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7
林初大概是公司有事,許蘇然醒來后就沒見到她的身影。
簡單洗了個澡,之後許蘇然穿着睡袍下了樓。
在樓下等候多時的孫阿姨,連忙走向前,遞給她兩個手提袋:“這是小初的秘書送來的,說是要交給你。”
許蘇然打開左邊的手提袋瞄了眼,裏面是一套乾淨的休閑服;她又看了看右邊的手提袋,裏面赫然躺着一部最新款的手機,裏面插着林初的另一張手機卡,現在就可以正常使用。
許蘇然將兩個袋子都提在右手上,稍稍側了側身:“孫阿姨,林初什麼時候走的?”
“一大早就走了,公司有急事,王副總親自來接的她。”
許蘇然知道王副總,那是林初父親林韜一手栽培起來的得力幹將,之前在帝比亞讀書的時候,她還因為林初的關係和這人一起吃過晚餐。
林家的玻璃生意現在是越做越大,近幾年還開拓了海外業務。海外業務主要由王副總負責,所以林初大學畢業后,就被她父親安排到王副總的身邊歷練。
倆人說話的功夫門鈴響了,孫阿姨示意許蘇然去樓上換衣服,她去開門。
許蘇然換完衣服下來就瞧見琯裴筆直地站在一樓的客廳。
“你怎麼來了?”許蘇然有些意外。
“你這話問得好有意思,”琯裴傲着性子,睨了眼許蘇然,哼聲道,“你能來她這裏我就不能來嗎?”
“做什麼陰陽怪氣的?我又沒招你。”
琯裴撇了撇嘴,幾步走到許蘇然跟前:“昨晚她一直和你在一起?”
許蘇然輕勾一下嘴角:“想知道?嘿,我偏不告訴你!”
“姓許的,你怎麼就這麼討厭!”
許蘇然沒搭理她,徑直去了冰箱那。她從冰箱裏拿了瓶冷飲,咕嚕咕嚕地仰脖喝了起來。
琯裴快步衝過去,奪了許蘇然手裏的飲料:“我剛從林氏回來,她沒在公司,她到底去哪了?”
許蘇然抹了抹嘴邊的水漬,斜瞅着琯裴:“你找她什麼事?”
“私事,”琯裴彆扭地瞟向別處,“不方便告訴你。”
許蘇然心裏大致也明白琯裴無非是想見林初,不一定有什麼要緊事,畢竟這人從小就愛追在林初左右,但她也沒當場拆穿,而是岔開了話題。
“你今天沒課嗎?”琯裴和溫以清一樣,也在津皖大學讀書,只不過琯裴高一級。
“有課,翹了,”琯裴不滿地咕噥道,“許蘇然,你到底知不知道林初在哪?”
許蘇然彈了一下琯裴的腦門:“你這傢伙還真是一如既往的沒禮貌。”她比琯裴大三歲,林初比琯裴大四歲,但琯裴這妮子自小就只叫她倆名字,從不叫姐。
琯裴氣得跺了下腳:“許蘇然,我最煩別人彈我額頭了!”
許蘇然無所謂地聳了下肩,兀自轉回了樓上,琯裴緊忙跟了過去。
她給林初打了個電話,林初那邊很快就接了。
“我要回去了,你的手機卡等我補好卡之後再還給你,”許蘇然瞥了眼旁邊站着的琯裴,“那誰來你家了,說是有事找你。”
林初清楚許蘇然口中的那誰指的是琯裴,她也沒說什麼,只淡淡嗯了下,表示自己知道了。
“對了,我鞋櫃裏還有幾雙沒穿過的新鞋,你看中哪款直接穿走就行。”林初比許蘇然矮四公分,但倆人的腳碼卻是一樣的,所以她沒讓秘書再去買鞋。
許蘇然應好,然後掛了電話,結果一扭頭就對上了琯裴幽怨的眼神。
“她從來都是偏心你!”琯裴的語氣里夾雜着明顯的不高興和鬱悶。
許蘇然似乎習以為常,並未有太大反應。從前琯裴就說過許多次這種話,她也不是第一次聽了。
許蘇然繞過琯裴,想要去林初的鞋櫃看一看,結果身後突然傳來某人不滿的控訴:“我給林初打了三個電話,她都沒接!”
