沒了,沒意識到自己的神情帶着過度的關懷,在別人的眼裏顯得他和溫淮期牽扯很深。
通俗點就是不太清白。
站在一邊的盛決沒想到自己弟弟還有這麼一面。
岑觀都有點忘了上次見到盛西潯這種臉色是哪一次了。
別人眼裏根本不會生氣的小少爺還是有脾氣的。
回國轉學,班上不少學生都家世差不多,誰和誰玩涇渭分明。
岑觀和盛西潯都屬於轉學生。
相比之下作為私生子的岑觀顯得更好欺負,她媽以為兒子想轉學是因為想要過更好的生活。
其實是岑觀受夠了在原來學校的霸凌和孤立,哪怕他性格潑辣不好惹,仍然覺得孤獨。
但新的環境也沒什麼差別。
不過這個轉校生好像不太一樣。
在岑觀因為身高原因抵不過一米九的男同學,要被對方揍的時候,就是盛西潯幫他的。
對方當時的臉色沒現在這麼差,至少還帶着笑。
人當然不止一面。
盛西潯是別人眼裏無憂無慮的小少爺,很容易讓人忘了就算是籠子裏的金絲雀,也有自己的哀愁。
哪怕那可能是少年為賦新詞強說愁的愁。
現在的盛西潯看上去特別小心,手都有些顫抖,彷彿溫淮期是一尊一碰就碎的寶物。
盛西潯:“你道歉什麼啊,走啦,還是看一下醫生比較好。”
他不容溫淮期拒絕,摟着對方自去了一邊,從後面看這兩個人姿態親密。
惹得認識的人問了盛決一句:“那是你弟弟的什麼人?”
盛決都沒臉說那是同學。
就算剛才那個撞在一起是意外,你小子一副老婆要死了的表情是什麼意思?
沈仙芽繼續上台跳舞,還帶上了黎小栗。
大廳的音樂聽上去仍然抒情溫柔,隔壁休息室里的盛西潯緊張盯着家庭醫生,生怕當場診斷出溫淮期心臟病無葯可治。
這可不止是夢裏經典的虐點啊!
車禍、失憶和癌症。
失憶的我,車禍的是女主,癌症的是男二。
盛決沉痛地憋出一句:“朋友吧。”
他的朋友意味深長地噢了一聲:“我懂,就跟你梁靄一樣。”
盛決心想你懂個屁。
就我弟這種貨色,就算真的有人跟他表白他都不會答應的。
盛西潯緊張兮兮地問:“醫生,他什麼毛病啊,是不是要去醫院做個全身檢查什麼的?”
還沒等醫生說話,盛西潯又說:“會不會有什麼癌症的啊,現在能看出來嗎?”
溫淮期:……
醫生:……
溫淮期:“老毛病而已。”
少年人非常不贊同,抓着溫淮期根本不放:“老毛病更要注意啊!萬一什麼併發症怎麼辦?”
他倆一個站着一個坐着,一個給人一種怕另一個命不久矣的感覺,說出的話關心做不得假,但聽着實在太惹人發笑了。
醫生:“想什麼呢,不至於,開點葯吃了就行了。”
她問溫淮期:“上次發病是什麼時候?”
溫淮期答了,盛西潯聽得很是認真。
盛西潯:“都怪我,我就不應該去扶你的!黎小栗怎麼回事啊,還抓了一下你的褲子,還好沒扒下來。”
他說話天生帶着畫面感,醫生笑出了聲。
溫淮期呼吸已經沒剛才那麼急促了,但臉頰還是泛紅,鬆開的領口能看到他脖子都是紅的。
溫淮期:“你想得太嚴重了。”
盛西潯還是很擔心,又看了看醫生:“他這樣能運動嗎?”
醫生:“不劇烈運動就好了,多注意休息,不熬夜,不過度勞累,注意保暖。”
盛西潯不知道想到了什麼,微微咳了一聲,“那……那種運……算了。”
少年人支支吾吾,問個問題把自己問得耳根通紅。
醫生沒懂,問溫淮期:“剛才嚇到了?”
溫淮期隱約聽到了盛西潯想問的,覺得對方對自己的誤解很大。
他回了醫生一句還好。
心想:是嚇到了。
更多的是突然被盛西潯氣息包裹,引得他過度興奮,很容易缺氧。
這些年溫淮期一直保持平穩的心情,活成了黎小栗眼裏根本不會有什麼太大波動的人。
背地裏還覺得溫淮期這種人跟戀愛無關,沒人受得了宛如木頭的男朋友。
卻沒想到真木頭另有其人,溫淮期只不過是一款表面滾燙的油炸雪糕。
裏面的全糖雪糕早被滾油燙過,在特定的人面前會急速沸騰。
盛西潯:“肯定嚇到了,你嘴還流血呢,醫生你給他消消毒。”
醫生:“是你自己的血。”
盛西潯啊了一聲,伸手摸了摸。
他像是才反應過來,嘶了一聲,“我怎麼磕到的,不就是碰到你的唇角了嗎?”
溫淮期微微垂眼,沒說話。
他耳根也泛着粉,平時那點病態的蒼白一掃而空,竟然給人一種三月桃花的曖昧。
燒得盛西潯有點口乾舌燥,心想這小子長得是真沒話說。
他抿了抿唇,又訥訥地道了聲歉。
醫生遲疑地問:“你們在談戀愛嗎?”