許蘇然腳步一頓,她轉過身,瞧見的就是琯裴那副倔強又委屈的模樣,她抿了抿唇,耐心解釋道:“她公司有急事,忙得焦頭爛額,顧不上你也是情理之中的。”
“可她接了你的電話!”琯裴的腔調走了音,眼眶也微微泛起了紅。
許蘇然心下一軟,她輕聲安慰道:“興許是巧了,剛忙完就看見了來電。”
琯裴不出一聲地看着許蘇然,良久,她茫茫然地問道:“許蘇然,你究竟比我好在哪裏?”
許蘇然抖了抖眉毛,沒理會琯裴的問題,徑直去了林初的鞋櫃。
孫阿姨遵從林初的意思,提前安排了一位司機等在樓下,待許蘇然和琯裴一過來,她就向司機指了下許蘇然。
司機恭敬地引着許蘇然出了門,琯裴一直沒離開,她賴到了晚上。
許母今天精神好像還不錯,竟罕見地坐在花園裏曬太陽。
許蘇然踱步過去,彎低腰,親昵地摟着許母的肩膀:“爸爸呢?”
“去泡茶了。”許母拍了拍許蘇然,示意她坐在自己旁邊。
待許蘇然坐下后,許母拉着她的手,面上帶着難得的喜色:“晚上你婷鈺姐會過來咱們家吃飯……她剛才在電話里講,她懷孕了,她還說,她會把這個孩子生下來。”
許蘇然張了張嘴,似乎想要說些什麼,但對上母親含笑的眼神和鬢角刺眼的白髮,她又有點不忍心了。
於是她只得沉默地陪坐在那,不發表任何看法,直到許父端來茶具,她才起身說自己有些餓,想讓周阿姨幫忙煮碗牛肉麵。
許母催着她去了。
回了卧室,許蘇然從床頭櫃的抽屜里摸出了一個鐫刻了字母的白色盒子,裏面放了一張她哥生前用過的手機卡,這是她從堰谷市回來的那天晚上擱進去的,原本是打算留作紀念,不再使用了,但昨個晚上她的手機掉進了江里,因而也就弄丟了溫以清的聯繫方式。
她插上卡,搜尋到溫以清的電話,直接打了過去,但是沒人接。
她看了眼時間,十一點二十五,猜測那人應該還在軍訓中。
她將哥哥手機卡里存儲的聯繫人複製到了自己的手機上,之後她抽出哥哥的手機卡,重新放回到盒子裏。
她拿着手機下了樓,正好碰見許父進來,便快步走了過去。
父女倆去了書房,不過在許蘇然開口之前,許父就猜到了她的意圖。
“我知道你想和我說你婷鈺姐懷孕的事,”許父打開書房的玻璃窗,背對着許蘇然站着,“其實在你媽得知婷鈺的決定后,我就已經和她溝通過了,但那孩子對你哥用情很深,性子又倔,而且她非常堅持自己的想法,我沒能勸得住她……”
“她現在是很堅決,我就怕她以後會後悔,畢竟她還那麼年輕。”
許父扭過臉,認真地凝視着許蘇然:“或許我們也該換個角度想一想,首先你婷鈺姐是個成年人,其次,她已經出入社會好幾年了,她肯定十分清楚把孩子生下來的後果,但她依然選擇這麼做,必定是經過深思熟慮的,我們……我們要學會理解和尊重她的做法。”
許蘇然陷入了沉思,她沒有再說話。
“當然,有一點,我不能否認,”許父不自覺地用力按着窗沿,嘴唇也不可抑制地微微哆嗦着,“從人性的自私層面來講,我內心的真實想法和你媽是一樣的,我們都極度地渴望婷鈺能把這個孩子生下來,這畢竟是你哥哥的親骨肉,是我們老許家的血脈和希望……”
面對許父的坦誠和他日漸蒼老的面容,許蘇然竟哽住了喉,她幾度欲言又止。
這時門外傳來周阿姨的聲音,她是喊許蘇然下樓吃牛肉麵的。
許蘇然輕輕拍了拍許父僵直的脊背,不發一言地離開了。
吃完牛肉麵,許蘇然帶着身份證開着她爸的車去了移動營業廳,辦理補卡業務。
剛剛辦理好手機卡,溫以清就打來了電話。
許蘇然邊推門往外走邊接電話:“吃飯了沒?”
溫以清握着手機去了陽台:“吃了,剛回到宿舍。”
許蘇然嗯了下,然後說:“我過會去學校找你。”
“好,你到時給我電話。”
路上,許蘇然買了防晒霜,卸妝油,洗面奶,水乳等護膚品。
溫以清提前等在了學校的北門口,她穿着軍訓服,戴着軍訓帽,挺直地站在那,很好辨認。
許蘇然遠遠就瞅見了溫以清,她將車停在了學校門口的西側,提着東西朝這人走去。
溫以清轉臉時正巧看到她,便小跑着迎了過來。
倆人離得越來越近,在許蘇然瞧見溫以清被太陽曬得泛紅的小臉時,就知道自己買對了東西。
“喏,這些都是給你的。”許蘇然將手提袋遞向溫以清。
“是什麼?”溫以清看了眼,並沒有要接過來的意思。
“朋友送的護膚品,”許蘇然挺不喜歡撒謊的,但為了這丫頭能安心收下只能瞎謅了,“我那裏還有很多,根本用不完,愁人得很,想着你也許能用得到,就順手拿過來了。”
溫以清搖頭拒絕:“我平常都不用這些東西的,你留着自己用吧。”
“放我那也是要擱過期的,實在是浪費,還不如送給你呢。”許蘇然直接把手提袋硬塞給溫以清。
溫以清面色為難地看着許蘇然,糾結片刻,她低聲說了句:“那等入了冬,我織條圍巾給你吧,就當是回禮?”
“可以啊,”許蘇然揚眉道,“我喜歡藍色的,你到時候記得買藍色的毛線。”
溫以清舒了口氣:“好,我記下了。”
“這些護膚品都是有保質期的,”許蘇然一本正經地叮囑道,“你可千萬別放着不用。”
溫以清點頭。
“那個……防晒霜,”許蘇然輕聲提醒,“軍訓期間,你一定要每天塗抹。”雖說進了九月,但太陽光依舊強烈,另外津皖大學的軍訓是出了名的嚴格,而且時間也長,要訓練整整半個月,不塗防晒肯定是不行的。
“好。”
許蘇然又細心地補充道:“還有啊你凃了防晒霜,一定要在晚上睡覺前用卸妝油卸掉它,不然會傷皮膚的。”
“嗯。”
“哦哦,還有一件事,你晚上回了宿舍,記得下載Bellce,註冊完成後,你給我發短訊,我添加你為好友,這樣聯繫起來比較方便。”Bellce是一款社交軟件,廣受年輕人的喜愛。
溫以清應聲。
分別前,許蘇然又忽而記起許父曾和她說過,想看看溫以清的照片。
於是她拉着溫以清,走到津皖大學四個大字的正下方,拜託一位女學生幫忙拍合照。
大概是不常照相的緣故,溫以清的面部表情顯得既緊繃又僵硬。
那女同學拍了幾張都不是很滿意,最後她伸手示意許蘇然:“姐姐,你攬住她的肩膀,幫她放鬆一下。”
許蘇然馬上照做,她抬起右手,輕輕攬住溫以清的肩頭,溫柔地撫了撫。
溫以清不自覺地看向許蘇然,許蘇然則俏皮地沖她眨了眨眼。
溫以清的深眸瞬時漾開了細碎的光,也沒有了先前的不自在,她緩緩拉起許蘇然的衣角,對着鏡頭投以溫潤的笑。
這一刻,18歲與22歲交匯出的美好定格在了時光的相冊里。