溫淮期還沒說話,盛西潯就否定了。
他說:“不是不是,我和他是大學同學,剛才那個是意外。”
醫生也沒多嘴,叮囑了溫淮期幾句就先出去了。
室內只剩下盛西潯和溫淮期。
這裏還能聽到外面的音樂聲和掌聲,這場宴會就快結束了。
溫淮期站了起來:“我要去工作了。”
盛西潯欸了一聲:“你身體好了嗎,別太累了。”
想到這個人昨天打工今天也打工,搞不好一天到晚除了上課就是打工,估計身體就是這麼垮掉的,盛西潯問:“你很缺錢嗎?”
問完他又很是懊惱。
這簡直是廢話,無論是夢裏,還是他眼前的溫淮期,看着就很缺錢。
溫淮期點頭:“很缺很缺。”
盛西潯猶豫了幾秒,問:“那你爸爸媽媽呢?”
那個夢翻來覆去全是疼痛的愛情故事。
盛西潯的大部分記憶都用在保存對打胎出國的深刻上了,具體的家世背景反而不太了解。
溫淮期上的資料顯示父母都不在身邊。
畢竟是小陳臨時發的,也沒有特別具體,頂多讓盛西潯看個大概。
白紙黑紙和本人,總是不太一樣。
溫淮期:“我爸進去了。”
他好像還沒完全緩過來,盛西潯注意到溫淮期捏着水杯的手都很緊繃,好像還是很難受一樣。
盛西潯更內疚了:“沒事,我隨口問問,你可以不用回答我的。”
溫淮期比他大一歲,因為從小負擔很重,氣質也顯得成熟很多,一眼看他介於少年和青年之間,彷彿每一寸骨骼都在渴望急速生長。
他笑了笑:“但我想回答。”
他剛才又咳又是缺氧,盛西潯很怕下一秒溫淮期就沒氣了,變成一張黑白照片。
溫淮期:“但我家裏的確條件不好,人也沒什麼朋友,長得也一般,可能不太適合和你在一起。”
他的聲音聲音還有點斷斷續續,好像含着什麼。被外面的音樂切割得有點細碎,足以讓盛西潯心裏泛起微微的癢。他覺得難過,下意識地否認,伸手握住溫淮期的另一隻手:“怎麼可能!”
盛西潯:“我也沒什麼朋友,你知道的,我只有觀觀,其他人就是……”
他想到自己生日宴會上來祝賀的一些[朋友],多半是因為盛家的關係,長輩安排的朋友。
不會交心,可以起鬨,也可以囫圇度過一些遊玩的夜晚。
可是散場后,盛西潯也不會覺得孤獨。
他會覺得鬆一口氣。
溫淮期有些疑惑:“聽說你十六歲之前都在國外上學,怎麼可能沒好朋友呢?”
盛西潯:“朋友也是要維持的,每天聯繫我也怕打擾人家,雖然也有發消息,但是……”
他看向溫淮期,發現對方的頭髮都因為剛才的鬧劇亂了,他很自然地伸手給溫淮期捋了捋碎發:“可能對方也有了新朋友了。”
盛西潯身上還有被撒到的紅酒漬,紅得像一個標記,標記着他正式走入夢中人溫淮期本該蒼白短暫的一生。
或許能延長被書寫好的命運壽命論。
盛西潯:“反正我……我覺得大多數人只能陪着走一段路,就已經很看緣分了。”
這話聽起來特別悲觀,甚至不太像盛西潯能說出的話。
溫淮期問:“那你想過未來嗎?”
盛西潯:“未來?”
他想到夢裏的那個婚禮,很偶像劇的結尾,歷經千辛萬苦,可是他覺得很多過程沒必要。
盛西潯:“結婚嗎?”
夢裏的情節很多為虐而虐,譬如懷孕,可以避免的。
譬如爭吵導致的意外車禍,其實也可以不吵架的。
寫得都不像盛西潯真正的性格。
他其實不怎麼和人吵架,覺得沒必要。
如果真的喜歡一個人,又怎麼捨得和對方吵架呢。
看對方傷心欲絕離開,自己也會難過,倒不如擁抱在一起,再說一次我愛你。
少年人搖了搖頭,手還握着溫淮期的手,試圖溫暖對方的冰冷。
盛西潯:“結婚好遙遠啊,感覺一輩子太漫長了,我連玩遊戲都三天膩了,更別說這種要綁定一生的決定。”
溫淮期也沒阻止對方給自己搓手。
他說:“結婚的話可以離婚的。”
盛西潯:“我知道,那為什麼要結婚呢?”
這種話題簡直是個閉環。
盛西潯反問:“那你呢?”
溫淮期微微抬眼,看向垂着頭的盛西潯,對方的頭髮都有點亂,眼神卻很專註。
他點頭:“有想過幾秒。”
他知道自己對盛西潯一見鍾情,但鍾情如果是暫時的衝動佔有,那太沒必要了。
可自己到現在做的選擇,分明是企圖把盛西潯安排進自己的餘生。
會不會,太快了?
盛西潯卻想:他果然喜歡黎小栗,還想和她結婚!
他滿意地感受着手上的溫度升溫,拍了拍溫淮期的肩:“放心,我會幫你的。”
溫淮期沒挑明。
他也沒移開目光,盛西潯被他看得有點發毛,摸了摸自己的臉:“怎麼了么?”
溫淮期伸手點了點盛西潯的嘴唇:“又流血了,擦擦吧。”
盛西潯別過臉,對方手指的觸感讓他渾身酥麻。
他深吸了一口氣,心想:不愧是男二,有點東西,我都緊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